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大腕欺新1
九點鐘的太陽,高挂空中。朱嫱趕完前面兩場戲,躺在車的後座休息。昨晚酒席上喝的太拚,迄今為止身體尚未複原。嘴巴發苦,胃裏如失火一般灼燒,可實在累的沒有力氣去倒一杯熱水暖一暖胃。
車門嘩的一聲緩緩推開,朱嫱先頭睡的昏昏沉沉,門一開登時清醒,不是因為被開門聲吵醒,而是因為聞到泡面勾魂奪魄的味道。憑她的功力,還聞的出是一碗熱氣騰騰的牛肉泡面。泡面此時正襟危坐在它主人手中,飄香四溢。
胡晏擇發現後座椅上躺着女二號的貼身丫鬟,明顯吃一驚,不過也不多說什麽,沖她微微一笑,算是打個招呼,就相當自然地坐在副駕駛座上,安靜地吃自己的泡面。
朱嫱再也睡不着,吞吞唾沫,被泡面的味道從四面八方圍攻,實在是幸福而痛苦的煎熬。她死死地盯住泡面碗,越看越魔怔,仿佛廣告畫上的鹵肉就在她眼前活蹦亂跳。細白勁道的面條被筷子扯到半空,在筷子頂端快樂地抖動兩下,甚至也被她想象為面條在熱情地向自己邀約。
泡面君确确實實對她充滿善意,然而泡面的主人胡晏擇就不一定。
雖然同在3號組混跡多日,但她除了能喊出人家的名字,其餘一概不知。至于胡晏擇,估計頂多知道她劇中的名字,那還是出于劇情需要。
朱嫱平日在組裏也算得上開朗活躍,無奈胡晏擇不是神出鬼沒,就是一個人坐在僻靜處默劇本,與人無擾無害。沒戲的時候朱嫱約朋友去逛街,好幾次都發現他一個人坐在肯德基的玻璃窗內,眼神漠然地望着街道上來來往往的行人,隔着玻璃沖他打招呼他也毫無反應,等逛完街往回走,啃着燒烤再路過肯德基,他仍舊像一座神像坐定在原位,受着西式薯條和可樂的供奉,仿佛與大家根本不屬于同一個時空。
朱嫱也不管他平日裏是神是鬼,今時今日,為了他碗中的泡面君,朱嫱必須讓他們之間的關系更進一步。
她心中既打定主意,就立刻坐起來,理了理躺的有點淩亂的頭發,擺出一個熱情的微笑,呵呵地打破僵局:“你好,我是演三小姐丫鬟的,你認得我吧?我知道你演的是男三號,戲還行啊。”
前面這位的反應明顯有點遲鈍,呆了片刻他才回過頭禮貌性地回答:“演的并不好。”
這話說得,朱嫱都不知道該怎麽往下接。
“那個,你也太謙了,那個那個,泡面蠻好吃的哦。”
胡晏擇認真地搖頭:“泡的有點過。”
朱嫱有點着急,這哥們兒怎麽連她這點微末意思都聽不懂。見他在前面仍舊旁若無人的吃面,朱嫱唯有向天祈禱,祈禱他就算不給她剩一筷子面,也好歹留一口湯。他剛才不還說面不好吃麽,老天保佑,那就少吃點呗。
胡晏擇吃的一點也不少,面條大軍被他盡數殲滅,最後只剩下一碗寡湯。湯就湯吧,吃白食兒就甭挑三揀四,就在胡晏擇推開車門,準備走出去将湯處理掉的一剎那,朱嫱大喊一聲:“慢着。”
那氣勢,相當于古代的俠士,騎一騎快馬,絕塵奔來,對手握生死大權的監斬官大喊一聲:刀下留人!
胡晏擇顯然又給她的不矜持吓到一次,不等胡晏擇緩過來,朱嫱已伸手将他手裏的面湯奪過,喝湯之前還裝模作樣的問一句:“你吃飽了哈?”
這一次胡晏擇反應速度提升一檔,驚訝地皺眉:“你打算喝剩下的湯?”
朱嫱眯眼一笑:“倒了也白白浪費,不如讓我打掃幹淨。”
胡晏擇立馬搖頭:“這不行!”
朱嫱再沒料到奪到手的白食兒還能被主人重新奪回,眼巴巴望着胡晏擇遠去的背影,欲哭無淚。
這算什麽嘛,簡直比影視劇裏的冰山人還不近人情。朱嫱嚴重懷疑他曾經出演過此類角色,因此入戲太深,若非入戲太深,就是生性如此。不過冰山只能存活于腦白影視劇裏,不能立身于炎炎烈日的影視城中,這點淺顯道理他難道不懂?
失去泡面湯,朱嫱雙手按胃,黯然了好一會兒,正預備支撐着起身,先胡亂出去找點吃的,不期胡晏擇去而複返,手裏重新捧了一碗泡面,打開車門居然是遞給朱嫱。
“給。”
朱嫱本能地先伸出雙手接過,然後才難以置信地确定一下:“給我的?”
“嗯。”
朱嫱對這哥們兒的看法瞬間從四川盆地的高度上升到喜馬拉雅的高度,抄面吞入口中,激動之詞溢于言表:“哥們兒你太給力了,我二三十年的存活史裏,認識的樂于助人的好同志,除了雷鋒叔叔就是你。”
她一邊吃一邊說,含含糊糊,胡晏擇也沒聽清,只是一心被她的吃相震懾住,緩緩地勸一聲:“水有點燙,你可以慢點吃。”
朱嫱仍舊保持一副餓虎下深山的姿态:“燙才香,又沒在攝像機前,我就不裝了。”風卷殘雲地吃半晌,才漸漸緩下勢頭,“我都沒想到你下車是去幫忙泡面,其實我喝你剩下的湯就行。”
胡晏擇道:“那是第一遍泡下來的水,對身體有害,所以我才沒喝。我在家裏自己煮面通常先拿開水燙一遍,在片場就随便一點。”
“原來吃泡面也有講究,我算長見識了,那我吃的這碗泡了幾遍?”
“你不是要喝湯麽,所以多泡了一遍。”
朱嫱想到自己方才非常小人的在心裏扭曲人家君子,很是過意不去。
“哥哥,不然我付你錢吧,真是太麻煩你了。”
作勢就要扯開丫鬟戲服往外掏錢。
胡晏擇搖頭:“不用,就一碗面。”
古裝戲服解起來麻煩,聽他如此說,朱嫱也就爽快收手:“行,下次我請你吃好吃的。”
正吃着,忽然有人在附近氣咻咻地喊胡晏擇的大名。
胡晏擇囑咐她吃完之後不要将垃圾落在車裏,就下了車,循聲而去。
朱嫱愣了一下,懵懵懂懂地喝了幾口湯才恍然大悟,原來自己胡亂鑽進去休息的車是胡晏擇的私車,不是劇組的公共休息車。難怪他第一次開車門的時候還驚訝了一把,可她非但反應遲鈍,還伸手跟車主要泡面湯,辣塊媽媽,整個丢醜丢到太平洋!
好在自感丢人的情緒來的快去的也快,迅速被下次請胡晏擇大吃一頓的想法取代,遂再次舉起面湯,沒心沒肺地酣暢大喝。
“胡晏擇,你但凡沒改名改姓,就給我站出來。你也曉得你自己惹下禍來,告訴你,不是男人你就盡管頭一縮蓋一埋做烏龜,再有能耐就最好一輩子不露面。” 在外呼喝胡晏擇之人是男主角William的經紀人凱文,見胡晏擇露面,當胸就是一拳頭。
胡晏擇向後踉跄兩步,滿心糊裏糊塗,尚未明白這一拳因何而來,凱文已伸手揪他至willian的休息處,劈頭大罵。
“你死人啦,你豬頭老鬼啊,你睜開你那雙沒眼白的眼睛瞧清楚,你在我們William臉上造了什麽孽,你當William跟你一樣沒皮沒臉。現在好了,妝也畫不成,戲也別想演。我就納悶兒了,你腦回路裏的皺紋不是老天給的?是靠一包包吃泡面印上去的?你就算再窮酸破落,身邊再用不起個經紀人,好歹也該有個經紀公司吧!你經紀公司不教你新人的規矩就敢放你出來亂吠亂咬啊?我們William這張臉是你碰得的!你不曉得分寸啊!我警告你,William的臉若有個三長兩短,我有能耐讓你別想在這一行混下去……”
William戴着墨鏡,躺在太陽傘下的休息椅上,右眼角下,距鏡腿不遠處,明顯挂着一條一寸長的劃傷、微微滲出點血跡,不是很深,是方才拍一場打戲,胡晏擇一不留神,用手中的道具劍劃傷的。拍的時候不痛也就不曾發覺,休息的時候補妝,被化妝師發現,一狀告到凱文面前。
凱文一通謾罵,自然驚動整個劇組的人,大家平常就不肯多管閑事,如今又曉得William是個難招惹的性情,更是眼觀鼻、鼻觀口,各個明哲保身,連導演亦袖手旁觀,假裝忙碌,由着他們自己鬧去。
William見導演對自己受傷之事置若罔聞,冰凍三尺也非一日之寒,心中頓生惱怒之氣,他在臺灣是衆星拱月的身價,幾時受過如此冷遇,如今若連一個三流小演員都扳不倒,豈不讓在場之人看他笑話。因而方才不過罵一場就能消氣的倒黴事,此時堵在胸口,越發要借此逞足威風,得個稱心如意的結果,放肯善罷甘休。
當下William摘掉墨鏡起身,吹了吹落在墨鏡上的一絲化妝棉,調出餘光側掃身旁的胡晏擇一眼,笑向凱文道:“你罵什麽罵?罵人有用早沒人補腦白金。你以為誰都能理解你的心情?人家不是靠臉吃飯,更不是靠演技吃飯,套一句刑育森的名言:人家上頭有人!就屬咱們最好騙,混幾個月到底昨天才明白過來,原來這出戲屬三小姐來頭最大。還是人家公司會做生意,買一送一,女二得了道,雞犬可不也就順道升天?不過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泡面仔永遠是泡面仔,連走路都得NG二十幾次的個中高手,他如果不跑龍套,他扪心自問,對得起觀衆嗎!”
凱文應聲附和:“傷了我們William,就活該跑一輩子龍套。”
胡晏擇默默挨人羞辱,內心雖然十分想反抗,十分想打回凱文那一拳,十分想告訴William莫欺少年窮,瞧不起別人的人才最令人瞧不起,不過那樣做的後果可想而知,胡晏擇還是能夠很理智地控制自己。先任由他們發作完畢,再為弄傷William的事情道歉,然後提出陪他去醫院,并且主動承擔所有的醫療費用。
William鼻子裏扯出兩聲不屑,向凱文道:“怎麽,你還等着我親口跟他說?”
凱文立刻沒好氣地回胡晏擇:“你太客氣,我們可不敢,你的錢能留給你自己看看腦科,就算我們的造化。”
William随即下令:“好了,別跟他廢話,我臉受傷,戲是拍不來了,好在有我沒我沒兩樣,還是趕緊走人別礙人家的眼,這世上缺了誰地球不轉。”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