第19章
吱吱已有五日未見阿虎,沒有任何征兆的,不過一個午後小憩,自香甜睡夢中醒轉,眼前便失了阿虎的影子。
空蕩蕩的店子,即便夏時暑熱,吱吱竟也覺出幾分冷意。
那個人去哪兒了,出去時候怎不同自己說清楚。
白白等着,也是煩心。
吱吱舒展地伸個懶腰,将眼底的水霧揉幹淨,複又坐下,對着敞開的窗子,無聊地咬下半截麻布條兒。阿虎不在,松鼠偶爾過來幾次,小白又回了山裏不再下來。這些日子,委實難熬。
從前獨身慣了不覺着難過,現下有了知交好友,卻又一時不見,難免不适。
其實仔細說來,吱吱能夠覺察到阿虎這些天的微妙變化,不過也只是朦朦胧胧的感覺,并不能夠具體羅列出各個細節。與阿虎相處時,氛圍似乎與從前有些不同,時常靜默着,說不上尴尬,偶爾目光交彙時,吱吱能夠看清阿虎眸裏的溫柔暖然。
笑起來也不似從前僵硬了。
這本是一件好事,阿虎終于不再永遠板着臉,終于有了旁的表情,然而吱吱被他這樣看着,看着,偶爾也會熱了臉頰,躲閃去。
阿虎眸子裏有他看不懂的東西,懵懂未明,似乎明白一點兒,仔細想去,卻又是一片茫然。
那樣的眼神,有些像是從前小白與青年相對的目光。
膠着,溫和,又熱烈。
隐隐明白了什麽,又似乎什麽都不曾明白。
吱吱照例趴在窗臺上,對着外頭的兩只翠色雀鳥兀自愣神。
“吱吱。”
身後是阿虎熟悉的聲音,五日不曾聽到的聲音,吱吱回首,看見男人直直立在他後頭,微微低了頭,發絲間隐隐露出微紅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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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的模樣。
對方一聲不吭便消失五日,再好的脾氣,也是會生氣,吱吱難得板住臉,蹙了眉頭,開口時聲音亦是冷淡:“五日不見,你去哪裏了。”
仿似不曾聽出他語調裏的淡漠,阿虎擡眼,目光相對:“這五天裏,我想明白了一件事。”
那是無比坦率真誠的神情态度。
可是坦率如何,真誠又如何,無緣無故消失的這些日子,便能因為一句想事情而輕巧帶過?
吱吱不想搭理他。
“這些日子,興許你沒察覺,我對你,與從前有些不同。”
“我知道的。”還是接了話。
“你不會明白的,這些天,我心裏怎樣想。”阿虎走近了,坐在他身旁,專注地看少年輪廓美好的側臉,“我變得很怪,想永遠看着你,占着你,不讓旁人靠近,我讨厭松鼠,不過是因為他時常膩在你身旁,趕也不走。”
這些變化另阿虎不知所措,甚至暗暗疑心自己是不是出了什麽問題,患了什麽怪病。倘若真是怪病,有的救嗎。
沒救的,那時候,酒肆的貓妖這樣回答,動了情而不自知,蠢到沒救,深陷其中而難自拔,癡到沒救。
見他一副呆模樣,貓妖嘆息,塞給他一疊舊書卷,三五卷,記着人間風月事。
阿虎茫然地翻開書卷,一頁,兩頁,待到全數看完,已是夜半時候。貓妖支着下颚睡着,間或發出輕微的鼾聲,桌上一盞燈亮着,昏黃地映上手中書卷。自右及左,一行行地閱過來,心中的一團迷霧漸漸被撥弄開,一心尋求的答案分明地擺在他眼前。
他想起自己那間小小的鋪子,鋪子外結伴往來的男女。
春時,夏時,秋時,冬時。
人間的愛侶,不間斷地現在他眼前。他坐在窗間裁衣,好奇地觀望窗外景象。
初遇,複見,相伴,離分。無非這樣的開始,這樣的結局,即便數十年恩愛如初,攜手歸去,仍舊不算長久。生同時,死同時,可是之後呢,各自轉世,改了面貌,又是另一段故事了。
消弭了從前的記憶,那麽誰識得誰呢。
仍舊不長久。
阿虎不願他與吱吱,像那些人一樣,他希望這段情感與聯系能夠長久留存,相伴過數千年,即便轉世,也要再度尋到,再度相識。
他想霸住吱吱的一切。
這一世,下一世,再下一世。
這些妄想,不該是屬于友人的。
徹底想明白不過指顧間的功夫,阿虎已然失了睡意,他看着外頭懸着的茜紗燈籠,暖的光映着寒的月,不相融的事物擺在一處,失了熱烈失了清冷,仰頭看着,只是靜。
阿虎一夜未眠。
現下二人目光相對,細細思索多日的話語再也抑制不住,他終于說出來:“吱吱,我想,我是喜歡你的。”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