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
如蘭又不知從哪裏拿了把折扇, 讓她捏在手上把玩, 姜钰把扇子拿在手裏對着她的頭敲了一下,笑罵道:“真是胡鬧, 你家世子我又不是纨绔。”
汀菊在一旁叽叽喳喳的說:“世子當然不是纨绔, 哪個纨绔能有我家世子長的好看。”
這幾個小丫頭幾日不見姜钰,心中想的慌,姜钰又素來慣着她們,這會由着她們在自己身上折騰。
一會挂個玉墜子, 一會拿個玉笛勒在腰間。
“世子,這樣好看。”
“世子,這樣好看。”
“世子, 你看這個好看嗎?明兒佩這個好不好?”
姜钰趴在黃花梨嵌螺钿牙榻上, 蔫蔫道:“好姑娘們,饒了你家世子吧。”
姑娘家最會捯饬, 都說一日不見, 如隔三秋,姜钰這三日不見,都快被四個手舞足蹈的丫頭折騰散架了。
如梅對着那三個丫頭道:“還是別折騰世子了,世子一路身上定然乏了, 今兒讓她好好休息吧。”
都折騰這麽久了, 才想起來她身上乏了, 姜钰笑着說:“趕明兒把你們都嫁出去,折騰你們夫君去。”
幾個小丫頭也不害羞,捂嘴偷笑, 如蘭去替她鋪床,這天兒慢慢暖了,原先壓在上面厚厚的一層被子抱了下去,汀竹拿出香料盒正要往镂空鳳鳥香爐中添香,姜钰擺了擺手:“今兒不熏香,把窗戶打開,透透風。”
汀竹點了點頭,姜钰又吩咐道:“明兒一早,去先生那裏弄一碟子鹹菜過來,這幾日在狩獵場吃的竟是些肉,有些膩歪了。”
農先生沒事就愛弄些小酒小菜,姜钰最愛吃農先生做的辣白菜。
農先生說經過冬日霜雪的白菜最好,晉陽沒有京城冷,做出的辣白菜也沒在京城做的好吃,新摘下的白菜抹了混着果泥的辣椒封在壇子裏,發酵小半個月,拿出來燒牛肉,燒臘肉都好吃,她有些饞了,舔了舔唇角,明兒去先生那裏拿一壇子給太子殿下送過去,太子殿下吃了自己的辣白菜,一定會更護着自己。
太子府裏,章尚書面帶怒氣:“真是無法無天,朗朗乾坤,竟能徇私枉法,貴妃的手伸的太長,雲成禮犯的是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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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成禮是陵江縣縣丞,雲妃之父。
陵江縣距離京城不遠,雲妃來路蹊跷,陛下寵幸她那一晚,徐砺就派人去陵江縣查雲妃,這一查果然查出了問題,她父親陵江縣縣丞去年因貪污殺人等罪被判了死罪,結果過了些日子又無罪釋放且官複原職,說是判錯了案。
章尚書清正廉明,平生最恨為官不仁。
章景承道:“雲妃之父有罪,貴妃娘娘派人解決了這事,應當就是貴妃娘娘手裏握着的籌碼,讓雲妃聽她之命。”
“殺人償命,天經地義,貪污受賄,為官不仁,合該立刻推出去斬首。”
要不是當着太子的面,章慶生都要罵貴妃是妖妃,褒姒妲己之流了,只是罵貴妃是妖妃,那就是連陛下也一起罵進去了。
章慶生是什麽人,他連兒子收了朋友的三匹馬都能下狠心杖責二十板子,眼裏容不得沙子。
他官至吏部尚書,如今韋丞相告老還鄉,聖谕雖未下,但已是板上釘釘的下一任丞相,位極人臣,想要處置一個縣丞是再簡單不過的事。
章景承卻和他爹的意見有所不同,比起他爹的古板,他更通情理些。
“殿下,雲妃一縣丞之女本不該入京,她貌似皇後娘娘,貴妃将她獻給陛下,內裏不知打的什麽主意,臣覺得還是靜觀其變。”
陵江縣縣丞的罪證都已擺在太子的案桌上,不管從哪方面考慮,都應該處死雲妃之父。
太子還未發話,章家父子就鬧了矛盾,章慶生指着兒子罵道:“為父平日裏是怎麽教你的,為官者,要對的起自己的良心。”
章景承趕忙垂首向父親聽訓。
章慶生微微拱手:“殿下,雲妃聽從貴妃的命令,就是貴妃拿捏着她父親的死罪,不如直接處死雲妃之父,絕了雲妃的念頭。”
雲妃一個出身低微沒有子嗣的妃嫔再受寵也沒有貴妃有威脅,貴妃膝下的恭王殿下可就巴望着太子之位呢。
他這麽說,也是有幾分道理的。
雲妃之父把柄在貴妃手裏,就要一直聽從貴妃之命,迷惑陛下。
徐砺手撐在案桌上,眼睛在雲縣丞的罪狀上掃了一眼,一個縣丞之女,本不足為懼,可她的相貌長的太像他的母後了,不是如今的皇後娘娘,而是他的生母,仁孝皇後。
生母去世時他年紀小,尚不能記住生母樣貌,只是姨母擅長丹青,畫了許多母親的畫,幼時她曾畫了自己和仁孝皇後兩人的畫像,混在一起讓徐砺認,姨母與生母的長相雖有幾分相像,但是□□完全不同。
而雲妃跳舞那一晚的眼神,與他姨母畫裏的一副幾乎一模一樣。
生母去世十六載,雲妃今年十六歲,所以父皇把雲妃當成母後的轉世,他說母後與他成親之時便是這般年紀,天真爛漫,懵懂。
可能父皇喜歡的就是那份天真爛漫,懵懂。
現在不殺雲妃之父,待雲妃向父皇求情,父皇很可能會看在新寵的面子上饒了雲妃之父,可那般罪大惡極之人五馬分屍都不為過,留在世上,将來仰仗女兒的恩寵,又是一個禍害。
太子手握陵江縣縣丞的罪狀,可這罪狀一時半會不知怎麽處置。
罪狀呈上去,不僅将貴妃牽連進去,更加拂了父皇的臉面,陛下新寵的父親犯了死罪,還是在死罪之後爬上龍床的,這不是叫天下人恥笑嗎?
章尚書知道太子殿下的顧慮,心中更加氣憤,陛下早些年雖不理朝政,可有太子殿下在,也能處理的明明白白,如今陛下不知聽了誰的話,覺得把權利全都給太子殿下,他不放心,巴巴的回來理政。
這一回來就大動作,提出削藩,哪個帝王不想削藩,可那藩王幾輩子紮根在藩地是那麽好削的嗎?尚未尋到法子免除後顧之憂,便貿然将晉陽王世子召入京城,造成各個藩地恐慌,他們這位皇帝陛下真是位攪渾水的,還不如待在後宮不出來和他那些妃子厮混的好。
“殿下,此事就交給臣來辦吧。”
伸手救了一個小小縣丞,陛下還不至于治貴妃的罪,頂天就是訓斥一番,可他心裏卻會不舒服,覺得底下人不給他面子,所以這事要辦,就要辦的悄無聲息。
徐砺淡淡道:“莫要鬧大。”
再怎麽不好,那也是自己的父親,總不能為了這種事在天下人面前打他的臉,讓天下人恥笑。
章尚書面色緩和些,這事交到他手裏就好辦了,貪官污吏,抓到一個弄死一個,一個不留。
太子府門口停了一輛馬車,門房小厮瞧見了忙過來牽馬,一身白色窄袖直裰的姜钰跳了下來,她身形颀長,腰間墜玉,這般利落的動作倒是潇灑倜傥。
“你們家太子在府上嗎?”
她身後兩護衛一人手裏抱着個菜壇子,姜钰蹦蹦跳跳的一個小銀錠子剛好扔進小厮的衣袖子裏,小厮捂着袖口,眼角都要笑出褶子了,世子出手闊綽,這麽來上幾回,他媳婦本就夠了。
“回世子的話,咱們殿下今日沒出去。”
她一來,太子府上的丫頭小厮都開心,好像她是太子府的世子一樣。
領路的小厮看那兩護衛懷裏的大壇子問:“世子給咱們殿下帶什麽好東西來了?”
姜钰笑着說:“你都問什麽好東西了,自然就是好東西了,給太子殿下的,就這兩小壇,沒你們的份了。”
這一路絮絮叨叨的就到了太子書房,福康給太子傳話說世子來了,徐砺不動聲色的把手中的書壓下去,眼睛瞥着那一排書架子,那書架子上的書都快叫姜钰翻爛了,往哪裏藏都不安全,索性就擺在自己面前,小世子膽子小,不敢亂來。
姜钰一進屋就跪到地上給徐砺磕頭,臉上喜滋滋的,也不知在美什麽。
姜钰瞥見他面前疊放了好幾本書,太子素來整潔,案桌上的書都會擺好放在一角,面前只放一本書看。
她探着腦袋,好奇道:“殿下看的什麽書?”
徐砺臉色微僵,随手丢給她本書讓她老老實實坐着,姜钰捧着書坐到徐砺旁邊,問道:“殿下,你猜臣今兒給你帶什麽過來了?”
徐砺道:“總不會是你昨兒回去連夜烤了那些獵物給孤送過來吧。”
姜钰笑着說:“殿下若想吃,臣現在就可以讓人架個火堆子給殿下烤。”
她那玉琢似的小臉上滿是促狹,徐砺輕笑一聲,打趣道:“不必了,孤還想多活些日子。”
姜钰支着下巴道:“殿下盡可以放心,臣怎麽舍得害殿下呢。”
徐砺心頭一震,看她那張臉,明媚幹淨,明知她不過就是這般性子,沒有半點別的意思,不像自己,想法龌龊,行為也龌龊。
福康挨着屏風喚了聲太子殿下,徐砺聽他語氣就知道是有什麽事,囑咐姜钰道:“好生坐着看書,孤回頭要考你的。”
姜钰舉着手裏的書:“殿下,這本不是去狩獵前才背過的嗎?”
徐砺唇角微微抽動:“再背一遍。”
說完便起身随福康出去了。
姜钰翻着書本有些無聊,擡頭瞥見太子位子前高疊的那三本書,有些心癢癢的,太子剛剛那緊張的樣子,不會是偷偷看小黃書了吧。
她輕手輕腳的跑到門旁,往外面看了一眼,不見太子的身影,回頭站在位子前,小心翼翼的拂開最上面的一本《禮記》。
而後便是震驚的瞪大眼睛,太子殿下藏在《禮記》之下的兩本書竟是《娈童》與《龍陽事錄》。
太子殿下竟然看這種書,難不成太子是斷袖?
姜钰趕緊把書擺好,緊張的咽了口唾沫,坐好自己位子上時已經冒了一身冷汗。
此等隐私,若太子知道被自己發現了,自己會不會被滅口。
太子殿下有此喜好,那必然是有了心儀之人,太子殿下十八未立正側妃,原來是不好女色。
她支着腦袋,忽然想到了太子殿下的那位伴讀,章景明的親哥章景承,恍然大悟,章景承貌美,且身上一股仙氣,清冷俊美,又自幼與太子殿下一起長大,古往今來許多帝王寵幸之人都是身邊親近之人。
太子殿下與章景承站在一起,倒還真有幾分般配。
她腦子裏已經被太子殿下喜歡男人這件事情震驚了,微微嘆了口氣,果然長的好看的人,都搞基去了。
她端起一旁已經涼了的茶水悶進肚子裏,壓下心中震撼。
不知太子殿下與章景承是否心意相通,章家家教嚴明,門風嚴謹,世代忠心耿耿,絕對不會允許家中嫡長子谄媚未來的君王,若章景承不同意,太子殿下血氣方剛,會不會拿別人下手。
她心頭微震,然後安心的拍了拍胸,還好自己是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