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夢醒
有的人天生笑起來就很好看,即使他本人并不是時常帶着微笑。
手指碰到他的臉頰時,他嘴角的弧度微微向上彎起,那是一個淺淺的微笑,如同春天的時候泛起點點漣漪的湖面,寧靜澄澈、溫暖清和。
他的臉頰在我的手掌心裏蹭了蹭,動作無比自然,好似之前做過無數次一樣,赤紅色的發尾随着動作搖曳。
真的好像一只貓。
我任由他握着我的手。
天空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又出現了烏雲,灰蒙蒙的雲從遠方的群山間成群地飄過來,林間呼嘯而來的山風卷着細碎的雪花,陽光逐漸被烏雲遮擋住,地面投下來一片又一片陰影。
冰冷的寒意從衣服的縫隙裏鑽進身體裏,我下意識地打了個寒顫。
抱着我的人下意識地把我往懷裏抱得緊了一些,又伸出另一只手攏了攏披在我身上的羽織。
“回去吧。”他說,“要下雪了。”
“好。”我趴在他身上,輕輕地說。
于是他抱着我,沿着剛才走過來的路往回走,耳邊的日輪耳飾輕輕晃動。
“雨歌。”我抱着他的脖子輕輕說,“我叫宇智波雨歌。”
我想告訴他我的名字,只是想。
他的腳步沒有停,但是抱着我的手頓了一下,很快就恢複了正常。
“我知道了。”他抱着我,溫熱的氣息灑在我的頸部,有些癢癢的,“我記住了。”
林間的風雪呼嘯得更加張狂,他腳下的步伐加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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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裏的燃起了火炭,屋外的風雪幾乎是在同時呼嘯起來,卷着雪花有一下沒一下、力度不一地拍在門上。
他的眼睛一直看着我,搞得我很不自在。
回到房間裏的時候我直接動了動手指,結了個火遁的印放了個火遁把火盆點着了,從那以後他就一直看着我。
“不要這樣看着我。”我伸出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把他的臉推到另一邊去。
這年頭忍者滿地都是,随便出門逛個街保不齊就遇到一個,他這麽看搞得我像是什麽珍稀動物一樣。
對方保持着被我的手把臉推到一邊的姿勢,說:“歌身體裏,有和普通人不一樣的東西。”
我:???
你在說啥玩意兒?
我想了想,放下推着他臉的手:“你指的是查克拉嗎?”
他點了點頭:“手指動的時候在流速加快了,從胸腔至咽喉出來了。”
“不是手指動。”我說,“是結印。”
我動了動手指,随意結了一個印,“像這樣,不同的印會發動不同的術。”
末了他又想了想,對我說:“有點像血鬼術,但是不是血鬼術。”
血鬼術又是什麽東西?
我狐疑地看着他,他也沒有避開我的眼睛,就這樣平靜地跟我對視,赤紅色的眼睛裏像是燒着火,裏面的溫度滾燙如同火盆裏燃燒的炭火。
我的臉頰好像也跟着開始發燙,我果斷地伸出手,把他的臉推向一邊。
好多了。
我摸着有些發燙的臉頰,嘟囔着。
“你的體溫在上升,血液的流速也開始加快了。”一只溫熱的手掌摸上了我的額頭,“血液流速……更快了,發燒了嗎?”
我瞬間把他的手從額頭上拿下來:“沒有!”
“可是血液的流速加快了。”他認認真真地看着我。
“你又看不到我的血管,怎麽知道我的血液流速加快了?”我死鴨子嘴硬,雖然我不知道我在嘴硬什麽。
“我看得到。”他眨了眨眼睛。
叽叽喳喳的鳥叫聲響徹在林間,刀鋒順着空氣的方向揮出,在風中撕扯出聲響,随着幾聲輕微的斷裂聲,樹木的枝條應聲而斷。
小孩子拿着柴刀,睜着漂亮的眼睛,站在滿地的金黃裏,靜靜地看着身前人:“……只要掌握這些就可以模仿出歌的動作了。”
眼神再度恍惚,小孩子的身影和身前的男人重合起來。
“你看得到嗎?”我問,“肌肉的收縮,血液流動,骨骼的方向,肺部的運動,你……看得到嗎?”
“看得到。”他說。
我見過他。
我一定見過他,但是我不記得他了。
我竟然不記得他了。
心裏有個聲音這麽對我說,是質問,也是一種失去了重要之物的悲怆。
這種感覺,很不好,活似我自己是個做了不可饒恕的人渣混帳事兒的人渣,可是我一點也記不起來我自己幹了什麽人渣混賬事兒。
心裏像是被堵了一塊石頭,悶得慌,堵得慌,我抓起旁邊鋪開的被子,被褥一卷兒,我把自己卷進了被窩裏,悶在了只有自己的世界裏。
“你不高興嗎?”他的聲音在外面響了起來。
聲音平靜,可我卻硬生生從裏面聽出了一種茫然無措。
我抿了抿唇,從被窩裏坐了起來,雙眼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告訴他:“我見過你的,我一定見過你的,可是我……不記得你了。”
“對不起。”我輕輕說。
“沒有關系。”他伸出手,捧住我的臉頰,“你現在在我的眼前。”
我的過去就像是一場夢,悲喜交加,忍着疼痛,流着血,握着刀,一直向前。
小時候的一場年末的祭祀裏,我收到了第一顆糖果,那顆糖果紅紅的,晶瑩剔透,剝開裹着糖果的漂亮糖紙,入眼就是那顆好像紅寶石的糖,味道很甜,我不知道我是什麽時候開始喜歡吃甜食的,可能是家族遺傳,也可能是從收到了第一顆糖果開始的時候。
送我糖果的人和我失去的那些人一樣,消逝在歲月裏,除了儲存在我腦海裏的模糊記憶,留下的蹤跡寥寥,仿佛從未存在過,就好像去年冬天下過的雪,春天來了之後漸漸融化,最後消失的無影無蹤。
我也會變成其中一捧去年冬天的雪,融化在春天,化成水,消逝得無影無蹤。
也許等我死去之後,他們在世間留下的痕跡,就真的要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小雨歌。”我還記得小時候,有個人把糖果塞到我手裏,“如果我們所有人之中,只有一個人能活下來,我希望是小雨歌吧。”
紅色糖果包裹的糖果靜靜地躺在我手心裏,我不解地擡起頭:“為什麽,前輩大叔不想活下去嗎?”
前輩的手放在刀柄上,擡起頭看着滿天下落的雪花,他眨了眨眼睛,細碎的雪花好像掉進了他的眼睛裏。
“嘛,我這樣的人,活下來了就是天理不容啦,可是雨歌不一樣。”
“哪不一樣?”我問。
前輩摩挲着下巴,認認真真地把我打量了一下:“因為雨歌還是個小女孩啊,還是個有點傻傻的小女孩,傻傻的小女孩還沒有得到幸福,沒有得到幸福,怎麽可以死呢?”
我扁了扁嘴:“我不傻,族裏的長老都說我是個天才。”
“但是雨歌在感情上是個笨蛋。”前輩笑。
“怎麽樣才算是幸福?”我又問前輩。
前輩的手按上了我的發頂:“那要等到雨歌碰到喜歡的男孩子的時候啦。”
怎麽樣才算是喜歡呢?
我裹着被子,眼皮像是被灌了鉛一樣,沉甸甸的沉沉的,半夢半醒間,夢到的是某個下着雪的夜晚,枝頭光禿禿的櫻花樹上一朵櫻花也沒有,黑色的枝桠上飄揚着鮮紅的綢帶,火架裏的火舌舔舐着裏面的柴火,發出“噼裏啪啦”的聲音,火光炫麗得刺眼,眼睛盯着看久了還會酸痛。
火在燒,不停地燒,門外的風雪在呼嘯,一下一下輕輕拍打着門窗。
小房子裏的火坑裏燃燒着炭火,火苗把放在上面的鐵鍋底部燒得通紅,小房子裏被炭火映照得暖洋洋的,門外的風雪呼嘯着,“嗚嗚嗚”的聲音透過門窗的間隙傳進來。
炭火一樣溫暖顏色的頭發映着燃燒的炭火,日輪耳飾在臉頰的發尾間晃動,一雙溫暖的手伸過來,捧住了我的臉頰。
“雨歌,你還沒有幸福,所以,要活下去哦。”
“什麽是幸福?”記憶裏的我擡頭看着面前的女人,“繪裏嫂子幸福嗎?”
女人伸手捧住我的臉,光潔的額頭抵在我的額頭上,氣息溫熱,手心的溫度溫暖的讓人眷戀。
“我很幸福。”她輕輕說,“我活着這一生,可以遇到能相伴一生的人,能遇到孩子們,能遇到雨歌,能不虛此行,我就感覺到好幸福啊。”
“所以……雨歌,你找到那個,可以陪你一輩子的人了嗎?”
“咚——”
石板上的驚鹿蓄滿了水,冷不防地敲在光潔的石板上,清脆的聲音響徹在庭院裏。
沒有雪,沒有風,有的只是白沙鋪滿的庭院,假山邊的松樹針葉青翠欲滴,午後的陽光是暖暖的橘黃色,圓滾滾的鳥趴在正對着庭院前的那顆櫻花樹的枝桠間,張嘴就是一陣清脆的鳥鳴。
我躺在庭院游廊的地板上,頭枕着女人的膝蓋,對方長長的頭發垂落下來,掃在我臉上,癢癢的。
“繪裏嫂子,我做了一個夢。”我擡頭看着把膝蓋給我當枕頭的女人。
“什麽樣的夢呢?”繪裏嫂子低垂着眼睛,眼睛就像兩捧溫暖的泉水。
“有個人,手心裏的溫度,好暖和。”我說。
“那你喜歡他嗎?”繪裏嫂子笑得眉眼彎彎。
“喜歡。”喜歡得不得了。
“真好啊。”繪裏嫂子垂眼看着我,纖長的眼睫在兩捧清泉似的眼眸投下溫和的影子,“那雨歌高興嗎?”
“高興。”話語脫口而出的一瞬間,溫熱的液體盈滿了眼眶,“繪裏嫂子,我好高興。”
幾乎是末路的人生,卻遇見了太陽,我的太陽。
這樣好的一個人,怎麽能不高興呢?
更何況,我又見到你啦,這一次的夢境是如此的真實。
“那就回去吧。”繪裏嫂子擡起手,輕輕蓋上我的眼睛,“既然這麽喜歡,就要牢牢記住他啊,不要忘記了哦。”
“繪裏嫂子。”眼睛上的溫度溫暖如當年,我張了張嘴,“我什麽時候,可以去見你們呢?”
“還不到時候哦。”繪裏嫂子輕聲說,“所以,回去吧。”
“好啊。”
我從她膝蓋上坐起來,伸出手,輕輕抱住了眼前的人,我的長嫂,我的另一個母親,我才注意到,原來她是這麽瘦小,和當年給我無數次擁抱的感覺都不一樣。
小小的身軀,給予的是丈夫和孩子冬日一樣的溫度和一路朝前的支柱。
“沒準我下一次來的時候,會變成白發蒼蒼的老婆婆哦。”我彎了彎嘴角。
繪裏嫂子輕輕地笑出聲音,我感覺到總是擁抱我的手在我的背後輕輕拍了兩下:“我不會嘲笑你的。”
“快回去吧,別讓人等急了。”繪裏嫂子又拍了拍我的背,“再見。”
“再見。”我輕輕道別。
火光再次搖曳起來,炭火一樣溫暖的顏色的頭發垂下來,随着一同搖晃的是一對日輪耳飾,有個人伸出手,捧住了我的臉頰,手心裏的溫度像是捧着冬天的太陽的溫度一樣。
我睜開眼睛,入眼就是一雙赤紅色的眼眸。
“緣一。”我輕輕喊着他的名字,“抱歉,我讓你等得有點久。”
“你一直在我眼前。”他捧着我的臉,輕輕對我說。
我伸出手,輕輕放在他的手上,閉着眼睛,臉頰的溫度一如既往的讓人不想放手。
這個夢,真的做得有點久了。
“不要害怕,歌。”他捧着我的臉頰,輕輕說。
“我不會害怕了。”我再也不會害怕了,因為……“你在我身邊。”
“回去之後,可以給我講講‘雨歌’的故事嗎,歌?”我看到那雙赤紅色的眼睛,沉靜如湖水。
“好呀。”我彎了彎嘴角,“故事有點長,你可要耐心點啊。”
“好,我會耐心聽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沉靜,但是透着一股子喜悅。
作者有話要說:
如果認為歌開竅了,那就錯了,頂多只能算開了那麽一丢丢。
歌那一代的宇智波對小孩子的情感教育從來都不是正常,大部分教育只是教導小孩和敵人戰鬥,以及家族的責任,情感觀念缺乏當然是很正常的,像歌這種情感已經算是豐富的。
至于“喜歡”,歌喜歡甜食,喜歡母親,喜歡繪裏嫂子,喜歡她的兩個侄子,喜歡緣一,緣一當年站在稻田邊上的時候,歌就表示“我喜歡他,這是我家的崽了!!”,于是果斷把人帶回了家,生活了十來年。
喜歡的人和事不多,但是在缺乏正常的情感觀念和某些方面遲鈍的原因,歌對超出她理解的“喜歡”的喜歡,注定反應遲鈍,而且還是非常遲鈍。這些東西雖然以前繪裏嫂子和媽媽也有教,但是都來不及細教,人就已經去世了,至于斑和泉奈,倆沒戀愛沒娶媳婦的單身直男魔法師,三個人湊一塊兒就是三個遲鈍的憨批,不互相傳染就不錯了,結果三個都是母胎單身完犢子。
屑老板手底下的狗腿子搞了這麽一出,讓歌隐隐約約意識到,緣一在她心裏的喜歡,對大侄子小侄子、媽媽、繪裏嫂子的喜歡不一樣。
至于緣一,遇到歌之前,緣一沒有出過那間三疊大小的房間,三觀大部分都來源于一哥和母親,雖然一哥沒有那個自覺,但是他對于緣一後天的三觀塑造起的作用十分大,一哥想成為武士,所以緣一第一次握起了刀,雖然只是把袋竹刀,但是也從那個時候開始接觸了刀和武士。沒人教緣一談戀愛追姑娘,一哥是個滿腦子只有成為歐豆豆的憨批,母親來不及教緣一這些也病逝了,緣一的感情方面和歌是一樣遲鈍,後天對緣一影響比較大的歌感情遲鈍,緣一感情遲鈍也說得過去了。
在緣一的觀念裏,歌很重要,他很喜歡歌,只是想着這樣一直和歌在一起,當聽焱壽郎說歌已經是第二次差點被鬼殺掉之後,他才會加入鬼殺隊,因為焱壽郎說鬼是吃人的生物,只要有鬼在,這個世界就不能美好,歌被鬼傷害了兩次,有兩次就會有第三次,兩次已經把歌差點搞死了,第三次的時候保不齊就真的死了,所以在鬼傷害歌之前,他要要做些什麽,但是他并不知道,比起鬼,人對歌的傷害才是最大的,所以緣一加入了鬼殺隊。
孤男寡女生活了十來年,量變促成質變,只是兩個憨批十來年都沒意識到質變已經完成了,托這只鬼的血鬼術的福,隐隐約約意識到了。
憨批仍未完全開竅,事情還得繼續搞。
感謝在2020-10-31 09:48:48~2020-11-03 22:03:3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作者今天更新了嗎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