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蟬
倆人這麽一鬧，張權良臉色有點難看。
這一次，他決定不給戚樂這個面子了，一是怕戚樂坐在後面更不聽課，二怕原昉和她結下梁子。
畢竟，戚樂是個傲骨頭倔脾氣。
“戚樂，坐回來。”張權良語氣很沉，看起來并不想給戚樂任何讨價還價的餘地，“你要是真想幫新同學，就別打擾他。”
“什麽？”戚樂懷疑自己沒聽清，“我打擾他？”
“人家成績不錯，年級前十綽綽有餘。”
這成績，的确比戚樂的年級前五十高了不少。她一時語塞，便擡頭狠狠地瞪了原昉一眼：“行，真行。”
看着她老老實實從座位上站起來，且個頭比自己低了一個頭，原昉眉目間閃過一絲暗爽。他向後撤了一步，将眼神從最後一排遞到倒數第二排，像是在說“請吧，小屁孩”。
戚樂緊咬着牙坐回自己的座位，眼神仍死死地盯着原昉，像是在向他宣戰。
“咳。”他清了清嗓子，又挑釁了戚樂一次，随即把暗爽壓了下去，切換回冰山臉，一身輕松地坐在了最後一排。
張權良在臺上激情講課，戚樂無心聽，畢竟自從媽媽嫁了個美國人之後，自己的英語就超過高考水平了。
她咬着筆，頭不自覺地轉向了窗外。
等等！
窗臺上怎麽有團黑乎乎的東西！
她湊近定睛一看，是那只蟬！它回來了！
戚樂牙齒一松手一抖，筆從嘴邊脫落掉在地上，向後滾了幾圈停在了原昉的桌邊。此刻的原昉正在認真做着筆記，餘光瞥見了腳邊的那支筆。
“自己撿。”他小聲說了句，又輕輕地把這支筆向前踢了一下，“給。”
戚樂與蟬對視着，身體已經僵得不能動了，哪聽得見原昉說話。
原昉見她看着窗邊不動，便偏了偏頭看向那裏。看到那只蟬，他也稍稍怔了一下。但他不是被蟲吓到了，而是因為現在才剛五月底，蟬不該出現的。
他又将視線移到了戚樂側臉上，這小屁孩的臉上盡是恐懼。
他嘴角向上扯起冷笑了一下，随即向前推開窗戶，伸出拇指食指把那蟬捏住，往回一撤，把它放在了自己身旁的窗臺上，又順利關上了窗戶。
戚樂視線跟着蟬移動，眼睛瞪得更大了。待窗戶關上，她不顧張權良的微表情威脅，轉身和原昉來了個“眼神對話”。
-牛啊。多謝少俠救命之恩。
-聽課。
戚樂吃了個閉門羹，撇了撇嘴，轉身扭向前卻正好對上張權良那冒火的眼睛。
她強壯淡定，将耳邊的頭發撩至耳後，終于打算安靜下來聽課。
下課鈴打響。
張權良走出班，戚樂立刻舒了一口氣，倚到椅子靠背上，呈現“葛優躺”的姿勢。
幾秒後，原昉從側面用筆戳了戳她的臉，戚樂光速往另一邊一撤。只聽“嘭”一聲，她的腦袋重重地撞到了窗戶玻璃上。
顧不上發懵，她馬上扭頭确認：玻璃沒碎，蟬也不在。
“操。”她轉向原昉罵了一句，“你有病啊？”
“有，剛治好。”原昉面無表情地認真回答，“我自我介紹的時候不是說了嗎？”
“無語。”戚樂皺着眉打量他一眼，“你戳我幹嘛？我的臉是你能戳的？”
“筆，掉了。”
戚樂跟着原昉的視線看向了地面，只見那支白色磨砂的中性筆上清清楚楚被印上了鞋印。
她恨得牙癢，反手怒抽了幾張原昉桌上的抽紙，把筆包裹着撿了起來。
“這位學長。”她把筆舉至原昉面前，看着他的眼睛說，“我不管你想在我們班立什麽人設，我只希望你和我今後再無瓜葛。”
話剛說完，她就後悔了。
這麽近距離的看，可以感受到原昉的清冷感不是裝出來的，而是從眉眼間，甚至是骨子裏透出來的。
他的眼睛不大，眼角微尖眼形略長。一點小扇形內雙，看起來純純的，又冷冷的。也正是這雙眼睛讓他的氣質變得清冷，甚至寡言。
戚樂覺得這雙眼睛在哪裏見過，她默默地放下筆，卻沒能結束對視的狀态。
“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她發問。
“是。”原昉回答，同樣沒主動結束對視。
“在哪裏？”
“不能說。”
“不能說？”戚樂歪了下腦袋，“我目睹了你犯罪還是你救過我的命啊？”
話音剛落，原昉把眼一低，結束了對視：“下節什麽課？”
“化學。”
“準備上課吧。”
這次戚樂沒有叛逆，倒真的扭向前老老實實地拿化學資料與筆記——化學是她跨不過的坎。
雖然她回回考試總分都能位列班級前三，但這化學單科，卻穩居倒數後三。
上課鈴打響，戚樂進入了高度集中的狀态。
苦苦熬到了十二點。
“走。”戚樂走到宋素好身邊，兩指夾着飯卡晃了晃，“吃飯去。”
宋素好沒回答，舉起桌上的小鏡子假裝捋了捋頭發，實則是借着鏡子反射偷偷向後看了一眼。見原昉已不在座位上，她表情有些許失落。
“怎麽？你想和那個瘸腿少爺一起吃？”戚樂看透後嫌棄地皺了皺眉，“見色忘義。”
“什麽瘸腿少爺！”宋素好推了她一下，“人家說不定是腿傷了才休學的呢？然後他愛學習，沒養好腿就回來了！”
戚樂翻了個白眼，道：“拉倒吧。人家輪不到你擔心。”
宋素好撅了噘嘴，不情願地站起來挽起戚樂的胳膊。
餐廳。
被宋素好這麽一耽擱，最火爆的豚骨拉面窗口排起了長隊。
“花癡。”戚樂氣不過，排着隊不忘罵宋素好一句，“耽擱了吧。”
“我這叫主動出擊！瞧瞧咱班那幾個女生可都是饞得要命。”宋素好語氣中帶着些許煩躁，“再說了，我又不像你，天生招桃花命。”
戚樂笑了笑，剛想回怼，卻被一聲刺耳的碗碟破碎聲打斷。
“他媽的你也敢回來！”一聲熟悉又粗狂的怒吼從右方傳來。
“孫子昂。”戚樂低着頭，沒有絲毫猶豫地說出了那人的名字，“操，真晦氣。”
“高三孫子昂？”宋素好有些怕，“要不去看看？”
戚樂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幾秒的內心掙紮後，她把飯卡塞給宋素好：“辛苦，幫我排着。”
“注意安全，別硬剛。”宋素好在戚樂離開前攔了一下，“這是學校。”
“知道。”
撥開人群，戚樂看到孫子昂蹲在一個側卧在地的人面前，一臉賤笑。再一看，地上那人是原昉。
“孫子昂！”戚樂向前朝他大臂踹了一腳，“你有毛病？”
“操……誰！”孫子昂硬是沒抗住這一腳，被踹得癱坐在地，“戚樂？你管你媽的閑事呢？”
周圍看熱鬧的人下意識地往四周擴散了一點，一旁與孫子昂同行的幾個刺頭紛紛要沖上來——但無奈戚樂是女兒身，男不打女這江湖規矩還是要遵守的。
戚樂不理會，一只手伸到原昉面前：“起來。”
原昉略過了她的手，向上抓住了她的手腕，站了起來。胡亂擦了擦嘴角的血，他便拉着戚樂要轉身走。
“你幹嘛？”戚樂往回抽胳膊，把原昉拽了回來，“松手。”
原昉朝戚樂使眼色，示意她不要繼續剛。
戚樂沒說話，回頭狠狠地瞪了孫子昂一眼，孫子昂怒氣瞬間爆表：“看你大爺呢看！有空管管你哥那個傻子吧！”
“媽的。”戚樂甩開原昉的手，趁孫子昂還沒爬起來，抄起身旁的一把椅子就要往他身上砸。椅子輪在半空中，誰也不敢攔，生怕它變了方向朝自己襲來。
孫子昂吓破了膽，顧不上爬起來，雙手抱頭做好了防禦。
眼看椅子要落到他身上，卻半道被人一腳踢開了，并滑行了一段距離“哐啷”一聲撞到了遠處的柱子上。戚樂為民除惡沒成功，頂着腮極度不爽地看向“英雄救美”的那人。
“周川？”戚樂瞬間有些愣，“是你嗎？”
“嗯。”這人沒穿校服，戴着帽子，帽檐壓得很低。看不清臉。
周圍看熱鬧的人聽到“周川”二字，明顯倒吸了一口涼氣，有的甚至不自覺地向後挪了挪步子。
這周川是興陽之前的老大，血氣方剛，什麽事都不怕，雖然後來轉走了，但附近稍微混點的，不管新人老人，都聽過他的名號——出名的不是他打架夠猛，而是他平時不管事，只要一出手，便只打勝仗。
幫孫子昂踹開凳子的這一腳，明擺着是站在了戚樂的對立面。
“你怎麽在這？”戚樂發問。
“沒必要跟你解釋。”周川說話很冷，伸手拽起了還在發抖的孫子昂，“丢人現眼。”
“川哥……我……”
“滾。”
孫子昂被這一聲低沉的“滾”搞得有些沒面子，臉一黑朝戚樂原昉二人“呸”了一聲，就甩甩袖子撥開人群離開了。
戚樂無視了孫子昂這種幼稚行為，因為眼前的周川出現得太反常了。
“周川哥，”戚樂試探到，“你什麽意思？”
“我有事找你，”周川用手向下拉了下帽檐，“吃過飯來後操場找我。”
“……行，之前體教中心舊樓吧。”
“可以。”周川應答，又伸手指向原昉，“帶着他。”
沒等戚樂發問，周川轉身離開了，留下了懵逼的戚樂，心事重重的原昉和一群看熱鬧沒盡興的吃瓜群衆。
這時，宋素好小心地端着兩碗豚骨拉面走來。
見戚樂臉色不好，她開口嚷到：“樂樂樂！接一下接一下。”
“啊？”戚樂回過神，表情松了下來。看到兩手端着盛得滿滿的豚骨拉面，下意識伸手迎了過去。
不料，被原昉搶先一步。
“我來吧。”他替戚樂接過一碗，放到了距離最近的桌子上，“要一起嗎？”
“不要！”宋素好立刻否決，但又否決了這個否決，“啊不是……我是說……可以。”
原昉尴尬地賠了個笑臉，指了指身後的窗口，示意兩人等他一下便跑開了。
“咋了？”戚樂拍了下宋素好的肩膀，“幹嘛拒絕你的少爺？”
“當着帥哥的面幹飯不能吃太快，”宋素好指了指手表，“我怕午休遲到。”
“今天咱班誰值班？”
“劉暢吧。”
“好說，”戚樂朝宋素好擡了個下巴，“我和原昉中午不回去了。”
“你們倆……”
你們倆不會這麽快就勾搭上了吧？宋素好沒敢問出口，硬是吞了口面把這話噎了回去。
原昉買了一樣的豚骨拉面回來了，坐在了戚樂對面。
戚樂看了他一眼，道：“原昉，如實回答。你不是好學生嗎？怎麽會認識孫子昂？還有，你到底在哪見過我？”
原昉放下筷子，認真地盯着她，說：“好學生怎麽不能認識孫子昂了？周川是他認的哥，我和周川有過節，他這小弟自然也來出出風頭，不稀奇吧？”
戚樂覺得原昉的解釋在理，點了點頭追問到：“還有呢？”
“還有什麽？”
“你在哪見過我？”
“不能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