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7 道侶 (1)
好痛。
後頸上的痛感過于明顯, 被香氣迷昏的頭腦瞬間清醒過來,她就這樣被楚玄标記了,就這樣交付了彼此。
她從來都沒有辦法拒絕楚玄, 只要跟他在一起,就很難分清對錯, 即使痛,也要咬緊了牙不發出聲音, 承受着他帶來的痛楚,明确的感受着他就在她身邊,這一刻, 仿佛靈魂相融一般, 花朝蜷縮緊了身子。
後頸上留下了清晰的牙印, 甚至沿着咬痕滲出一圈血來。少女在少年身下蜷縮着身子忍耐痛楚, 顫抖的身子嬌小可憐, 楚玄垂眸輕緩吐息,舔了舔被自己咬破的傷口。又熱又濕的觸感突然貼上來,花朝一驚, 想要躲開, 身子卻被壓住動彈不得。
“疼嗎?”
楚玄輕聲問,方才的情、動沖昏了頭,即便給花朝做了标記, 欲、望也沒有完全消退,聲音啞的不像話。
半晌沒聽到花朝的回應, 楚玄小心翼翼的将身下的人兒翻過來。花朝就像一個布娃娃一樣,身子軟塌塌的任他擺弄,一會兒迷糊一會兒清醒,被翻過身來, 平躺在他胸膛之下,見了他同樣潮、紅的臉,才知道羞,擡手堪堪擋住自己的表情。
“你好些了嗎……”半晌,花朝才平緩下氣息問他一句,卻只字不提自己疼不疼。
“好些了。”被他抱在懷中的少女,身上沾滿了他的氣息,咬在後頸上的标記讓楚玄尤為滿足,她是他一個人的,從今以後,無論她走在哪裏,見到什麽人,她的後頸上永遠留着屬于他的痕跡。
他敬愛着的神明,終于被他親自拉下了神壇,被他壓在身下,成為了只屬于他的伴侶。
少年嘶啞的聲音撩撥着花朝的心弦,她擋住自己半張臉,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羞澀的表情,也不想讓自己看見他那張俊美的臉,本就不堅定的心智,若是再看他一眼,恐怕就要給他欲取欲求了。
該修無情道的……雖然自己的胸圍向來沒什麽長進,但這一顆心總是為了楚玄而慌亂,每日砰砰直跳,快要心動而死了。
只是在腦海中描摹出方才一閃而過的滿面潮、紅的俊臉,花朝就倒吸一口涼氣,心髒差點從胸口跳出來了。
她可是正兒八經的仙人,怎麽跟楚玄單獨相處了這一會兒就跟中了魅、妖的蠱惑似的,身子也軟,頭腦發熱燒的臉都紅了。難不成要走火入魔了?
還好,自己還有點定力。
只要不看他就行了,不看他。
花朝悄悄調整着呼吸,藏在手臂下的雙目緩緩閉上,眼前一片黑暗,觸感與聽覺便強烈了起來。感覺到楚玄從腋下将她抱住抵在床上,在耳邊低聲輕語:“朝朝,你怎麽不看我?”
“這裏那麽昏暗,我就是看你也看不真切,你就讓我睡一會吧。”花朝來的時候并不困,陪他在狼窩裏躺了好一會兒,便順口用困做借口。
白日裏跑了那麽多地方,晚上還要過來安撫他,楚玄體恤她累,便不央求太多,只說:“那好,你先睡一會兒,天亮前我會将你送回去的。”說罷,在她手臂下露出的唇珠上偷親了一下。
“你幹嘛?”唇上突來的觸感讓花朝不由得放大了聲音,拿開手臂,像只受了驚的小獸一樣看着他,一點也不像睡意沉沉的模樣。
“這會兒肯看我了。”楚玄微笑着注視她,仿佛從剛才就看破了她拙劣的演技。
發覺上了當,花朝羞憤地又要捂住自己的臉,手腕卻被一條軟軟的綢帶纏了上去,反扣在了自己頭頂上。
斜眼一看才發現,楚玄的腰帶不知道什麽時候早就松開了來,挂在腰帶上的長情此刻正綁着自己的手腕,幫着它的主人一起欺負她。花朝氣不打一處來,怎麽自己就沒有這麽有靈性的法器。
“長情你放開我,不然我要生氣了!”花朝掙脫不開,一個人可對付不了他們一狼一法器。
長情不為所動,從她頭頂上探出一小段長度輕柔的撫摸着她的臉,像是順從了它主人的心意,溫柔纏人又不容拒絕。
使喚不動長情,花朝沖着楚玄佯裝怒意:“你快讓它放開我,我只說讓你标記緩解你的不适,你可不要得寸進尺。”
“朝朝,不要緊張,我不會傷害你的。”
聞言,花朝稍稍平緩了呼吸,覺得自己的反應好像是有點過激。看他望向自己的眼神溫柔之中暗藏着深深的占有欲,花朝偏過頭去,嘟起嘴道:“讓長情放開我,我又不是不讓你親……我也想抱着你……”
從他口中說出的話就像蜜一樣香甜,楚玄又驚又喜,長情也識時務的松開她的手,楚玄抱着人反轉一圈,讓花朝趴在自己身上。
目光對視的時候,花朝害羞的躲了一下,随即閉上眼睛,默許了他的放肆。
灼熱的呼吸越來越近,花朝漸漸感受不到桃花酒香帶來的眩暈感,并非是楚玄身上的香氣變弱,而是她被咬了之後,與他氣息相通,漸漸習慣了他的氣息。
封存在積雪之下的酒,浸泡過三月裏的桃花香,如同山間清泉一樣清冽,被厚厚的冰雪隐藏了炙熱的內心,而她的體溫捂化了他身上的雪,然後,整個人都跌進了他的溫柔之中,迷醉忘歸。
雙唇相碰時,花朝緊張的向後縮了一下,她的手臂蜷縮在身前,擱在他胸膛上,她只退了一下,楚玄那在她後頸上摩梭的大手便扣住了她的後腦勺,不許她逃。
花朝緊張的張不開嘴,楚玄也不強求,細細親吻她的唇瓣,待她緊繃的身子舒緩下來,柔軟的舌才撬開她的牙齒,吸、吮着她的舌頭,讓她再也無法抗拒他的侵略。
激烈而熱情的親吻下,花朝不禁軟了雙腿,手臂圈在他脖子上,緊緊的抱着他,像風雲中的小舟被風暴卷襲而去,只有抱着他才能找到安全感。
吻到深情處,花朝覺得自己的身子也熱了起來,雙腿分坐在他胯上,貼着他的身子,楚玄稍微擡腿,她便感到一陣酥麻,又怕又好奇,初嘗情愛的上仙癡迷這種感覺,又不知如何自處,便将人抱得更緊。
不同于第一次親吻時的的霸道強硬,這次的親吻溫柔缱绻,像是伴侶之間互許深情般的吻。
親得這樣入神,楚玄真的不想跟她雙修嗎?
陰陽調和,精進修為。
花朝了解過有仙與妖結為道侶,兩人雙修也可互為調和。她是花仙,喜愛陽氣,不喜陰氣,楚玄是狼妖,尤其是在發、情期的時候陽氣最盛。若是雙修,采陽補陰,反而是有益于她的修煉。
她修器械道很難在修為上有提升,另辟蹊徑未嘗不可。
心底有所動搖,只是她不得不顧及楚玄,他以妖身修道不易,得道成仙更是長路漫漫,不能輕易就破了他的元身。因此即便自己動了這般心思,也要忍着不能說。
扶在腰間的手又熱又重,輕輕的揉慢慢的按,“嗯……”花朝難耐地溢出一聲輕吟,腦子逐漸糊成一團,思考能力慢慢抽離。
看着趴在身上的人解了力氣,如同一池春水融化在他懷中,楚玄淺笑着結束這幾乎讓人窒息的深吻,溫熱的薄唇轉向她敏感的耳朵,輕咬了下那小巧可愛的耳垂。
好想要她,快要發瘋了。
但自己一身妖氣,只怕會玷污她聖潔的仙身,損她修為。
再忍忍,不急在這一時。
她已經接受他了,遲早有一天會願意與他肌膚相親……
壓抑着內心的渴求,按在少女腰間的手撫着那柔弱無骨的腰身向上,順着奶白色的手臂摸到了手腕上,手指勾着她手腕上的镯子來回撫弄。
不着急,朝朝遲早是他的人。
——
尚未睜眼,花朝便先用身體感受了下自己身處何方,底下是一片柔軟,感覺應該是躺在床上,身上穿着衣服,薄薄一層,像是沒穿外衣。
昨天她沒有解衣裳啊,難道是被楚玄……花朝疑惑地皺了皺眉,徐徐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陌生的床帳,微弱的光照進房中,隐約能聽到外頭淅淅瀝瀝的雨聲。
妖界的天氣并不很好,因為上空被濃厚的妖氣覆蓋,陽光很難照進妖界,一年中有半年都是陰雨天,餘下半年三個月寒冬,三個月烈日,屬實難熬。
花朝從床上坐起來,轉頭查看四方,發現身處在一間陌生的房裏,清醒了一會兒才想來,這裏是元辰的房間。
昨夜……
花朝想起昨夜将元辰哄睡了之後,自己又去找楚玄,然後……花朝擡手摸了摸自己的後頸,有一圈明顯的齒痕,都已經結了痂,輕微的有些發腫,摸上去還有點疼。
還真跟普通的咬傷不一樣,這就是狼族的标記嗎,長見識了。
被标記過之後,楚玄吻了她,她也抱着楚玄與他親吻了好一會,再然後,像是舒服過了頭,她腦袋一昏沉就睡過去了。怎麽醒過來是在元辰的房間裏?
來不及想太多,花朝趕忙拿起在床頭的外衣穿上,去隔壁查看楚玄的情況,一出門就碰見了尋風。
他好像也很疑惑,“上仙,你是什麽時候跟元辰換了房間?”
“這……”花朝還沒想好怎麽糊弄過去了,正巧元辰從她的房間推門出來,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循着花朝的氣息走過來,抱住了她的腿,奶聲奶氣道:“溪元,我餓了。”
花朝将元辰抱起來,往樓下走去,“走,我帶你去吃好吃的。”身後的尋風沒有追上來,她才算脫困。
早飯吃到一半,楚玄才下樓來,與刻意守在門外的尋風打了一個照面,沒有過多言語。
公務完成,一行人前去妖都酆城與青雲彙合,短暫的與小妖王碰了一面。
花朝遠遠的看着那個比楚玄大不了幾歲的少年,這才體會到柳玉身為城主自謀出路的不易,青雲與妖王并沒有談妥多少事,只為人界争取到了短暫的和平。
妖界內鬥嚴重,有能耐的大妖都接了城池離開了都城,自去封地庇佑臣民,剩下幾個兇獸沒有封賞也不願離開,依舊留在都城中,多是野心勃勃,瞧着小妖王年紀輕輕,自封王爺,合力将其掌控。
由于妖界內部權力争鬥混亂,花朝與青雲不打算在此久留,短暫休整後便要回天界去複命。
驿站中,趁着尋風去找成雨的空檔,花朝端了茶去找楚玄,還沒進院子就感覺院牆周圍有眼睛在盯着這邊,像是有人刻意在監視楚玄。花朝不動聲色,進了房中。
楚玄正在打坐調息,聽到花朝進來,睜開眼睛,從床上站起來。
花朝一邊給他倒茶,一邊指指外頭,“那是怎麽回事?”他們才剛來不到半天,沒有接觸過其他人,就連見妖王也只是匆匆一面,沒理由惹上麻煩才對。
楚玄從她手上接過茶杯,“之前同他們有過節,許是來向我尋仇。”
“過節?跟誰?你什麽時候跟妖界的人接觸上了?”花朝一百個疑惑,七分擔心三分不悅,這種大事,要不是被她碰上,楚玄是打算一輩子瞞着她嗎?
聽她的語氣有些不高興,楚玄忙将人拉進懷裏,坦白道:“那時我年輕不懂事,殺了一只興風作浪的蛟龍,是他們的兄弟,沒想到時過境遷,他們兇獸也登堂入室成了王爺。”
“殺了……蛟龍?”花朝緩緩坐在他大腿上,心中的震驚難以平複,突然想起什麽,又問,“是和光島海裏那只?”
之前在和光島看到打漁的大叔撿了一片龍鱗,從大叔口中聽了妖獸擊殺蛟龍的故事,當時聽來滿心振奮,卻不見身邊的楚玄對這故事有何反應,原來,他就是那故事的主角!
楚玄點點頭。
花朝驚訝又好奇,雖然知道楚玄的修為高,但他是一只狼,竟然能進到海裏獨自一人就将生在海中的蛟龍給殺死,那個時候,他才多大啊?
所以……花朝看看自己手上的镯子,與他手上帶的是一對,挽君挽卿,桌子上鑲嵌的深藍色龍晶熠熠生輝,“所以這龍晶不是你在海裏撿的,是你從蛟龍身上……”挖下來的。
看着美妙絕倫的龍晶石,她腦中逐漸描繪出黑狼殺死蛟龍後,踩在逐漸下沉的龍身上,暴力的從眼眶中将龍眼取出,血液染濕了它的烏黑毛發,連那暖金色的眼眸中都帶了幾絲血腥氣。
威風凜凜,卻與他這般沉着冷靜的君子相并不相符。
花朝隐約有些擔心,她還記得自己做過的夢,夢裏的楚玄入魔後成為了魔界之主,殺人不眨眼,用別人的鮮血為自己延續生命。
可夢境裏的他之所以那樣做,大半的原因都是因為她忘記了承諾,将他獨自一人留下。
現在他們已經心意相通,在一起了,她無論如何都不會再将他抛棄,夢中的悲劇,應該不會再發生了吧。
雖然這麽想着,但花朝還是憂心忡忡。不希望楚玄走上那條不歸路,也害怕他這樣高的修為入了魔界,會讓之後天界與魔界之間本就僵持不下的局勢更加緊張。
“想什麽呢?”楚玄捏捏她的臉,想讓她回神,擔心道,“因為我殺過人,所以你害怕了?”
“不是……”花朝支支吾吾,雖然那也是原因之一,但她最怕的,是楚玄會入魔。
“你能不能答應我,無論以後發生什麽,你都不要傷害無辜……”花朝本想說希望她不要跟天界作對,但天界也不全然是正确的,只要楚玄一身修為不傷害無辜,她也就放心了。
沒來由的說這麽一個要求,楚玄輕輕嘆息:“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麽會這樣想,但我答應你。”他湊到她的臉頰邊,側臉輕輕地蹭她的臉,親昵了好一會。
在妖界修整了半天後,一行人向妖王告辭,回到天界,青雲與花朝将公務呈報上去,此次出使才算作罷。
幾天後,祭聖節如約而至。
花域裏的花仙們來來回回忙得不可開交,衛戰身邊的天虎也來了百花宮兩三趟催促花朝趕緊去琉璃池與三位師兄見面。
花朝一邊在卧房打扮,一邊笑着:“祭聖節可是天界最熱鬧的一個節日了,平常住在海島仙境裏的仙人神君都會聚集到淩霄殿之下的琉璃池邊,一齊祭祀仙逝的金闕天尊,祈禱他的福澤永庇四海八方。”
坐在床邊的楚玄衣衫不整,寬松的衣領滑落了大半,遮不住身前春光,順着好看的肌肉向上,還能看見他脖子上留着一圈淡淡的牙印。
花朝收拾好了自己,轉頭看見楚玄漫不經心的整理衣服,一點緊迫感都沒有。
“哎呀,咱們得快點兒了,二師兄都讓天虎過來催了好幾趟了,再來一趟,天虎那個胖家夥就要把百花宮的門檻給踩平了。”說着,花朝走過去親手幫他穿衣服。
剛系緊領子上的衣帶,花朝忍不住“嗯……”了一聲,察覺到了不對勁。
脖子上的齒痕,遮不住。
要是出去給人看見,那他們之間的關系不就……藏不住了。
“我換一身衣服就是了。”楚玄看出她的顧慮,轉身去換衣服,一邊解衣帶一邊說,“朝朝下一次可不要戲弄我了,若是給人看見,對你的名聲不好。”
“我哪裏戲弄你了?還不是你先……”花朝小聲嘟囔着,羞得捂住了後頸,回來兩天,連着兩天晚上被他蹭上床來壓着咬,她身上紅一塊青一塊,後頸上被咬了兩三口,現在還腫着,稍微按重了還疼呢。
她之前怎麽不知道狼妖這麽愛咬人。
好在自己散着長發能遮住後頸上的紅腫,若是給人看見……會損害她的名聲?
她之前有在意過自己的名聲嗎?多是考慮着師尊,不想給他丢臉。可她修的也不是無情道,就算是與人結了情緣,也不會損害修為。況且,仙與妖相戀又不是沒有過,只要相愛,任旁人怎麽說都不會動搖他們的心。
楚玄裏頭穿了一件黑色的緊身衣,剛好遮住脖子,外頭搭一件寬松的繡金黑袍,腰間系着将自己編成繩結的長情,倒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意味。
花朝看了他一眼,呆呆愣住。
額發遮住了他的額頭,露出一雙金色的眼睛,眼神銳利而溫柔,瘦削的下巴不失少年的清秀,鬓邊垂落兩縷長發,輕微卷着弧度,發尾弧度更大,讓他本就長而厚的頭發顯得更加蓬松,束在腦後的長發卷得肆意,花朝擡手揉了揉他松軟的卷發。
“朝朝,快到時辰了。”
被他小聲提醒才發現自己的眼神定在他身上太久,花朝忙推門出去,正撞上又一次前來叫人的天虎,看到兩人從屋裏出來,天虎甩了甩長長的尾巴,嗷嗷叫兩聲,催他們快行。
騎在天虎背上,不多時就到了琉璃池,池水深而清澈,池上修着蜿蜒曲折的棧道,連接着五處亭子,水中養着仙花游魚,幾朵淡紫色的風鈴草在亭子旁的石堆裏散發清香。
天虎作為神獸只能在外圍等待,花朝帶着楚玄走上棧道,不多遠就看見文旭與百藥正憑欄對詩。
看見花朝來了,文旭與百藥說了幾句話,便走了過來。
“你終于來了,大師兄正找你呢。”
“距離祭祀典禮開始還有一段時間呢,大師兄着急找我是有什麽事嗎?對了,怎麽不見二師兄?”
“大師兄和二師兄正在一起,就等你了。”文旭說着,帶花朝穿過棧道,一邊走一邊說,“我也是剛剛才知道,師尊也會參加這一次祭聖節。”
“師尊也會來!?”花朝情緒興奮起來,自從師尊閉關後,她有幾十年沒見過他老人家了,“那我們不應該去歸原墟外迎接他老人家嗎?怎麽催我往琉璃池這邊來?”
“大師兄說這是師尊的意思,他老人家會在祭聖典禮開始的時候到場,我們要坐在最前排,恭候他老人家。”
“好!”花朝開心的不得了,要見到師尊了,她有好多事想跟師尊說,還有……跟楚玄的事,雖然不知道師尊會是什麽态度,但這件事,她想第一個告訴師尊。
餘光瞥見跟在她身邊的楚玄,又小心翼翼地問文旭,“大師兄知道我跟楚玄的事了嗎?”
文旭回過頭看看她,又看看楚玄,“原本是不知道的,可你去妖界辦事都帶着他,回來複命,他也在殿外候着,別說大師兄了,就連淩霄殿裏的仙童都知道了。”
“都知道了?”花朝慌張起來,別人也就罷了,大師兄可是出了名的嫉惡如仇,若是知道她帶了一只妖在身邊,說不定真會把楚玄給打下界去。
“你不要擔心,大師兄不是不講理的人,你的仙使安分守己又辦事得力,大師兄不會不接受他的。”
聽罷,花朝稍稍松了一口氣,跟在一旁的楚玄也微微躬身,“多謝神君。”
來到亭中,衛戰與公衍正坐在圓桌邊欣賞池上袅袅霧氣,見花朝與文旭過來,衛戰起身看向花朝,關心道:“怎麽現在才來?從妖界回來還沒休息好?”
花朝與文旭坐下,回道:“休息好了,只是昨夜修木傀儡,睡得晚了,今天才起的晚了些。”
說罷,看向公衍,神君金冠束發,一身白銀色的長袍靜坐,靜靜的看向琉璃池中央的祭臺,察覺到花朝看過來的視線,才轉過頭來,對上她慌張的目光。花朝恭敬道:“許久未見,大師兄近來還好嗎?”
“都好。”公衍看過花朝後,視線偏向了她身後,站在亭子外的黑衣少年。
花朝緊張地抓緊了自己的衣裙,她不怕二師兄、三師兄,平常師尊又很少管教她,最怕的就是惜字如金、說一不二的大師兄。
“我收了一個仙使,帶來給師兄們認一認。”花朝說着,起身去亭子外将楚玄帶進來,對着三位師兄介紹,“這是我的仙使,他叫楚玄,是只狼妖,但他心地善良又天資聰穎,我相信他一定升仙。”
楚玄俯身行禮,臉上表情端正,絲毫沒有妖物面見神君時的敬畏感,“見過各位神君。”
三人看了一眼楚玄,亭子外有許多仙人結伴同游,不免多關注幾眼齊聚在此的紫徽天尊的四位徒弟,同時也看到了身為妖的楚玄。
可惜并沒有好戲看,公衍并沒有說什麽,說了聲知道便輕易接納了楚玄。
倒是衛戰眼尖,看見兩人手上戴着款式相同的手镯,示意花朝拿袖子遮一下,不滿道:“你看哪位上仙會跟自己的仙使配戴這樣的法器,也不怕別人看了誤會。”
花朝忙解釋:“因為我修為低,常常要楚玄來保護我,有了這法器就能互通位置,省了許多力氣。”
文旭幫話說:“只要派得上用場,法器帶着也無妨。”
“小事,何必苛責。”公衍一句話,師弟師妹們便都不說話了。
四人說話間,祭聖儀式就開始了。師兄妹四個來到琉璃池中央的祭壇邊,坐到被安排好的位置上,儀式正式開始時,期待已久的紫徽天尊飄然而至。
一身紫衣飄飄,度過近千年的歲月,及時仍保留着剛升仙時的容顏,也掩蓋不了滿目滄桑,紫徽天尊親自為逝去的好友金闕誦讀了悼念金文,四位弟子在下面恭敬的跪着,亦不敢擡頭仰望師尊。
儀式結束後,紫徽天尊消失在祭壇上,祭壇外圍的坐席上衆人齊刷刷的跪着,就連掌管天界的玉華天尊也要站起身來,低頭送他離開。
下面齊聲聲喊着“恭送天尊”,花朝趁着沒人注意自己,悄悄溜出了琉璃池。
身為仙使的楚玄坐在最外面一席,通過符咒和挽卿感應到花朝與他的距離越來越遠,擡頭去看才發現,花朝已經不在她的座位上了。
他起身去尋,在玉清墟外見到了她的身影,她正在跟紫徽天尊說話,楚玄便沒有繼續靠近。
“師尊,徒兒有件事想問您。”
“是那個少年?”
花朝驚訝,“我都還沒說呢,師尊您是怎麽知道的?”
紫徽居高臨下的看着她,手掌撫過她散在身後的長發,不經意的點在了後頸上。花朝慌忙擡手捂住那裏,“師尊,您……”
“你們之間的事,可憑心而不論理,不用問我。”
只這一句,花朝便知道了師尊的态度。有些意外,更多的是驚喜,師尊是天界三聖之一,博愛包容,當然能接受她與楚玄相戀,花朝開心道:“多謝師尊,徒兒謹記在心。”
紫徽天尊重新回到玉清墟,花朝轉身往琉璃池趕,忽然感覺到後頸一陣清涼,再摸上去,方才還紅腫的一片竟然已經好了。
快看到琉璃池,楚玄才跟上來,“跟你師尊說了什麽?”
“說了我們兩個的事。”花朝沖他甜甜的笑着,“師尊他同意了,我一會兒就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師兄們。”
楚玄拉住她的手,“朝朝,這件事不跟他們說也可以,你沒必要為了我去做這些。”
“怎麽沒必要,并沒有天規律法說仙與妖不得相戀,你我何必要在人前躲藏。”花朝按住他拉着自己的手,“就算不告訴所有人,我也想讓師兄們真正的接納你呀。”
眼前人的明眸彎得像月亮,笑容天真純淨,小酒窩如摻了糖,粉嫩的嘴唇彎成好看的弧度,笑聲明朗清脆,甜甜的。
感受到她濃烈的愛意,楚玄的喉嚨開始發幹,按耐不住自己,湊上前去輕捏住花朝的下颚,輕輕的親吻她的唇。
“嗯!?”雖然一觸即分,但花朝仍然控制不住推了他一下,緊張的環視四周,确認沒有人看見他們,才羞道,“在外面呢,你別太任性了。”
“好。”楚玄微笑,兩人一同回到琉璃池。
祭聖儀式結束後,衆神仙依舊同樂,三位師兄也還沒走,此刻正在琉璃池外圍的竹林裏下棋,一旁趴着體型巨大的白色天虎,十分引人注目。
花朝帶着楚玄來到他們面前。
這件事本不一定要今天就說,但三位師兄都太忙了,她不想再拖下去了,在三人面前牽起了楚玄的手,“師兄,我想告訴你們,我跟楚玄是……戀人。”
聞言,正在下棋的文旭與公衍不約而同的頓了一下,捏棋子的手停在了半空,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
坐在天虎身上的衛戰輕笑一聲:“你也知道開玩笑拿師兄們尋開心了。”
“我說的是真的。”花朝堅定道,“我剛問過師尊,他也已經接受了,所以我才敢告訴師兄……”
“戀人?”衛戰起身從天虎身上跳下來,一把抓住楚玄的衣襟,怒道,“我就知道留一個妖物在身邊不是好事,你趕緊滾下界去,不要再蠱惑我師妹!”
“二師兄!”花朝忙推開衛戰,擋在楚玄身前,“他沒有蠱惑我,我是真心要跟他在一起的。”
“真心,你一個上仙怎麽能跟這種低劣的妖物在一起!”衛戰暴躁如雷。
眼見着衛戰殺意騰騰,仿佛下一秒就要祭出流月戟将楚玄打死,文旭也起身要去拉架,還未邁出步子,就聽到身邊傳來公衍那空靈的聲音:“別鬧了。”
“大師兄!師妹她是昏了頭了!”衛戰不肯讓步,“你讓我把這只妖打死,不能讓他再留在師妹身邊!”
“衛戰。”公衍視線轉回棋盤上,落下一枚黑子,稍稍加重了語氣,“師妹她自有考量,你我不必多加幹涉。”
“可是!”
文旭忙上來将衛戰拉開,勸道:“這是師妹自己的事,她告訴我們是拿我們當自己人,二師兄不要動怒了,師妹她又不是小孩子,況且師尊也沒說什麽,你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放過他吧。”
将師兄弟三人各不相同的态度盡收眼底,楚玄才道:“我知道自己高攀了溪元上仙,餘生定靜心修道,待到位列仙班,再議婚事。”
婚事?花朝瞪大了眼睛,心都快跳出來了,怎麽平日裏不見他說起此事,偏要在師兄們面前提。
“你還想議婚事?”衛戰直想上來打他一拳,卻被文旭拉着無法靠近。
“你有這個心就好。”公衍擡頭看了看天,周遭熱鬧的氛圍與平常靜谧清冷的天界很不相同,“我乏了,你們各自散了吧。”
“是,那我們先走了。”花朝知道是大師兄在給自己臺階下,趕緊拉着楚玄離開了。
回到百花宮,花朝才忍不住笑出聲來。
楚玄疑惑:“這麽開心?”
“當然開心了,勉強也算是有四個人認同你了。”花朝掰掰手指算,“雖然二師兄挺生氣,但有三師兄勸他,他應該會想通的。”
“對了!”花朝突然想起什麽,跑進卧房去拿了一件東西出來,手在楚玄面前打開,原來是一枚雕成樹葉樣子的木片,上頭系着紅繩,下頭挂着流蘇。
“手伸過來。”
楚玄伸過手去,花朝在他指尖一點,手指頭上滲出一滴血珠,滴在木片上。花朝自己也取了自己的指尖血,滴在木片上滲透成了一朵紅色的花。
花朝剛帶楚玄走出百花宮就看到了百藥神君身邊的仙子上門,說是替百藥來請楚玄過去幫忙看一下剛從妖界購來的晶石。
滴了血的木片不能久放,花朝便讓楚玄先去幫百藥神君的忙,她自己去挂木片就好。
楚玄不知木片有何含義,在仙子面前也不好細問,便先跟仙子去了。
一路騰雲,來到司藥宮的偏殿,坐在屋裏的人卻不是百藥。
公衍坐在椅子上,并不擡頭看他。
仙子将人送到後便出去将門關上,屋裏只剩下他們二人對峙。
公衍直言道:“離開她。”
楚玄正面回應:“不行。”
公衍側過身來看了他一眼:“即使你修為再高,脫去妖身也要百年,這百年之間別人會怎麽看她,目無綱常,受妖蠱惑,天界恥辱,你會害了她。”
花朝本就修為不高,幾百年來遲遲沒能突破瓶頸,就連如今這個上仙位也是有了三位師兄幫忙才勉強得到。如果不是有紫徽天尊的庇護,以她的能力,在天界根本沒有一席之地。
天規律法沒有禁止仙妖相戀,但天界人又怎麽能瞧得上一個籍籍無名的妖。
楚玄想過這些,但他依舊堅定的說:“我不能離開她,就是死,也要死在她身邊。”
“有趣。”公衍擡頭看他,“那我給你一個機會。”
“什麽機會。”
“将妖骨剃去,退化成靈。”
天界對生靈比對妖的接納程度高的多,花朝當初就是以花靈的形态被紫徽天尊帶到天界,同樣,被花朝帶來的元辰,此刻也好好的生活在花域中。
好處顯而易見,壞處……公衍也不避諱,同他攤開了講:“失去了妖骨,你的妖丹也會破碎,你所有的修為都會消散。”想要被天界接納,總要付出些代價。
楚玄猶豫了一會。
“我願意。”
——
相思樹,天界最大的樹,世間姻緣全部彙集在此,有情人滴血為證,将木片懸挂于樹上,以求巨樹保佑有情人天長地久。
繞過樹旁的月老宮,花朝來到樹下,仰望繁盛的樹枝,盛開着粉白色的花,微風一吹,花瓣如同雪一樣飄落,将眼睛的染成了粉色。
花朝滿懷期待将木片挂上去,看着它與更粗壯的枝幹融為一體,變成一顆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