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一只國木田獨步失去了理想。
他迅速将眼前這一幕和福澤谕吉近一段時間行為舉止細節上的一些反常聯系了起來。
然後瞬間恍然大悟。
‘難怪社長近些天來都改變往日作風,變成晚出早歸了,原來、原來是因為津島嗎!’
‘就、就是金屋藏嬌什麽的,難不成社長好這口?!!’
‘不不不,國木田獨步你清醒一點,沉穩靠譜的社長怎麽可能這麽做……一定是有原因的吧,比如說津島遇到了什麽危險,需要社長保護之類的,啊哈哈哈……’
看着國木田獨步不斷變化的臉色——他幾乎都要把內心想法寫在臉上了,首領宰差點就笑出聲來。
啊啦,國木田君的思想真是充滿了大人的肮髒呢~
明明人家也沒做什麽吧,怎麽可以這麽污蔑社長呢(指指點點)
便利店離福澤宅并不算遠,這會兒時間,福澤谕吉也提着裝着幾瓶調味料和幾罐蟹肉罐頭的便利袋回來了。
福澤谕吉原本沒有想要買這些平日裏他認為對身體健康無益的罐頭制品的。
只是在路過放着蟹肉罐頭的貨架時,他下意識地停住了腳步,沒怎麽想就拿起幾個罐頭放進了購物籃裏。
當他回過神來,意識到這點時,已經站在收銀臺前準備結賬了。
習慣真是一個可怕的存在,明明津島修治搬進福澤谕吉家也不到一個月,可福澤谕吉對他的愛好卻已經了如指掌,就連買點別的小物件都會捎帶上對方最心愛的食物。
……甚至光是盯着蟹肉罐頭出神,腦海裏就能浮現黑發青年嘴角噙着盈盈笑意,那雙鳶色眼眸流淌着細碎浮光,見到喜歡吃的食物時,雙眼形狀都變得如同貪吃小倉鼠那樣圓溜溜的生動模樣。
福澤谕吉被自己現今這般動不動便想起黑發青年的狀态弄得愣了愣,手裏拿着的馬口鐵制罐頭,那銀色外殼反射出冰冷的光芒,似乎将他內心深處最真實的想法一覽無餘、真真切切地照映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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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澤谕吉再怎麽遲鈍,再怎麽不願意面對,這個時候也明白了什麽,盡管那種感覺還不夠清晰明了,外廓還是模模糊糊的,可他已經知曉了這股情感的內核——
這分明是愛。
頓時,以冷硬果斷著稱的銀狼劍士,胸腔裏的那顆心髒如雷作響。
而當他提着東西緩步走回家時,卻發現客廳處站着自己熟悉的一個人,他的得意門生國木田獨步。
坐在客廳沙發上的,則是導致他心亂如麻的罪魁禍首津島修治。
福澤谕吉遲疑了下,還是邁開步伐走了過去。
“獨步?”
福澤谕吉帶着沙啞的嗓音在國木田獨步身後響起,将失去色彩即将風化的國木田獨步喚回神來。
“社長!那個……”
國木田獨步慌慌忙忙地轉過身,看着自己尊重的老師支吾着不知該說什麽,他閉了閉眼,慌亂之下竟是不經腦地喊了句:“對不起,我什麽都沒看到!!”
“不是你想的那樣。”饒是福澤谕吉,也被自己弟子的這般反應給噎住了。他略感頭疼,他實在是太了解國木田獨步了,以至于國木田獨步現在在想什麽,也都能摸清個七七八八。
而這套路也着實讓人覺得熟悉——這不就是平日裏武偵宰戲弄國木田獨步這個老實人時常用的那一套嗎。
或許該說,這是【太宰治】的獨特本性。
“……算了,”福澤谕吉忽略國木田獨步那不知所措的道歉聲,面不改色地說道,“你把文件給我吧,然後回去偵探社好好工作。”
“好、好的。”國木田獨步也不願意久留此地徒增尴尬,把帶過來的文件夾遞過去後便火速離開了。
福澤谕吉看向一旁以看戲模樣瞧了許久、默不作聲的貓耳青年,他絲毫沒有閃避,而是對上了他投去的目光。
首領宰:我無辜,乖巧,可愛。
首領宰雖然假裝自己很無辜,但這種掩飾卻沒有像先前那般,而是以低劣的演技表現,是明眼人都能看穿的那種。
他有意在暴露自己真實的一面。
僞裝對于首領宰,不,應該說是對于【太宰治】而言如同家常便飯,應用起來也得心應手,若他無意展現最真實的一面,那麽誰也無法透過這具俊美皮囊看清底下矛盾重重,被黑暗環繞着的靈魂。
首領宰揚起嘴角,外表望去倒也平靜如常,可放在膝蓋處的右手,時不時輕顫幾下的小指反應此刻他精神的緊張。
他褪去自己的一層僞裝,不單單是為了試探福澤谕吉,還是因為心頭莫名湧上的疲憊。
沒有人比他更懂自己是怎樣的一個人,雖說一開始是為了戲弄衆人,任性地享受獨屬自己的樂趣,可首領宰也清楚自己慢慢地迷失在自己的角色扮演之中,盡管這個傾向并不明顯,也沒有那麽嚴重。
凄慘柔軟、抑郁乖巧的【太宰治】,比起他之前像淤泥一樣肮髒混沌、怪胎一樣不被人理解的性子,要受歡迎得多。
畢竟任誰都喜歡、心疼會哭的孩子。
那麽,看破我真實一角的社長大人,對我還會是之前那個模樣嗎?
事實上,福澤谕吉比首領宰想象中還要知道得多。
他是知道的,首領宰并沒有他表面看起來那麽純粹簡單。今天國木田獨步會有那樣的誤會,也是因為首領宰的刻意引導。
可是那又怎樣呢?
人能保證表現在外的就一定是最真實的自我嗎?恐怕不能吧。
福澤谕吉在意的并不是欺騙與隐瞞。
無論何事,只要無愧于心,只要不傷害自己和他人就好。
津島……也還是個別扭的孩子呢。
福澤谕吉心底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