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琴閣尋解
天子之地束高閣,雅客閑來尋暗香。
雖然當朝明令禁止官員尋歡作樂,但路是人走出來的,方法也是人想出來的,這活人必然不能把自己憋死。
在來琴閣前聞幼卿以為這裏雖然稱為琴閣,其本質應該類似于暗娼館,但等真的進了這裏,他才發現,這裏還真的只是個單純的琴閣啊。
既然是他多想了聞幼卿也自在了許多,自己尋了個地方坐下,也不着急做什麽只是細細的打量這裏。
普通,很普通,從一磚一瓦到進出的客人侍從都很普通平淡。
但怪的地方就在這份普通上,這條街上的鋪子可不是有錢就可以租到的,能在這裏開店的多少有點能力,平時大堂會安置幾個打手以防止有人鬧事造成損失。
而這個琴閣沒有,聞幼卿和景雲相處久了,對習武之人的行為舉止也有了了解,這裏端茶倒水的圍欄後彈琴的人走路下盤虛浮,吐息平緩厚重,都是不會武功的人。
“有趣。”聞幼卿勾唇輕笑,手裏的茶水早已放涼。
蒹葭安靜的站在旁邊,聽到聞幼卿的話微微俯身,“主子?”
“無事”聞幼卿細長的手指在桌上點了點,“你也坐下吧,站着累。”
蒹葭沒有坐下,繼續恢複之前的樣子站在一旁,靜靜的等待聞幼卿吩咐。
她已經很久沒有跟着主子出來了,天曉得自從景雲纏上主子後,他們這些貼身仆人就成了擺設不說,随時都有會被趕走的恐懼。
這次好不容易有了表現的機會,她一定要把握好,讓主子知道自己的作用!
蒹葭面上清冷平淡心裏不斷給自己打氣,同時又有點好奇,平時那景雲巴不得把自己拴在主子身上,這次人去哪了?
景雲去哪了?
這個盛京能把他支開的人還真不多,恰恰好今天就是不能回拒的人,當朝的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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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雲的事暫且不談,繼續說琴閣的事。
開始景雲聞幼卿兩人準備一起來,但因為皇帝的指令景雲無奈下只能離開,走之前千叮萬囑聞幼卿等自己回來再去。
可憐我們的景将軍要是知道自己前腳進了宮門,後腳十分膽大的聞大人就帶着蒹葭獨自行動了,怕不是會氣的直接抗旨。
一主一仆在琴閣裏坐了半天,點了幾壺茶卻一口沒喝,也虧了他不覺得口渴。
……
“掌櫃你說那兩人是做什麽的,點了茶也不喝,趕走又不能趕,這不是來膈應人的嗎!”小二悻悻的嘀咕着,這也是個沒見識的,聞幼卿高低在京都也算個風雲人物,這小二居然沒認出來。
撥弄算盤的掌櫃擡頭看了眼,輕笑一聲,“你去二樓和黎先生說一聲,別說多,只說人找來了就行。”
不大會兒功夫小二回來了,欲言又止的看了眼掌櫃的,對方只是擺擺手示意對方做就行,小二忐忑的走到聞幼卿桌前,“這位公子,我們主子二樓有請。”
聞幼卿一直捏在手裏的杯子噠的聲落在了桌上,也沒動作,道:“你家主子還不值得我去見,讓他下來見我。”
在裝腔作勢上聞幼卿可是熟練的很,雖然現在還猜不出琴閣主人到底是誰,但這并不妨礙聞幼卿給自己立威。
将現在的情況比作戰場,那聞幼卿和琴閣的主子就是兩方的将領,誰先弱了,誰就輸了。
聞幼卿從來沒有給人伏低做小的習慣。
小二一聽他這毫不客氣的話腿腿就一哆嗦,十分後悔自己之前幹嘛要發牢騷,自己不吱聲掌櫃說不定就找別人去帶話了。
自己造的孽可沒人幫他受着,沒有辦法小二只能硬着頭皮又上了二樓停在了黎先生的房間。
“先生,下面那位客人讓——不,是請您下去。”小二可不敢把聞幼卿的話原本複述,他在琴閣的時間不久但也知道,這個琴閣真正的主人姓黎。
良久屋內傳來一聲無奈的笑,下一秒房門就被從裏打開,一位中年男人站在門口,看了眼已經開始哆嗦的小二,嗤笑,“多大點事兒吓成這樣,去接着做活吧。”
小二如蒙大赦,頭也不回的下了樓,頗有點連滾帶爬的意思。
中年男人走到聞幼卿桌邊,坐在了他的對面,未語先笑,“聞公子,久聞不如見面,有禮了。”
“看來閣下對我很了解,可我對閣下卻是聞所未聞。”聞幼卿淡然道。
中年男人還是那副淺笑神情,他道:“在下來盛京時間不久了,聞公子對在下陌生也很正常。”
“那麽不知閣下來自何處,此行又為何事?”聞幼卿不喜歡和人兜圈子,幹脆開門見山,他敢來這裏自然不怕撕破臉。
他可從來不覺得景雲安排在自己身邊的影衛是擺設,必要時刻是很有用的。
果然中年男人聽了他的話臉上的笑容更甚,他繼續道:“聞公子是爽快人,在下也明人不說暗話了,聞公子會來這裏自然是查到了些東西,我也不隐瞞,你們所查的事與我們做的事并不沖突,所以聞公子可以放心。”
“并不沖突?”聞幼卿直視中年男人的眼睛,似乎一切事情在這雙琥珀色的眸子裏都會無所遁形一般。
中年男人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但初次接觸聞幼卿還是暗暗心驚,幸好他沒有掉以輕心,這個聞幼卿比想象中的還要難對付。
這般想着中年男人更是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讓自己不要在那雙眸子裏露怯,很難想象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會有這樣的本事。
聞幼卿自然是沒有錯過中年男人的錯愕,他唇角微揚,“告訴我你們的目的我就相信你的話。”他頓了下,“你不是這裏的主人,你的主子在哪裏?”
中年男人沒出聲,聞幼卿單手撐着下颌,另一只手輕輕敲擊着桌面,随着噠噠的聲音,他兀自說道:“你看起來很了解我們的動向,這不得不做出一些假設,我沒有逛琴閣的興趣,但我的朋友有,而且據我所知他最近一直住在一家琴閣裏。不出所料的話,應該就是這裏,掌櫃的口中你姓黎,這應該不是你的姓,真正姓黎的應該是你主子。”
聽到這裏中年男人已經維持不住開始的笑容了,他愕然的看着聞幼卿,對方還在繼續說,“黎這個姓氏并不常見,恰巧我朋友最近交好的貴處琴師貌似叫黎素問,我大膽的推測,這為黎素問應該就是你的主子了。你調查了我們那麽多也清楚我們現在查的案子,九黎族,我沒記錯,黎姓也是九黎族的姓氏之一,再加上你們牌匾上的印徽……真是多謝你們,我本來還在頭疼這些零散的線索,現在已經有了頭緒。”
聽完這一通分析中年男人此時的心情已經不能用心驚來形容了,他啞然的看着聞幼卿,看着這個智多近妖的人,廢了好大的功夫才壓制住心中萌生的退意。
幸好這樣的人他們不會是敵人,最起碼這次而言,他們可以說是綁在同一根繩的螞蚱。
“聞大人不負盛名,在下佩服。”再開口中年男人已經換了稱呼。
聞幼卿換了只手撐着下颌,姿态慵懶,看起來并不在意中年男人的想法似的,他擺擺手,“恭維話就不必了,我這番來就想知道兩件事。”
“聞大人請說。”
聞幼卿伸出一只手指,白玉似的手指在光照下近乎透明,瑩潤秀美,“你們到底是什麽人。”
中年男人無奈嘆氣,主子跟他說不到最後沒必要多說,但就現在的情況來看,不說已經是不可能的了,他道:“正如聞大人所猜測的,我們的确是九黎族,九黎族的一個分支。”
他頓了下,給自己倒了杯茶一口飲下,“九黎族消失的傳聞并不少見,事實上我們并不是消失,而是不同分支分散在各地以新的身份繼續生活。”
“那你們是?”
“不知聞大人可聽說過玄熾教?”
聞幼卿眉頭一蹙,“一夜滅門桃花莊滿門的玄熾教?”
中年男人回以冷笑,“我們玄熾教深居簡出,桃花莊那樣的敗類犯不上我們親自動手。”
聞幼卿還記得江南星之前就是在調查這件事,現在看來看似無關的兩個案子,其中牽扯頗深。
“桃花莊也是九黎族的分支之一,區別在于我們玄熾教謹遵族訓不摻和紛争,而桃花莊的人卻是野心勃勃,他們想重振九黎稱霸天下。”中年男人說着又是幾聲冷笑,看得出他對桃花莊有多麽的不屑。
“那滅門是怎麽回事,據我所知現場留下的線索都在表明是玄熾教做的。”
“聞大人若是殺人會把自己是兇手的事告訴別人嗎?”中年男人不答反問。
聞幼卿被逗笑了,确實如此。
“那都是桃花莊的伎倆罷了,而且并沒有滅門,死的那些都是桃花莊用來獻祭的棄子。”中年男人聲音一沉,“九黎分支每一支都有一卷秘籍,我教所學的武功都是上面記載的,正因秘籍不得外人所知,所以江湖人多傳言玄熾教詭谲,潑髒水也潑的痛快。”
“獻祭的棄子……山谷的桃花莊和滅門的桃花莊是同一個主人。”聞幼卿聯想到山谷裏人祭的場面肯定道,他對這人的話雖不是全信但也信了七七八八。
“正是如此,我們此次進京也是想一舉抓出幕後之人,奈何對方藏的太好,雖然有線索卻無從下手。”
“所以你們在發現江南星與我們交好後,果斷的利用了他。”聞幼卿一針見血。
中年男人一僵,幹巴巴的解釋,“并不是這樣的,主子與江公子感情很好,怎麽會利用他。”
就算開始有這時候也得說沒有!
這下換聞幼卿冷笑了,他支起第二根手指,“第二件事,你們能确保江南星的安全嗎。”
“主子和江公子在一起,定然不會讓江公子受半點傷害。”中年男人語氣是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心虛。
“他們現在都在桃花莊?!”聞幼卿語氣一揚,知道了桃花莊的真相後,在他看來桃花莊無異于龍潭虎穴,兩人在裏面太危險了!
中年男人頓了下,并不是很堅定道:“應該不會有事吧……”
聞幼卿對此報以無情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