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生死
我是從土裏被人刨出來的。
準确來說是埋我的人埋到一半——還剩下個頭沒進土裏的時候,發現我還有氣息,又把我從土裏挖了出來。
我還活着。
我不知道千手扉間那家夥是怎麽處理我的屍體的,是帶回去解刨呢?還是就地放把火燒了呢?
但我沒想到會是土葬,哦,待遇還不錯。
也有可能不是千手扉間埋的我,那家夥能不能活下來還是個未知數,畢竟那可是擁有九尾查克拉的兩個人。
不過他沒能活下來也是他沒用,老子都給他挨了一刀捅了,他還沒活下來就去地下好好向他父親和兄長土下座忏悔吧。
聽說千手家的人都喜歡棍棒式教育,嗯,最好千手佛間把他的倒黴兒子打得連他媽都不認識。
我從坑裏爬出來之後就意識到了不對勁,我的手很小,不是什麽富家女子的手,手掌心裏有一層薄薄的繭子。
曾經我的手裏有一層比這更加厚的繭子,尤其是因為經常握刀,虎口的繭子比別處更厚更粗糙,這雙手的虎口的見繭子,并不是很厚。
這是一雙幹幹淨淨的,沒有提刀殺過人的、可愛的小姑娘的手。
我早已殺過人,雙手早已被鮮血染紅,被歲月侵蝕的手掌心又粗糙又難看,這雙手卻又是如此幹淨稚嫩,這不是我,記憶裏我也曾經擁有這樣的手,可是自從五歲那年起,那雙手就從我的人生裏隐退了。
“歌,你怎麽樣?”
我愣愣地看着這雙過分幹淨的手,然而另一雙手的主人卻沖過來用他的雙手抓住了我的手。
我下意識地甩開了那雙手。
不要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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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活着,卻是靠占據了他人的皮囊活下去的。
就好像沙灘上的寄居蟹。
這也是我的“罪”嗎?
你已經死了嗎,小姑娘?
我花了很久才冷靜下來。
如果可以,我現在應該在三途河邊被繪裏嫂子提着耳朵教訓,被斑和泉奈輪流打擊,被田島大哥追着在三途河邊逃竄。
可是我還活着,占據了小姑娘的身體,頂着漂亮的皮囊,裝着醜陋的靈魂活下去。
真糟糕。
日垂西山,昏黃的日光照得人昏昏欲睡,土墳旁邊的長着幾棵歪歪斜斜的小樹,翠綠的枝葉被黃昏的日光染上了昏黃的色澤,在風裏沙沙作響。
我從地上爬起來,環顧了周圍,還有三個土包——三個人的墳墓。
從埋我的人的衣着和面相來看,這些人的生活并不富裕,甚至還可以算得上是生活困難。
而小姑娘本人的家庭也不能說是衣食無憂,十有八九還是食不果腹。
非常像我曾經見過的因為收成不好導致糧食缺乏的農民。
“歌,你怎麽樣?”
耳邊又傳來剛才那個聲音,那還是個小孩子,看起來還沒有十歲,穿着補着補丁的粗布衣服,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
“我很好。”我說。
我被男孩和他的父親扶回了家,這個身體真的很虛弱,即使她也叫“歌”。
我是宇智波雨歌,現在,以後,叫歌。
“雨歌,你得活下去。”
曾經很多人都對我這麽說,可是失去所愛的我真的活不下去了,內裏的靈魂一點一點的被消磨幹淨,斑死的那一刻,我仿佛只剩下一具行屍走肉。
我曾經瘋狂清洗過自己的雙手,卻怎麽也洗不幹淨上面的血污,我瘋狂地想要自己的兩個侄子活下去,可是他們都葬送了生命。
“雨歌,你得活下去。”
獨一人自活下去的我,真的有意義嗎?
“歌,你得活下去。”
時隔多年,那句話又真真實實地出現在另一個人口中。
男孩的父親蹲下身來,他看着我的眼睛。
這是個很壯實的男人,常年在地裏勞作讓他的皮膚黝黑,寬大的手握住了我小小只的手,溫暖又厚重。
開了眼之後除了斑和泉奈,沒有人再敢直視我的眼睛,不能直視宇智波的眼睛,這在全忍界都是個常識。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那雙悲哀的眼睛已經離我而去,別人怎麽看我的眼睛都行。
“你得活下去。”他又說。
耳邊傳來一陣有一陣的夏蟲叫喚,月亮從山間探出個頭來,灑落在地上的月光如水,夜晚的風吹起我的頭發,掃在臉上有點癢。
我真的可以活下去嗎?
一事無成的我,還有活下去的資格嗎?
泉奈,斑。
繪裏嫂子,田島大哥。
媽媽。
“為什麽要活下去呢?”我問。
男人愣了一下,沒有說話。
沒有了話語,他的兒子也安靜下來沒有說話。
我覺得我有點強人所難。
幾十年前我問過我的媽媽我活下去是不是要殺更多的人,換來了媽媽的哭泣和眼淚,現在我在問一個素不相識的人為什麽要活下去。
我總是在做着無意義的蠢事。
他怎麽回答我?
畢竟,沒有活下去的欲望的人是我,我又憑什麽要別人給予我活下去的理由?
這根本不關他的事情。
“因為歌還沒有幸福啊。”他說,“人都是為了幸福活着的,歌的父母,哥哥都希望歌幸福。”
幸福嗎?我真的可以獲得幸福嗎?
我很懷疑。
這句話太虛無缥缈了。
被埋在黃土裏的“歌”的父母和兄長獲得幸福了嗎?
已經魂歸地府的泉奈和斑幸福了嗎?
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所有人都可以幸福,我也可以幸福。
你憑什麽斷定我會幸福呢?
我又憑什麽會幸福?
“那好,我活下去。”我說。
我沒有對任何人許諾過我會活下去,但是今天我許諾了。
我會去尋找我自己的幸福的,我會努力活下去的。
男人的臉上的表情逐漸舒展開來,他伸出又寬又大的手摸了摸我的腦袋 ,腦袋上的重量讓我覺得有些踏實。
曾幾何時,田島大哥也在家裏的庭院裏這樣伸出手摸着我的腦袋,雖然板着臉,但是我覺得他很高興。
繪裏嫂子會在一邊抱着泉奈,眉眼帶笑,眼睛笑得彎彎,就好像兩枚月牙。
和我一起分享父親寬大的手掌的斑總是死犟着一張臉,說什麽都不肯給我個好臉色。
也許,我的選擇沒有錯誤。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我想試試,試試看能不能活下去,活下去,究竟能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幸福。
從今天開始,我就是“歌”,我會找到“歌”的幸福,找到活下去的意義,我會好好的活下去,等到油盡燈枯變成白發蒼蒼的老婆婆那一天,再去與我所愛之人相見。
月亮又升得更高了,銀白色的月光被小路邊上的樹葉篩選,稀稀落落地灑落在小路上。
不遠處的小山村亮起來一兩盞火光,好像引路燈一樣。
小路彎彎曲曲的向前,一個大人帶着兩個小孩慢悠悠地往前走。
我們不用擔心會迷路,因為村子裏還亮着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