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樂音大賽2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果然,本身是什麽頻率的人就吸引什麽能量的朋友。
朱嫱的朋友估計曾經也是闖禍闖慣的,對朱小嫱的壯舉習以為常,并且跟朱小嫱一樣俠肝義膽,勸過朱小嫱,同樣勸導胡晏擇。即使與胡晏擇素不相識,不過聽到他遭受不公正待遇,個個也都義憤填膺。
許浩白不聲不響喝下半瓶啤酒,僞裝地跟百家講壇的講師似的:“人生在世誰還沒個坎兒,兄弟,別怕,轉變一下态度,化悲痛為力量,人生的每一個坎兒都将變成新的機遇……呃,小嫱,你原話是這樣說來着?”
朱嫱得到朋友們的支持頓生動力:“你若真想幫人,就別光嘴上練功。禍是我闖下的,就如同是你闖下的。既然要增加曝光率,除參演影視劇之外,空閑時完全可以上幾檔節目。浩白,你的節目是音樂節目,責無旁貸,人家胡晏擇肯去,也算幫你。 莉莉,你說你怎麽辦?”
沈莉莉見到帥哥就趁火打劫。
“小妹妹,你先讓出胡歐巴陪我唱個歌逛個街呗,唱完歌逛完街什麽都好說。”
朱嫱将腦袋往旁邊一扭:“哼,我們也是有自尊的。”
沈莉莉上前推着搡着打趣着:“朱小嫱,什麽叫我們啊?怎麽就變成我們了啊?這裏面是不是有什麽我們不知道的幕後花絮呀。”
朱嫱道:“有好多好多幕後花絮,可惜就不告訴你。沈莉莉,你先好好活着,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背後給我分配組合多少對,等我攢齊了,我非揍你一頓不可。”
安老師主動提出:“莉莉跟浩白他們做的都是電臺節目,想增加知名度還是得多出鏡。這樣吧,我幫忙聯系小趙跟小謝。”
安老師戲劇學院教書多年,各路人脈天南地北,朱嫱剛聽到小趙跟小謝的時候,還有點兒不太敢往上想。
“哪一個小趙跟小謝?”
許浩白猜道:“安老師指的該不會是綜藝一姐跟綜藝一哥吧?”
朱嫱跟沈莉莉頓時激動的無與倫比,這才叫真正的真人不露相。
沈莉莉道:“安老師,您實在太牛掰了,你連他們都認得。”
“再大的腕兒都是從泥濘中摸爬滾打站起來的,你們光瞧見人家光鮮亮麗,人家出來挨打挨罵的時候,你還在家裏撒嬌呢。”
沈莉莉是今天才認得安老師,雖然煩他教育人的毛病,不過她性子跟朱嫱有幾分相似,一向也是放的開的。
“安老師,您就先別忙着給我們上思想教育課,來點實際的呗。”
“怎麽,你也想上節目?”
沈莉莉笑的陽光燦爛。
安老師因為新認識沈莉莉,一時之間不了解她的為人,就暫且先答應着,說慢慢幫她尋一個合适的機會。
朱嫱則貓被踩到尾巴似的,後退加搖頭。
“別看我啊,我合約到期就再也不混娛樂圈!”
語氣之中,大有悔不當初之意。
沈莉莉都覺她孺子不可教:“你不混娛樂圈你幹嗎,當初入了這一行,書都沒機會讀好,你又會幹什麽!別老說傻話,就算退也等攢夠錢再說。”
“我嫁人行不行啊。”
沈莉莉無奈的搖搖頭,也就是忌諱着在場男人的臉面,沒給她講講什麽叫男人,反正她是大燕雀不知她小燕雀之志。
安老師倒挺佩服朱嫱拿得起放得下的勇氣,起身道:“行了,說幹就幹,我現在就聯系他們去。小趙今天碰巧來影城串戲,我問他有沒有時間,能不能晚上見一面。”
安老師起身,胡晏擇也随之起身,方才一聲不吭,此刻總算憋出一句。
“您別去,我不想上節目,太抱歉了。”
衆人嘩然,沈莉莉瞪大眼睛,難以置信自己今天一連見到兩個傻子。
“胡哥哥,幹嘛不上呀,千載難逢的宣傳機會,你怎麽硬當成火坑給對待。不是我打擊人,你悶頭唱三年歌,甚至及不上上一次節目的效果,更何況還是全國收視率第一的娛樂節目。你得面對現實,酒香不怕巷子深的年代早沒了。安老師也就是看着小嫱和大家的面子,別人求都求不……”
沈莉莉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朱嫱一驚,忙調個眼色給她。可惜沈莉莉戛然而止的時候,潑出去的水也差不多了。
胡晏擇很是抱歉,但立意堅定。
“對不起,辜負了大家,大家的好意我心領,我先告辭。”
安老師将目光投向朱嫱,表示不解,朱嫱托沈莉莉和許浩白替自己招呼朋友,自己則追出門。空蕩蕩的走廊地板上,反着窗戶所折射的炫目日光,已經沒有胡晏擇的身影,到大堂問榮老板,榮老板告之胡晏擇替他們買單之後,獨自下樓去。
朱嫱從樓上望出去,胡晏擇的面包車正緩緩地倒出巷口,駛入柏油馬路。
朱嫱只得給他打電話。
電話約莫隔了半個小時才打。
電話響動的時候,胡晏擇已經淘好米,正專心地将乳白色的淘米水注入養風信子的玻璃瓶中。
擦幹手接電話的時候,他先是怔一怔,因為電話屏幕上浮現出上午新存的“粉絲”二字。等按下接聽鍵,傳來的赫然是朱嫱的聲音。
朱嫱很有耐心的問:“胡晏擇,你為什麽不願意做宣傳?是因為跟我不熟悉,不願意接受我幫忙嗎?我害你沒戲可拍,心裏真的很過意不去。”
胡晏擇未免她繼續自責,語氣溫和地對朱嫱道出實情。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也替我謝謝你的朋友。我不願意做宣傳,是因為我不會說話。以前公司裏也安排上過節目,大都已失敗告終。我可以面對觀衆自信地歌唱,但沒辦法好好講話,我知道将來要在這一行做下去,一定要克服這個缺點,但我知道我現在還沒有成功,所以請再給我一點時間吧。”
以後很長一段時間裏,朱嫱都沒再打通過胡晏擇的電話。
直至将近十月,影視城裏,淡青色的天空印着枯枝的痕,染上寫意畫裏清冷的秋意,朱嫱才重新與胡晏擇取得聯系。
這一次是胡晏擇主動打給朱嫱。
胡晏擇消失的一段時間是回到鄉下。
北方的十月,朔風吹的樹枝呼呼啦啦,小刀子似的割勒着人臉皮,發緊發疼。
胡晏擇行駛在村裏的黃土小路上,過了碩果累累的豐收日子,兩邊田地皆是一望無際的荒涼。
他回鄉下的目的有兩個,一是為父親修墓,一是将家裏的舊屋頂翻新。兩件事情都由他一個人做,他做的緩慢而認真,全部完工之後,又繼續耽擱兩天。
其實不舍的心情之下掩蓋的是迷茫,他居然不知道接下來該去往何方。
小時候鄉下擺戲臺子,臺上金榜題名的狀元郎,騎着高頭大馬,衣錦還鄉。前後有官兵護衛,左右有鑼鼓喧天,鄉親們夾道歡迎,狀元郎在熱烈的簇擁之下,進門叩拜父母,祭奠宗祠,風光無限。
胡晏擇從十六歲離開家鄉,到縣裏讀高中,到H市讀藝術學院,不知不覺間,離鄉已有九個年頭。
九年來,他非但沒有一次衣錦還鄉,他甚至連最疼愛他的父母也一并失去。
雖然村裏流傳他是撿來的孩子,但那真的沒什麽關系。
他的母親去世早,他是父親撫養長大的。有一年寒假回家,姨母哭着告訴他父親的肺氣腫已經十分嚴重,沒有辦法繼續供他讀藝術學院的時候,父親非常生氣地趕走姨母,說出一句土的掉渣的話:我就算砸鍋賣鐵也讓孩子讀。
胡晏擇就因為這一句土的掉渣的話逃到田間,田間積着一個冬天的雪,厚厚地壓在濃青色的小麥苗上,他站在雪地裏,好長一段時間才透過一口氣。
再後來他再出現在父親面前時,就自以為懂事的說自己不再讀書,并且捱父親一頓狠打。父親從前是不打他的,打人的武器還是母親在世時用麻繩捆的一束枯枝。他不躲也不跑,早打完早結束,反正他拿定了主意。
枯枝年代久遠,沒打兩下就碎一地,清冷的房間裏,塵土飛揚,嗆得父親不住咳嗽,粗重的聲音在肺管裏上下拉扯,恨不得将兩顆肺肺通通咳出才能獲得片刻安寧。
第二年,父親就去世了,在一個深秋的早上,病死在異鄉的陌生醫院裏。
那天的早晨,給他最深切的印象就是白,因為外面天色陰沉,病房裏開着明亮的日光燈。日光燈下,照耀着白色的牆壁,白色的儀器,白色的白大褂,白色的被罩,白色的床單,還有沒有一絲血色的父親。
看得久了,連他自己都懷疑自己的血是白的。他撲在父親的病床上,年輕的額頭抵着父親粗糙的前額,就像小時候父親用粗糙的手撫摸他的臉蛋。
可他不敢哭,母親去世的時候,父親告訴他,活人的眼淚如果落在死去的人身上,死去的人就會心存牽挂,沒有辦法安心上路。
就讓父親安心的上路吧。
“蘇三離了洪洞縣,将身來在大街前。未曾開言我心內慘,過往的君子聽我言。哪一位去往南京轉,與我那三郎把信傳。言說蘇三把命斷,來生變犬馬我當報還。人言洛陽花……”
五點鐘的醫院裏,響起久違的唱腔,那是父親教他的第一首京劇。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