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林茉的血液暴露在空氣中，逐漸灰化。畢竟這個世界的血液帶着人的靈魂，故而巫師和騎士們都用一定秘法，使得血液一旦離體便失去活性，也就是消除血液中的靈魂之力。除非用特殊的辦法，方才能取出魂血。
手掌上傷口已然因為女巫陰月之力逐漸愈合，然而林茉仍然給傷口塗了藥膏，用繃帶小心翼翼纏好。
畢竟林茉是個十分愛惜自己身體的人。
她做這些時候，面上一點表情都沒有。
斐恩恍若未覺，就連艾威利的出現也是恍若未覺。
林茉已然對斐恩失去了興致，懶得搭理。
她将書冊收起，踏出了藏書塔。
天氣漸涼，神院外的流月河也漸漸結了冰。下午的陽光，似也驅不散這般日益漸濃的寒冷。
林茉漸漸收緊了手掌，纏着繃帶的手狠狠一拳錘在了柱子上。
艾威利不屑眼神在眼前揮之不去，而她也滋生一縷狼狽。
憑什麽拿那種眼神看自己？憑什麽？
搞得他高高在上，仿佛很瞧不上人的樣子。
手心被鋒銳碎玻璃紮了的傷口已然漸漸愈合，卻因為林茉如今的動作生出了幾分痛楚。
她狼狽，并不是覺得自己哪裏做錯了。
而是因為大家撕咬的很沒層次。
為了一封推薦信，克裏斯子爵跟自家各出手段，小心翼翼試探算計。
克裏斯子爵既想撿一個藍鳶尾女巫聯姻，又不樂意将話說得太死。到時候茉莉若不能順利成為女巫，貿然棄之便擔上道德唾棄及法律上的懲處。可講信用也很難，子爵妻子的位置，是一個良好的籌碼，又怎麽能浪費給沒有順利成為女巫的鄉紳女兒？
然而卡萊恩家聰明的寡婦，也将子爵的打算摸得明明白白。在茉莉足夠優秀前，這場利益交換婚姻也是一張可以拿到的保障底牌。
乃至于自己這具身軀原主，甚至是斐恩，也不過是小貴族跟有可能出女巫的鄉紳家庭間博弈犧牲品。
壓抑的生存環境，使得大家扭曲着往上爬，
為了那些大貴族眼裏不值一提的東西暴露市儈一面。
一點也不高雅，彼此算計，毫無風度，乃至于醜态畢現。
總之，就是斤斤計較的油膩市儈味兒。
艾威利盡收眼底，很是看不起。
如果，艾威利沒有那麽高的出身，他會那麽優雅？
他若不是公爵之子，可能還不如我幹淨呢。
林茉冷笑着，惡狠狠的想着。
神院的風如此的吹來，縱然涼絲絲的，卻帶不來絲毫的痛快涼爽。壓抑的氣氛如潮水般湧來，不過平添幾分骨子的寒意。
她驀然閉上眼，壓抑住自己骨子裏流轉的憤怒、不甘。
好了林茉，不要讓這些情緒占據你的心。
不要在乎艾威利，他的看法能有什麽用，你根本不必在意。
不過是，不相幹的人——
林茉吃力的想着。
呆在神院中，熟悉的壓抑又如潮水般湧來，更能感受永恒帝國締造的制度威力。她都有些思念自己朋友，還有那廣闊的平原，那山頂覆雪的山脈。那只叫訊音的老鷹張開雙翅，飛在了天空之中，骨骼血肉在風中輕顫。
可那些本來就只是一時的，每個人游歷完畢，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這樣子想着時候，林茉內心蠢蠢欲動的燥熱，卻也是終于漸漸平複。
所以她才要攀上高峰，一個人呆的位置越高，身邊一切就越美好。周遭的人都會對你露出和善神色，全世界仿佛沒有一個壞人。
林茉的腳步也漸漸放緩下來。
枯黃的樹葉從樹枝上打旋飛落下來，她聽到女孩兒以貴族特有的高雅腔調說話。
自己的眼眶猶自發紅——
她手指拂過眼眶，不願以狼狽一面見人，輕巧避開。
林茉心忖：一個人的出身，可能已然從談吐間便能區分。
學院的貴族少年們，都是有屬于自己的相處社交方式。
特定的禮儀，将人劃分成不同的圈子。
以後自己成為女巫，踏足這個世界，也要學習這樣子的腔調說話嗎？
林茉不知怎的，隐隐有些抵觸。
她可以為了獲取知識，跟菲爾學習一些大陸其他語系語言。
可終究是不同的。
女孩兒話語被風一吹，卻也是一句句的傳入了林茉的耳中。
“聽說這一次，嘉碧也是要參加女巫試練，說不定還會陪着艾威利少爺上戰場。真是令人羨慕之極啊！”
林茉恍惚間一怔，只覺得自己沒大聽懂的樣子。
信息量太大，她都沒消化過來。
原書中有這個情節嗎？她腦子裏沒有相關信息。
原著畢竟是校園文，談談戀愛，正文都沒寫及婚後。番外中女主嘉碧已經順利成為公爵夫人，周圍的人稱贊她高貴優雅。那時候的嘉碧已然身份尊貴，與艾威利感情一如既往甜蜜，而且還已然誕下一子，完成生繼承人的任務。
女巫什麽的，有這麽回事嗎？
“還不一定呢，據說這一次各種試練，在米萊爾大人監督下，會非常的嚴格。”
“哎呀，你是在質疑嘉碧？哈，質疑嘉碧.溫斯萊。”
貴族女郎叫嘉碧全稱時似有幾分諷刺，卻也不敢太明顯。畢竟之前慘死的情敵，可是令人提神醒腦。
對方面頰白了白，似生怕得罪了艾威利，趕緊反駁：“我當然并不是這樣子的意思，溫斯萊小姐是已然通過陰月之力的測試，而且能順利凝結法陣——”
林茉聽到了這裏，感覺自己耳朵嗡嗡嗡的響。
通過陰月之力測試？順利凝結法陣？
怎麽可能？嘉碧她配嗎？
她配嗎？這樣子的聲音在林茉腦海裏回想。
她配嗎？她配嗎！
八卦總是溫故而知新的，那些貴族女郎以嬌脆嗓音說的話兒也傳入了林茉的耳中。
這年春天，林茉離去後不久，嘉碧便測出了陰月之力。
短短幾月時間，嘉碧便能凝結自然之芒，幻化出自己的法陣。
有艾威利安排，外出游歷刷資歷也能輕易解決掉。
嘉碧.溫斯萊也要參加這一次的女巫試練，争取藍鳶尾徽章。
林茉手指輕輕擦過了虎口細碎的傷口，她來這個異世界兩年，才順利凝結出第一個法陣。
自己在流月河上奔跑時候，嘉碧在暖烘烘的房間學習優雅的舞步，學着怎樣讓自己平民口語顯得如貴族般優雅迷人。
是呀，嘉碧.溫斯萊也是有付出努力的。要做一個優雅淑女，也不是那麽容易。
靠着婚姻改變命運也挺勵志的，她本以為自己跟嘉碧不是在一個位面競争——
等自己成為帝國女巫，以後會得到不同顏色勳章，亦可驕傲立足于人前。
當然按照原著，嘉碧也會成為公爵夫人。
就算這樣，她有些方面，也是不及我。
然而她錯了，在艾威利的恩寵之下，嘉碧輕而易舉追上來。
林茉有一種沖動，想要憤怒大叫一聲，卻并不願意成為別人矚目的焦點。
她曲起了手指塞入唇中，尖牙惡狠狠咬得微微發疼。
如今的她，也對巫師屬性有一定了解了。
其實女巫也是可以制造的，如果能尋覓頂級的暗屬性神器，也能催生出普通女子身軀中的陰月之力。只不過這種被制造出來的女巫，很難靠自己能力繪制出召喚陣。因為那種力量并非其自身獲得，故而難以掌控陰月之力的微妙處。
一個召喚陣，對于巫師而言是晉身之階，說是改變命運也不為過。如若将召喚陣讓出，不但是這位巫師事業上損失，還再不能使用自己的召喚靈。既然如此，誰又會輕巧将之讓出？
可若對方是神聖家族的繼承人，一切似乎也是變得輕而易舉，容易許多了。
無論是頂級神器，還是召喚陣，艾威利都有辦法替嘉碧運營吧。
畢竟以神聖家族的底蘊，尋覓神級裝備并不困難。而艾威利也付得起一個召喚陣的價錢，能給予讓出召喚陣巫師更多的好處。
如此一來，更能将他心愛的女郎包裝得十分高級。
這些手段，走廊上的貴族女子也略微猜得到。不過大家顧及艾威利，誰也不好将話挑明，免得得罪神聖家族繼承人。
更不必提她們真到了嘉碧面前時，總是親切熱絡的。
伴随艾威利對嘉碧重視越發明顯，誰也不會這麽樣不知趣。
嫉妒同時，大概也是羨慕的。
真的好寵！
女孩子們的話題總跟天上雲一樣多變，議論了一陣子後，她們也改變了話題。
林茉松開了自己的牙齒，手指上已經被自己咬出了牙齒印。
她假惺惺的，譏諷的想，說不定嘉碧當真是那種靠着與生俱來天分突然開的挂。
可是林茉不信，絕對不信！
她雙眸染上了陰暗，感覺某種可怕力量侵蝕自己的心，使得自己心染上了一層要發狂的憤怒。
林茉驀然深深呼吸一口氣，手掌屈起錘錘額頭。
她不知道嘉碧身上發生了什麽，這個世界什麽都有可能發生。艾威利男友力加持，或者嘉碧女主光環刺激了本來天賦，再不然穿書都有了，那天降系統開挂也是可以有的。
無論是哪一種，至少做女巫方面，她不可能讓嘉碧超過自己。
現在林茉已經開了三個召喚陣，更研究以紋身方式提高召喚陣效率，而嘉碧也只能開一個召喚陣。
無論嘉碧身上有什麽樣的魔法，開多少挂，嘉碧的實力也絕對沒可能追趕上自己！
林茉這樣子想着時候，似想要驅散內心的陰郁。在她內心，有一根無形的虛線，說服她不要去摻和原主角的生活。
林茉故意放慢了步伐，調整了呼吸，以此來平複自身的情緒。
這是林茉用來控制自己情緒的小竅門，讓自己心境趨于平和。
然而她隐隐覺得，其實自己漸漸不能自控了。
快到住所時候，公爵家的侍從卻已然等待多時。
對方是艾威利的跟班，林茉偶爾見過幾次，雖不知其姓名，總也還算眼熟。
“卡萊恩小姐，少爺邀你見面一談。”
路易斯家族抛出橄榄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