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的東西!當初是你自己非說什麽進了安氏更有前途,我和老溫才放你走的!沒想到,你不為安氏謀利,卻淨做些吃裏扒外的勾當!倒教我和安老弟生了嫌隙!那就不要怪我不念舊情了!”
他又向安聿鴻笑道:“賢侄!我和這個人是有過那麽一點交情,但是,若要說他是聽命于我的,這可真是冤枉我老林了。青龍會與暗焰,向來是合作關系,我怎麽可能會做這種事呢?”
安聿鴻面色冷漠,并不接話,看不出是信還是不信。
“阿柔,這事你也有不對的地方。”
溫初柔哽着聲道:“父親!我……”
林義初嚴厲地看她一眼:“住口!哪個男人在外面沒有幾個紅顏知己,你卻這樣拈酸吃醋小肚雞腸,實在有失體統!”
溫初柔淚眼盈盈,卻不敢再多說。
林義初回過頭向安迪笑道:“安老弟,你說,我們這些老家夥是不是有點心急了?年輕人都有年輕人自己的想法。我看阿柔這孩子還有些小孩心性,或者,這婚事就再等兩年再說?”
安迪向自己的兒子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點頭笑道:“這樣也好!小鴻,你說呢?”
安聿鴻一個字也沒說,深沉冰冷的目光在他和林義初身上來回掃了一遍,露出一絲玩味的笑意。突然,手腕一動,手上多出一把銀色的“沙漠之鷹”。
沒有人料到他會突然有這樣的舉動,客廳裏瞬間一片死寂。
然而,只是一眨眼功夫,只聽幾聲“咔啦”聲響,門口和窗臺上驀然出現了幾個保镖,手中上膛的槍同時對準了安聿鴻與安迪。
“小鴻!”安迪驚怒交集地喝了一聲。
安聿鴻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慢慢地,把手裏的槍,對準了--徐林!
“父親不用緊張,您的意見,雖然不是每次都合理,但我也是會慎重考慮的。不過,”他慢條斯裏地道,“現在,得先把眼前這件事,解,決,了!”
話音剛落,手裏的槍“砰”的一聲響了。徐林連求饒的話還來不及說,轉眼已經沒了聲息。
安聿鴻完全無視周圍對準自己的幾支槍,輕輕一晃,沙漠之鷹消失不見。随即他唇角一彎,笑意卻不及眼底,一字一句慢慢地道:“至于以後的事,那就以後再說!”
說罷再也不看屋裏的任何一人,轉身大步而去。
安迪尴尬地站了一會兒,跺了跺腳,罵道:“臭小子!”接着,向林義初等勉強一笑,說了聲“告辭”,匆匆地追出去。
林義初的笑容一點一點地褪下來。溫明朝嘆口氣,正要出聲安慰溫初柔,卻見她猛地掙開,沖向門口,對着安聿鴻遠去的背影大聲喊道:“鴻!不是我--”
充滿絕望與不甘的聲音劃破了茫茫的夜色,然而,那人卻已經堅定地走遠,再也沒有一分回頭的可能……
☆、59 我要和她訂婚!
安迪父子走出溫家,只見江辰正肅然垂手立在一部黑色的勞施萊斯旁邊,見他們出來,向身邊數人略一點頭,那幾人悄無聲息地散開了。江辰幽暗的眸子在安家父子身上轉了轉,随即恭敬地打開車門。
兩人相繼進了車裏,正要關門,安聿鴻忽然道:“江辰,你來開車。”
江辰聞言并沒有太多表情,沉靜地應了聲“是”,便替下了司機。
車子緩緩開動,沉甸甸的夜幕下,溫家大宅璀璨的燈火在園林的掩映下慢慢變得黯淡。
半晌不見安聿鴻開口,安迪忍不住道:“小鴻,你還有什麽要說?”
安聿鴻淡淡睨他一眼,轉頭繼續注視着前方黑暗的夜色,漠然道:“難道不是父親應該和我說些什麽嗎?”
安迪略帶惱怒地道:“你非得這麽陰陽怪氣地和我說話嗎?別以為翅膀硬了就能飛了!剛才若不是林義初暫時不想和我們撕破臉,你以為現在能安然無恙地走出溫家?”
“不想?是不敢吧!”安聿鴻冷嘲,“就算真的動起手來,難道我就會怕他?如果怕他,我今天也不會來這一趟!”他頓了頓,像是克制了一下情緒,随即又冷冷地道,“既然父親沒有話說那就算了,但是,我想說,父親最好不要再插手我和景鶴的事!否則,我一樣不會客氣!”
安迪的怒氣立刻又翻湧着上來了,厲聲道:“為了那個女人,你現在已經把溫家和青龍會一起得罪了,還想為她鬧到什麽地步!”
安聿鴻霍然轉頭,冷厲的目光毫不退讓地直逼自己的父親:“這些不都是你逼的嗎?!若不是你非要致她于死地,父親大人,我并不想用這種方式解決問題!”
“胡扯些什麽!明明是徐林……”
“徐林是青龍會的人,但他這一次究竟是聽了誰的吩咐,不需要我再挑明了說吧!”安聿鴻猛然打斷他的話,“父親真的不想和我說些什麽嗎?例如說,你是如何暗中挑撥董事會那些老東西的?又例如說,徐林的人是怎麽才能輕易避人耳目,在我車上動手腳的?這些父親難道都不清楚嗎?如果不清楚,那麽,江辰!”他提高嗓門,“你來解釋一下!”
江辰握住方向盤的手紋絲不動,只是略偏了下頭,有些為難地喊了聲:“安總……”
安聿鴻像是早料到他不會往下說,并沒有給他繼續下去的時間,又接着道:“你是沒有直接對景鶴動手,你只不過對将要發生的一切視若無睹,或者說樂見其成!然而,你大概不會想到吧,徐林當時供出的第一個人,可是父親大人你呀!”
安迪的臉色變了一變,安聿鴻假裝沒有看見:“若不是我早對他來歷了若指掌,又相信了父親當初說不會向景鶴下手的話,那麽,如果景鶴真有什麽意外……”他打住不說,但意思已經很明顯。
安迪咬住了牙,面上肌肉在昏暗的光線裏微微地顫動。
“所以,算了吧,父親!我的意思,我想你已經很明白。更何況,”安聿鴻的語氣帶了點隐隐的譏笑,“林義初為人外表寬和,內心卻是睚眦必報,我先是搶了他四元街的地盤,今天又當面殺了徐林,暗焰與青龍會的關系,已是無可挽回。父親還是不要再心存幻想的好!”
安迪靜默了好半晌,才慢慢地道:“我并沒有心存幻想。其實,借機推了這門親事,也正是你想要的結果吧?哼,現在已經是這樣了,我還有什麽好說!”
安聿鴻微微一笑,毫不動氣:“既然如此,我要和小鶴訂婚!”
**
車到路口,安聿鴻上了自已的車,朝另一方向揚長而去。
江辰和安迪同坐在車裏,一時間兩個人都沒有動作。
一片沉寂之中,安迪緩緩開口:“他說要和那個女人訂婚,江辰,你怎麽看?”
江辰怔了怔,斟酌道:“董事長,這是您和安總的家事……”
“不要說廢話!”安迪從後視鏡裏盯着他,目光有點不耐。
江辰默然,片刻才道:“屬下認為,這個時候,家主不如先答應下來。”
“嗯,你也這麽認為?”
江辰的手緊緊握在方向盤上,手指纖長而秀氣,他垂眼盯着,慢條斯理地道:“其實,青龍會這些年雖然與暗焰相安無事,卻隐隐有淩駕之意。從徐林的事情看來,溫小姐與少主的聯姻,未必不是林義初想要并吞暗焰的手段。推了這門親事,也不一定就是損失。”
“徐林……”安迪沉吟着,眼裏閃過狠戾的怒意,“我倒是真沒想到……”
“這件事也是我的疏忽。”江辰沉聲道,“挑撥徐林下手的時候,只想着他在衆董事之中,所犯的過失最大,因此對景鶴下手的理由會最充分……”
安迪目光一斂,擺了擺手:“算了,此事多說無益。”
“是!”江辰略一颌首,繼續說道:“不論如何,如今,青龍會已經和我們鬧翻,這個時候,若是少主和您之間不能共同進退,只會給人可乘之機。所以,我看家主不妨先答應少主的要求。畢竟只是訂婚,離安家未來主母的位子,還遠得很。”
安迪緩緩點頭:“我心裏,也正是這個意思。只是--”他皺起眉,眼中隐隐不安,“上次讓你重新找人查她底細,确實沒有問題麽?”
“沒有,”江辰平靜地回答,“暫時還沒有查到什麽不同尋常的地方。”
“這樣……”安迪像是暗暗地舒了一口氣,“話雖如此,我總是覺得這女人并不簡單……”
江辰慢慢地擡起頭,從後視鏡裏對上他滄桑而銳利依然的雙眼,沉穩地道:“這女人來歷确實令人懷疑,但家主倘若繼續與少主這樣敵對下去,不是更讓她心生警惕麽?倒不如,明面上暫退一步,暗中派人盯緊,不愁她不露出馬腳。另外,屬下也會繼續調查的……”
安迪的臉色終于緩和下來,點頭微笑道:“江辰,我果然沒有看錯你!”
“家主謬贊!”江辰重新垂下眼簾去,掩住了閃爍的目光。
☆、60 為什麽心亂?
安聿鴻并不是沒有想過,他恨不能将景鶴娶回家好好地藏起來,最好是誰也無法觊觎,然而,理智卻清楚地告訴他,現在時機未到。所以,他只能退而求其次,給她一個未婚妻的名份。
這也算是他和安迪暫時達成的一種和解。各退一步,對雙方都有好處。
可是,等到安聿鴻心情愉悅地回到別墅,看到心愛的女子又一次等他等到在沙發上睡着時,突然一下子呆住了。因為,他猛地記起一件非常嚴重也非常重要的事!
--他竟然還沒有向她求婚!
他盯着她安靜柔和的睡顏看了很久,然後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來。
景鶴迷迷糊糊地掀開眼皮,向他看了一眼,動了動嘴唇,不知嘟囔了一句什麽,随即往他胸前蹭了蹭,找到一個舒适的姿勢,又沉沉地睡去。
看着她像貓一樣全心依賴的模樣,安聿鴻嘴角不自覺地泛起淺笑:她會答應的!
輕輕關上她的房門,退出來的時候,看見龍叔正安靜地站在一旁,目光裏有了然的笑意。
“景小姐,很好。”老人笑道。
安聿鴻沒有掩飾發自心底的微笑:“是的。我要向她求婚。”
龍叔怔了怔:“家主同意了?”
“他會同意的。”安聿鴻拍拍他的肩膀。
龍叔重又綻開笑容,眼角的皺紋又細又密,聲音裏透出一絲激動:“好好!家裏終于要有女主人了!”
安聿鴻看着他欣慰的笑容,心裏也有淡淡的暖意。龍叔名義上是管家,但從小看着他長大,身份上來說是下屬,感情上來說反倒更像父親。
他向身後的房間看了一眼,忍不住在自己完全信任的長者面前露出一點為難:“但是……”
龍叔向他凝視片刻,一下看透他的想法,不由呵呵笑起來:“原來少主也有害怕失敗的時候!”
安聿鴻怔了怔,輕笑兩聲:“是啊!長這麽大,竟第一次覺得沒把握!”
龍叔湊近一點,神秘地笑道:“女人嘛,都喜歡浪漫。少主,你這麽聰明一定懂的吧?”
“唔……”安聿鴻眯起眼,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
這一切景鶴自然不知道。這個時候她表面不動聲色,心裏卻正煩惱着,不知道安聿鴻什麽時候肯讓她回去上班。
那次的事故中,其實她不過被爆炸的氣浪沖撞了頭部,休養幾天之後已無大礙。可是,眼看連歐潮都已經清醒了,安聿鴻卻只是讓她繼續在家裏養着。
歐潮傷得很嚴重,顱骨骨折,顱內出血,肋骨斷了三根,四肢也有不同程度的受傷。唯一慶幸的是,內髒并沒有太大損傷,因此,經過全力搶救,精心治療,加上他本身體質不錯,現在恢複得很好。
景鶴又去看過他一次,已經可以下床了。
道謝的話,再說也沒有意義。景鶴只是很認真地道:“歐大哥,我會記在心裏。”她說這話的神态,像是許下什麽承諾。
可是,此時的歐潮完全還不能領會,他溫和一笑:“景小姐,我是為安總保護你,并不需要你記住。如果你真的要放在心裏,那就請把安總好好放在心裏一輩子吧!”
這話甚至帶着淡淡的調侃的語氣,但卻像一枚冷硬的釘子,瞬間釘在景鶴的心口上。在一個用自己的生命救過她的人面前,她竟一時無法将謊言流利地說出口,只能裝作不經意地避開他真誠的眼神。
臉上勉強維持着柔和的微笑,心,卻在片刻間亂了……
從病房回來以後,她就坐在花園裏發呆。幽幽的花香,溫暖的陽光,跳躍的鳥語……沒有一樣能入得了她心裏。
只有杜潇潇那天在病房裏嚴肅的話,還在耳邊回響:“小鶴,你不能對他動心!”
她斬釘截鐵地否認了。
這怎麽可能?他是仇人的兒子,就算與她的深仇大恨沒有直接關系,但作為她複仇計劃中的一部分,他必須只能有一個結局,那就是在她的謀劃下,和他的父親一同走向滅亡!永世不能翻身!
可是,為什麽心亂?
為什麽,他的笑,他的吻,他的句句溫存,他的輕柔撫慰,此刻無法抑制地浮上心頭?
景鶴搖搖頭,想要甩掉這些幻覺。
她沒有心動,只是心亂。
為了遲遲沒有消息的帳本,為了許久沒有動靜的安迪,為了不能盡快地回安氏,盡快結束這個該死的計劃!
只要一切結束,她就能從這說不清道不明的莫名煩躁中徹底解脫出來……
肩上突然一沉,什麽東西落下來。
景鶴心煩意亂之下竟沒有多想,身子一動,敏捷地躲開,同時右手一揮,正要向那“東西”擊下,猛然擡眼,竟是安聿鴻的手!
心裏暗叫不好,只能硬生生地收回力道,随即假裝踉跄地倒退兩步。
“小鶴?”安聿鴻疑惑而不安地喚了一聲。
景鶴一顆心正“撲撲”地跳個不停,她猜想自己現在的臉色一定比鬼還難看,情急之下便幹脆呆呆地看着他,眼底流露出一絲驚恐來。
安聿鴻一眼被她的臉色吓住了,一時沒有注意到她的動作靈敏得異常,愣了片刻,小心地上前一步,又喚道:“小鶴,是我啊!”
景鶴将手按在胸口,眨眨眼,裝作剛剛反應過來,勉強一笑,喃喃地道:“真是沒用,竟,竟然被你吓了一跳……”
安聿鴻還以為她是因為之前的遇襲事件有了陰影,心裏頓時又是愧疚又是難過,急忙上前摟住她,一手在她背上輕輕拍着,同時放柔了聲音安撫:“沒事,這是在家裏。不會有人能傷害到你的。”
景鶴倚在他懷裏,“嗯”了一聲,沒有回答。
安聿鴻繼續道:“你看,還說要回去上班。這個樣子我怎麽放心?你臉色還不太好,再休養一陣吧!反正近來公司沒什麽重要事務,前一陣你實在辛苦了,就當我放你大假補休吧!”
景鶴一聽,心中暗想,這樣一來,要回安氏得等什麽時候?于是不由急道:“不,我真的不需要……”
她的話淹沒在他的雙唇間,在她唇上輕啄幾口,安聿鴻笑道:“你不需要我需要。從明天開始,我要陪你一起休假!”
景鶴怔住。
只聽安聿鴻繼續道:“認識你這麽久,我們還從來沒有一起出過遠門。不如,明天我帶你出去旅游,好不好?”
他的笑容溫柔如水,有一種能瞬間将人淹沒卻又令人歡欣喜悅的甜蜜在其中。
景鶴呆了片刻,心中忽然一動,慢慢地點了點頭。
☆、61 跟我走吧!
景鶴怎麽也沒有想到,安聿鴻要帶她去的地方,是麗江!
沒有一個保镖,沒有任何下屬,第二天安聿鴻簡單收拾了行李,就帶着她直奔機場。而她在看到機票上“麗江”二字的時候,整個人就開始處于恍惚狀态。
在飛機上坐定,安聿鴻握住她的手微笑:“小鶴,還記得嗎?我和你第一次見面的情景?”
怎能不記得?!景鶴一顆心像是被什麽人用手緊緊揪住一般,回憶幾乎令她透不過氣來。
那一年,也是在飛往麗江的機艙裏,哥哥無奈而寵溺的斥責,母親略帶擔憂的眼神,父親包容一切的笑容,仿佛還在眼前。
那一年,一家四口開開心心地前往麗江度假,可是沒多久,一切幸福與歡樂就煙消雲散。如今回想起來,在麗江渡過的那幾天,竟是她一生中最後的美好回憶……
景鶴低低地垂下眼簾,唇邊一縷微笑清淡得若有若無:“我那時太小,已經記不太清了。”
安聿鴻也沉浸在回憶裏,完全沒有留意她的異樣,只是自顧自地道:“我那時候才七歲,剛被安家找到,正要送往滇北地區的某個地方接受特殊訓練。我不知道那會是個什麽樣的地方,更不知道等待我的會是什麽樣的将來。那人雖然認回了我,卻從來沒有和我有過一點親近。那時候,我只覺得,在這個冰冷的世界上,也許我必須一個人去走很長很長的路……沒想到,我卻遇到了你!”
景鶴漸漸被他扯回了思緒,鎮定一下,淡淡笑道:“是嗎?”
安聿鴻扳過她的臉,輕輕撫摸着她的輪廓,注視着她漆黑的眸子,像是又回到當年的時光。
“也是這樣一雙清澈的眼睛,你對我笑,天真可愛,坦誠率真,真像我曾經在別人家電視裏看到過的小天使。那樣的一個你,就像突然破雲而出照亮荒原的一束光。從來沒有人對我那樣笑過,沒有人肯和我那樣親近過。那時候我才知道,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是有美好存在。它不會因為我曾經被忽視被放棄,就遠離我。只要堅持,總有一天生命裏還有再有光。努力下去,就是希望!”
景鶴什麽也沒有說,依偎進他懷裏,緊緊地閉上眼。
會有希望嗎?可是,所有我最愛的人,都已經永遠永遠地不在了,我的希望又在哪裏?她默默地想,眼睛酸澀得厲害,偏偏流不出一滴眼淚,五內俱焚。
安聿鴻的聲音像是有感應一般又在耳邊響起:“小鶴,”他親吻她的發梢,“你不會知道,我有多麽感激上天讓我遇到你。而且,是兩次!所以,你看,上天在讓你失去的同時,也會給你補償。不要再去想他們,從今以後,你有我!我會代替他們好好愛你!”
飛機上還有其他乘客,他這番話就挨在她耳邊說出來,語氣輕柔近似呢喃。但是,每一個字卻都像重逾千斤,擲地有聲,讓她猛然全身一震。
心裏有個聲音在說:這是假的!這是不可能的!沒有人能再像父母和哥哥一樣愛她!
然而,全身的血液卻仿佛在一瞬間沖上頭頂,幹澀的眼睛裏,突然就湧出了無數淚珠,像是幹涸的泉眼又煥發生機。
冰涼而略帶粗糙的手指撫上她的臉龐,一次又一次,不厭其煩地拭去她斷線珍珠一樣的淚水,耐心得像是擦拭一件易碎的瓷器。
他的愛,正如春天的腳步,不能阻擋,也不會停止。料峭的春寒也許會令人偶爾迷茫,但不經意間回頭,卻發現,原來百花早已開遍。
只是,春天,究竟能停留多久?
等到那一天來臨,他是不是還會記得今天的話?
他說感激上天讓他們相遇,可是,将來若是知道真相,只怕是後悔都來不及吧?!
**
其實,景鶴并不想去麗江。至少現在不想!那個古意盎然的小城,在旁人看來是世外桃源,在她看來,卻承載着她生命裏的不可承受之重。這麽多年來,她一直避免刻意去想起從前的歡樂時光,因為,那些幸福的往事,無一不提醒着她大仇未報,逝者難安!
所幸,安聿鴻并沒有多作停留的打算。兩人只在小城中歇了一宿,第二天安聿鴻弄來一部越野車,繼續向北出發。
他們走得早,太陽剛剛升起,照得玉龍雪山一片金光。景鶴打開車窗,帶着草木清香的晨風撲面而來,清新得仿佛可以洗滌一切煩惱,她不由深深地吸了口氣。
安聿鴻轉頭看她一眼,露出寵溺的微笑:“別吹太久,這個時候的風還太涼。”
“好久沒呼吸到這麽新鮮的空氣了。”景鶴聽話地把車窗搖高一些,倚着窗有點出神地看着車外風景。
拉市海盈盈的波光出現在不遠處,草原的青翠欲滴與湖面如寶石一般的碧藍形成鮮明對比,各色的野花一直漫延到天邊。
“這裏的風景,還是和十幾年前一樣地美吧?”語氣裏不知怎麽的,就多了幾分惆悵。
安聿鴻一邊開車,一邊騰出右手來握了握她:“是,不管外面的世界如何變化,這裏的風景從未改變。”
“怎麽可能從未改變呢?”
他沉默了一會兒,輕輕地道:“因為,山水無情。”
是的,山水無情!所以,它們只遵從天地的法則,不會因為人類的悲歡喜怒而改變。但是,人呢?
景鶴也沉默了。忽然她又轉過頭來,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們到底是要去哪裏?一直問你,你都不肯說。我感覺自己好像被人拐帶了。”
安聿鴻竟然沒有否認:“對!我就是要把你拐走。拐去一個沒有別人,只有你我的地方。”
“沒有別人,只有你我……”景鶴有點怔然地重複,像是自言自語地道,“世上哪裏會有這樣的地方?”
車子的速度忽然減下來。安聿鴻很快地在路邊停下來,他轉過身,把她兩手一齊在掌心裏握住,認真地道:“小鶴,你相信我嗎?”
景鶴幾乎是下意識地就點了頭。
安聿鴻眼底的笑意像拉市海的漣漪一樣蕩開,細細碎碎揉碎了陽光的燦爛。
“那就跟我走吧!”
------題外話------
走去哪裏……
☆、62 深山莊園
一路向北。
中午時分到了迪慶。這裏是滇、藏、川三省區交界,青藏高原的邊緣地區,四周雪山環繞,大大小小的高山湖泊如明珠散落。據說,《消失的地平線》中所描述的香格裏拉就在此處。
但安聿鴻并沒有停下的意思,用過午飯之後,再走了兩個鐘頭,車子偏離大路,走上了一條沒有标識的泥路。景鶴心裏疑惑,安聿鴻卻只是一昧不說。她隐隐猜到了要去的地方,因此也不再問,在颠簸中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不知睡了多久,只覺臉頰被人輕柔地撫摸着,景鶴略略睜眼,自己半躺在座位上,而安聿鴻從駕座上探過身來,正用手慢慢地撫她臉龐,時不時落下一吻。
他的氣息弄得她耳側癢癢的,忍不住笑着推開他:“好癢!”
安聿鴻低頭在她唇上深吻一下,這才微笑道:“怕你被吓到,所以才這麽叫醒你。”
景鶴嘟囔道:“分明是借機吃我豆腐……”
安聿鴻呵呵一笑,柔聲道:“下車吧,快到了。”
“真的?”景鶴驚喜地坐起來,映入眼簾的是無邊無際的綠色,參天的樹木密密叢叢,看不出究竟有多深。
腳下已經沒有路,前方卻已有人牽了馬匹在等候。
景鶴下了車,安聿鴻過來牽起她的手,向等候着的那幾人走去。當前一人發鬓微白,精瘦幹練,露出袖外的肌膚黝黑,肌肉結實,一雙眸子炯炯有神。他目不轉睛地注視着安聿鴻緩緩走近,雖然極力抑制,眼中卻仍然流露出一絲激動之色。
安聿鴻淡淡地微笑,但景鶴看得出來,他同樣在控制着內心的興奮與喜悅。
“少主!”那人恭敬地低下頭。
安聿鴻輕輕點頭:“葉教官!多年不見,別來無恙!”又向二人介紹,“這是葉城,我小時候的……教練。這是景鶴。”
“你好!”景鶴主動伸手,同時不動聲色地打量着眼前這人,眸子裏的驚訝與客氣恰到好處。
安聿鴻并沒有點明景鶴的身份,但語氣和動作中的親密都不言而喻。葉城的手輕輕一碰即離,審視的目光瞬間從她臉上一掠而過。景鶴只覺得臉上仿佛有被利刃刮過的感覺,不禁暗道一聲:“好銳利的目光!”
葉城的臉上浮起淺淡的微笑,随即同樣恭敬地低下頭去:“景小姐,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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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路程只能騎馬。天色漸漸暗下來,好在颠簸兩個小時之後,終于隐約見到密林中搖曳的燈火。雖然這樣,卻又至少走了一個鐘頭,才真正到達。
到的時候天已經黑透,只能勉強看出眼前像是一個莊園,占地面積不小。兩棟不高的樓一大一小,都是圓木建成。
景鶴被安置在小樓的第三層,她默默拉開窗簾,外面是靜默的夜色,莊園的燈光在浩瀚的黑暗中顯得弱小而微不足道。不同于城市之夜的喧嚣奢糜,也沒有麗江古城之夜的繁華與熱鬧,這裏只有群山與密林的沉寂。
安聿鴻靜悄悄地走近,手從背後圍住她的腰,臉頰在她發際磨蹭。
景鶴輕輕撫摸他的手臂:“就是這裏?”
“不是。”
景鶴回身,挑眉笑道:“不是?這都已經是深山老林了。莫非,你要帶我去做野人?”
她已經弄清楚了身在何處,這個方位大概是在梅裏雪山山脈以南,海拔約有三千多米,叢林密布,人煙罕至。
“你願意嗎?”安聿鴻只是笑,深深望進她的眸子裏。
景鶴撇嘴,故意略帶不滿地道:“已經被你拐到了這裏,我還有得選擇嗎?”
“沒有!”安聿鴻惡狠狠地道,猛然咬住了她的唇。
景鶴驚叫一聲,他靈活的舌已經乘機滑入她口裏。很快,驚叫就變成了輕輕的嬌吟。
停下來的時候,兩個人的臉頰都被某種欲望染得緋紅,安聿鴻下身火熱,卻仍然喘着氣放開了她。
景鶴不解地擡眸,眼睛裏水汪汪的。
安聿鴻發出一聲呻吟,随即把她緊緊按在自己胸前,急急地喘了兩口:“走了一天,一定很累了吧?你再這樣看我,我可忍不住了。”
景鶴的臉已經紅透了,埋着頭,好半天才輕如蚊蚋地道:“那就……別忍……”
安聿鴻只覺腦子裏“轟”地騰起一團烈焰,理智頓時被燒得一絲不剩,将懷裏的人一把抱起,走了幾步,兩人一同滾倒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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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鶴果然是累壞了!
一覺醒來已是中午。安聿鴻特地沒有吵她,等她睡到自然醒,用過午飯,才商量着問她願不願意出去逛逛。
其實景鶴真有點不願意的,昨晚上一直折騰到後半夜,現在腰還痛得像要折斷一樣。可是,看到葉城了然帶笑的目光,這個理由就突然無法說出口了。何況,安聿鴻還在旁邊笑得一臉暧昧!
因此,不得不點頭同意。當然,千裏迢迢來到這裏,可不能光是睡覺。她有一種直覺,安聿鴻可能真的準備要把她徹底納入他的世界。這樣的機會,又怎麽能錯過?
只是……一直到兩人一同騎在馬上,安聿鴻臉上還挂着抑制不住的笑。
景鶴難得黑着臉一語不發。雖然她昨天是主動了一點,但是!但是她沒有說要那麽多啊!偏偏這個罪魁禍首還一副心滿意足神清氣爽得意萬分的模樣,怎不叫人看了憋氣!
安聿鴻并沒有将馬催得太緊,只松着缰繩任它随意地往前走,這時把手按在她背後輕輕揉着,一邊忍住笑問道:“好一點了嗎?”
景鶴若有若無地哼了一聲,算是回答。
“別生氣了,都是我的錯還不行嗎?”他再接再勵地在她耳邊低語,“至于葉教官,別去理他……”
不提葉城還好,一提起他,景鶴就仿佛感覺到自己臉上還停留着他意味深長的目光,不禁又羞又惱地道:“你還提他!他……”
安聿鴻低笑:“他是替我高興!”
景鶴臉上發紅,咬了咬唇,不再說話。
“我有将近十年的時間,是在這裏渡過的。葉教官,是見證我成長的人。”
景鶴安靜地聽着,她知道,這個時候她只需要傾聽。她的了然,在安聿鴻看來分外貼心,手上不由把她摟得更緊。
“以你的聰明,不會真的以為,我只是個單純的商人吧?”
景鶴心裏怦然一跳,卻只抿抿唇:“我不太确定。但是,我知道,這年頭出來做生意的人,背後不可能沒有一點支持的力量。”
“就知道瞞不過你。”臉頰印上他柔軟微涼的唇,“不知你有沒有聽過,G市的黑道是由三個主要的幫會共同控制,其實我就是……”
景鶴的心一下提起來。她知道,那兩個字一說出來,從此他對她,就再無秘密!
然而,安聿鴻的聲音嘎然而止。景鶴只感覺到他身子一僵,随後手上猛地一抖缰繩,座下的馬突然長嘶一聲,風馳電掣般向前撒蹄狂奔而去。
☆、63 叢林追殺
突如其來的加速度讓景鶴促不及防,身子猛地向後便倒。但安聿鴻已經把她整個人牢牢護在懷裏。
“坐穩了!後面……”他急切地在她耳邊低語,話未說完,身後突然響起一陣密集的槍聲。
景鶴臉色微變,驚呼道:“怎麽回事?!”
安聿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