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會告狀的
笑的本質是不單純的,或出于愉悅,或用于隐藏。
淩風本身是個不喜歡笑的人,就算笑也多是譏笑、冷笑、嘲笑……對于這些深有體會的就是景雲,兩人能玩到一起去,從本質來說是同一類人。
對于喜歡的存在會百倍千倍的好,對于不喜歡的卻是連一個眼神都欠奉。
聞幼卿和他們不是一類人,在安國公府他見識過太多世事無常也見過太多人情冷暖,笑于他而言是一層保護,所以他的臉上經常帶着各樣的笑給不同的人。
比方說,昨日在酒樓裏的笑,和今日的笑就是完全不同的感覺。
昨日的笑是有情人相依後的滿足,而今天的笑——
淩風認真想了想,心道,笑的像個蔫壞的狐貍精,少說千年道行的那種。
這樣的笑雖然浮于表面,但出現在聞幼卿臉上也不會讓人覺得讨厭,最多就是覺得這人在客套,而五皇子的笑就從裏到外透露着兩個字。
虛僞。
“聞大人!嗐,本王也不跟你客套了,直接喚你幼卿可否?”商瀾風一副疏朗不羁的模樣,不僅說話不客氣,手也不客氣起來,擡手就想攬着聞幼卿往裏走。
他倒是全然不在意宮宴上發生的事情,但有句話叫,事出反常必有妖,可不是白說的。
更別說目前敵我不分,光就是商瀾風平時的名聲聞幼卿也不能讓他得逞,不着痕跡的退了步,好在淩風也不是個木頭,坦然的上前一步接住商瀾風伸出來的手。
面前突然出現攔路虎,商瀾風臉上的笑一僵,把手抽出來打量眼前的人,沉聲道:“你是?”
“在下禁軍統領淩風,見過瑞王殿下。”淩風語氣平淡的沒有絲毫恭敬的意思,可以稱得上一句冒犯了。
“本王還心道這般威風人物是誰呢,原來是禁軍統領。”商瀾風沒有生氣的意思,繼續端着那副笑臉,“說來也是本王閑散慣了,方才失敬了。”
禁軍統領品級多高的官,在京都一塊牌匾掉下來能砸死三四個與其同級的,但架不住禁軍統領是管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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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打仗的家夥才有話語權,商瀾風這個沒有實權的瑞王要是對皇位有想法,就絕對不會想得罪淩風。
對于商瀾風擺底姿态的讨好淩風并不在意,他扯着嘴角擺擺手,撇看臉去看身側的聞幼卿。
再讓他盯着商瀾風那張笑臉,他估計眼睛就要瞎了,為了還能看見人間煙火,他決定看聞幼卿洗洗眼。
淩風兀自專注盯着聞幼卿,他自己知道是洗眼,別人可不知道,尤其是面前的商瀾風。
商瀾風不動聲色的打量着這兩人,心中有了思量。
景雲為聞幼卿出頭的事不是秘密,兩人早已結契兄弟的事也已有流傳,現在這聞幼卿又和淩風眉來眼去的……商瀾風想起自己那個太子兄長好像也對聞幼卿格外在意,心下更是冷笑連連。
這聞幼卿除了臉長得好看了點,還有哪裏好,難不成床上功夫特別好?
這麽一想商瀾風又多看了聞幼卿幾眼,淩風不知道和對方說了什麽,眼裏閃過一絲笑意,襯的臉上平添幾分豔麗。
商瀾風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心中雖然不忿但還是耐不住的心癢,這麽一張小臉要是動起情來,該是什麽光景?
這麽想着他又戀戀不舍的多看了幾眼才道:“二位既然是朋友那就先聊,本王那邊還有事。”
“叨擾王爺了,慢行。”聞幼卿禮數做的規規矩矩。
淩風目送那行人走遠,面上一冷,“等會兒你跟着我,不要走遠也不要吃喝東西,做做樣子就行。”
他可沒錯過是商瀾風盯着聞幼卿那好似要生吞活剝的眼神,他今天是來幫兄弟守着媳婦的,要是聞幼卿出了什麽事,他就是對不起兄弟。
好在聞幼卿也不是那種不聽勸瞎逞能的人,也知道這瑞王府危險程度不亞于龍潭虎穴,一直都乖乖跟在淩風身邊。
宴會還沒有正式開始,兩人又不想摻和到那酒池肉林似的歡樂中,就各自揣手站在外圍臘梅樹下。
淩風身量和景雲差不多高,此時微微側臉就能看到是聞幼卿的頭頂,如墨染的頭發好像雲霧般,仿佛整個人都柔軟起來,讓人想伸手摸一下,身後樹上落下一片花瓣。
看着花瓣,淩風揣起來的手悄悄握拳,他低聲道:“你知道為什麽回京都這麽久,老景都沒帶我見你嗎?”
聞幼卿挑眉看他,有些疑惑,不懂他為什麽說起這件事,那一雙桃花眼這樣看像是在故意勾引人,更像狐貍精了。
淩風笑了起來,“我和老景小時候就認識了,玩得來完全是因為我倆品好志向相似,我和他因為同時喜歡一個東西搶的頭破血流是常事。”
“所以你是想說,雲哥擔心你看到我後跟他額……搶我?”這說法太奇怪了,尤其是聞幼卿自己說出來,倍加羞恥。
“嗯,可惜啊,他想錯了。”淩風笑的更肆意了,“我挑媳婦可跟他不一樣,我喜歡小白兔,又乖又軟還黏糊糊的那種,你這種小狐貍精可不是我的菜。”
小狐貍精?
聞幼卿還是第一次被人這麽形容,他笑眯眯的看着淩風,認真道:“你跟雲哥誰武功好?”
這下換淩風愣了,雖然不懂但還是老實道:“赤手空拳的話,我不如他。”
聞幼卿點點頭,笑的更燦爛了,那豔色比之樹上的梅花也不差分毫,“提前準備好跌打傷藥,我回去一定會跟雲哥告狀的,畢竟我是狐貍精嘛,不坑人對不起你給我的評價。”
淩風:“……”
告狀這種事你是怎麽做到如此理直氣壯的!
長得風光霁月為什麽做事如此不君子!
跌打傷藥超貴的明天還要當值啊!
不去管淩風是多麽的崩潰,聞幼卿心思又放回到宴會上,舞樂漸收,宴會要開始了。
……
商瀾風換了身稍微正經點的衣服回來,最起碼不是像剛才那樣放肆了。
“多謝各位能來捧本王的場,今日不言公事不言難事,但請敞開心懷好好玩上一場!”
“王爺豪氣!”
“王爺氣派!”
“不愧是瑞王殿下,果然氣度不凡!”
“王爺……”
聞幼卿坐在外圍冷冷看着,眉頭微蹙,這商瀾風不像是多有腦子的人,偷梁換柱宮宴禮品這種事他做得來嗎?
“這商瀾風真有腦子做那些事?”淩風低聲問道,兩人的想法不謀而合。
這商瀾風不管怎麽看都像是個有勇無謀還汲汲名利的草包,不是聞幼卿誇太子商瀾清,就商瀾風這樣的,兩個都不夠商瀾清玩的。
或許這件事是商瀾清所為,意圖嫁禍是商瀾風,好把這只擾人的蒼蠅打死?
聞幼卿想的正入神,突然身側的淩風拽了拽他的衣服,他回過神來就發現所有人都在看他。
聞幼卿:“……?”
看本公子作甚?
“看來幼卿對本王府上的舞姬很是喜歡啊,看中哪個跟本王說,帶回去也好暖個床。”商瀾風笑道。
聞幼卿:“……多謝王爺好意,不用了。”
帶舞女回去暖床?
你這是在謀害本公子!
“咳、他們讓你作詩暖場。”淩風小聲提醒。
“看來幼卿是害羞了哈哈哈。”商瀾風伏案指着離聞幼卿最近的一個舞姬,“本王可是看人家的眼都快黏在幼卿身上了,既然不帶走,那就給這位有情人作詩一首當賠禮如何?”
聞幼卿擡頭看眼前的舞姬,對方正含羞帶怯的看着他,他相信這要不是場合不對,這位姑娘可能已經撲到他身上了。
聞幼卿忍不住扶額,之前都在想案子完全沒注意什麽時候有人離自己這麽近,眼神還如此灼熱,此時尴尬的移開眼去看商瀾風,這時候還能有什麽不懂的,對方忍了半天,終于開始給他下馬威了。
當朝官員在公共場合做詩贈與舞姬,這怎麽說都不好聽,往大往小都夠別人參他一本了,可偏偏這一遭他又躲不過,只能接着。
“下官——”
“哎!今日不論官職,幼卿別忘了。”
聞幼卿扯扯唇角,“咳,那在下獻醜了。”
說着獻醜,聞幼卿站起身緩緩走到舞姬身前,負手而立全然君子不近美色的做派,“不知姑娘芳名?”
那舞姬也沒想到這人會跟自己說話,倒是沒了剛才恨不得撲上去的孟浪勁兒,羞澀道:“奴家喚作秋水。”
“亭亭秋水玉芙蓉,姑娘的貌美是芙蓉不及啊。”他轉身看向商瀾風,輕笑道:“娟娟侵鬓妝痕淺,雙颦相媚彎如翦,一瞬百般宜,無論笑與啼。[1]王爺,您這詩配得上秋水姑娘嗎?”
君子如芝蘭玉樹,一颦一笑皆是風雅秀美。
“一瞬百般宜,無論笑與啼。”商瀾風愣了瞬,随即恢複過來,臉上露出一絲意義不明的笑,“這詩配舞姬可惜了,幼卿可比她美多了。”
此話一出在場的人都噤聲了,淩風直接黑了臉。
娘的,他兄弟媳婦被當衆調戲了!
當事人聞幼卿卻不在意,淡然道:“王爺說笑了,在下身為男子,便是美也美不過秋水姑娘半分。”
他回身朝秋水微微弓手,回到位置坐下,好像剛才那些事跟他沒有半點關系。
待到舞樂重新響起秋水才回過神來,她沒讀過書,也聽不懂那些文人的詩詞,但聞幼卿剛才的種種都印在了她的腦海裏,久久難忘。
到了她退場的時候,她幽幽的看向聞幼卿,那雙眼裏的情意都快要溢出來了。
“世間又多了個癡情人啊。”淩風賤嗖道。
聞幼卿斜了他一眼,心中對商瀾風有了多般考量。
調換宮宴禮品的事應該不是他做的,除非這人是在裝。
這條線查的差不多了,那麽就差宮裏的了,以及那位東宮的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