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1 心動
原本抱着狼睡的花朝在睡夢中被人抱在了懷中, 手上摸不到柔軟的毛發,花朝轉了身去換個姿勢接着睡。
楚玄沒有抱她很緊,任由她在自己懷裏亂動, 睜開眼見她枕在自己胳膊上睡的香甜,頭發都亂了, 指尖撚着她鬓邊的長發替她別到耳後,無意間擦過那小巧玲珑的耳朵, 被月光映照,白嫩中透着粉色。
視線在她耳垂上頓了一會,喉結上下滾動, 稍稍低頭躲開那讓他心底翻湧的美色, 又看見她暴露在自己視線中的一片後頸, 雪白柔嫩。
溫熱的鼻息撒在她後頸上, 花朝覺得有些癢, 頸脖向前彎曲躲開那異樣的熱度,後頸彎成優美的弧度,亦如天鵝低頭點水, 勾勒出富有美感的線條。
明月灑下的光亮将他眼前的美景照得清晰透亮, 楚玄呼吸一滞。
好想咬一口。
這麽美的身體,如果落下屬于他的印記,那麽所有人都會知道朝朝是他的人。
可她不會同意的。
楚玄知道她會縱容自己的親近, 答應他任性的要求,甚至願意帶身為妖的他去天界, 都只是因為她顧念着他們從前的情分,她養他長大,在身為凡人短暫的二十五年中,有十五年都是與他一起度過, 無論喜悲,他們都一起分享。
即便現在已經重逢相認,她也從沒有在意過他到底多大年紀,或許朝朝現在看他,看得見的只是從前那個沒長大的小狼崽而已。
“你什麽時候才會認真看待我?”
什麽時候才會明白,他已經成年,已經有了足以保護她的力量,早不是當年那個沒開竅的小狼崽了。
他希望,朝朝能将他當做一個男人來看待,至少,不要再做她眼裏的孩子。
“我喜歡你……”楚玄低頭,前額抵在她的發頂,輕聲細語,希望她能聽見自己的心意,又怕她知道了他的心思後,會害怕他。那樣,他連現在這一刻短暫的溫存都握不住。
孤獨的歲月讓人期盼永不分離的相愛,所以他忍不住去親近她,對她好,希望她能如諾言所說,永遠不會離開他。
但是他短暫的擁有過,也經歷過絕望的失去,再次相伴,對待她更加小心翼翼。
楚玄的心并不知足,此刻能擁她入懷,便想得到更多:他想要的究竟是呆在朝朝身邊,還是想要……她這個人呢?
靜夜裏風聲都變得溫柔,盤踞在木屋頂上的藤蔓随着風聲輕輕的搖,花朝睡在暖暖的被窩裏,連夢都變得簡單快樂。
她帶着楚玄一起回天界,住在百花宮,與他一起修煉,一起生活,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楚玄不會誤入歧途,她也能安安穩穩地做她的上仙。
許是這一陣子與楚玄待的時間長了,夢裏是他,耳邊也隐隐約約聽到他的聲音。
在半夢半醒之間,花朝朦胧的察覺到她的手腕被他略微粗糙的指腹寸寸摩挲,握在她手腕上的手掌比她印象中的要大一些,她聽見他的聲音微啞,仿佛壓抑着某種洶湧的情感。
他說:喜歡你……
花朝雲裏霧裏,覺得自己又做了一個奇怪的夢,沒頭沒尾,更沒有一點章法。
第二天醒來,感覺身後有點重,花朝轉過頭去看,原來是楚玄的狼身壓在了她後背上,碩大的狼頭抵在她頭頂上,脖子都給她壓酸了,難怪她昨晚會做那麽奇怪的夢。
清晨的薄霧在密林中還未消散,花朝坐起身來推醒楚玄,自己爬下床整理衣衫。
一邊打理頭發一邊叮囑楚玄這一路一定要跟緊她,卻沒注意到身後的楚玄看向她背影時的眼神,溫柔而癡迷。
兩人收拾整齊後準備離開,花朝不忍心叫醒熟睡中的元辰,收拾了身上,關好門窗出來。
環視青蔥的小院子,花朝有幾分不舍,不過她記住了這是和光島,日後想來也很容易,她還記得自己給元辰許下的承諾,以後有的是機會回來。
騰雲駕霧,迎着剛剛升起的太陽,花朝與楚玄一起去往天門山。
行在雲霧之上,初升的太陽在雲海的盡頭,将雲海染成迷離的淡黃色,雲層之下是寬闊的海面,其間點綴着幾顆綠色的島嶼,還有飛鳥掠過。
路上有些無聊,花朝暢想兩人的未來,誇誇其談,“你跟我在一起修煉,用不了幾百年,就能脫胎換骨,成為仙獸。到時候我們兩個一起去降妖除魔、懲惡揚善,一定很威風!”
見楚玄興致不高,花朝問他,“跟我回天界,你不高興嗎?”
“不是。”
“那你在憂心什麽?”花朝也看不透楚玄的心思,細細想來,又問,“你是不是擔心自己跟其他的神仙相處不來?”畢竟楚玄是妖,有這樣的憂慮也是正常。
楚玄點點頭,“別人也就算了,我看你整日将師尊和師兄挂在嘴邊,想來是同他們親近的很。如果你的師尊和師兄不喜歡我,你是不是就聽他們的,不與我來往了。”
“他們不會的。”花朝拍着胸脯保證,“師尊他身為天尊,博愛衆生,怎麽會不喜歡你。而且師兄們最疼我了,又怎麽會為難你呢?你就放一百個心,跟在我身邊就對了。專心修煉,其他什麽都別想。”
“可我始終是個妖。”即便能完美的隐藏身上的妖氣,在神力強大的神明面前也有随時暴露的危機。
“天界又不是絕對排斥妖物,只要你一心向道,心境清澈,終有一天能修成正果,你就別想那麽多了。”花朝苦口婆心的勸導,生怕他臨時反悔就不跟自己去了。
苦心勸人的模樣像極了勸學的先生,楚玄看着他的臉微微一笑,擡手将她鬓邊被風吹亂的頭發別在她耳後。
手指觸碰到耳尖,肌膚相碰的一瞬間,花朝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眨巴眨巴眼,記不得是哪裏來的即視感。
楚玄輕聲說:“好,我不多想。我相信朝朝不會騙我的。”
看見他神情恢複自然,花朝才松了一口氣:她當然不會騙人,也一定會将楚玄培養成一品仙獸!正道之光!
跨過無邊海域,濃霧遮掩着的海面上出現了一座仙山,惟有仙人歸來,天門山才會顯現迎接,海上的迷霧逐漸散開,花朝騰雲落在天門山腳下。
仰頭看上去,整整一萬階石階通向天門,雲海之上,天門那邊便是人人向往的天界。
楚玄不是神仙,需要一步一步走上去才能跨入天門,花朝陪他一起走。
一邊爬着臺階,花朝怕他無聊,不停的問東問西跟他聊天,問他現今喜歡吃什麽,有沒有平日裏用來消遣的喜好……在這一百年中,他都在做什麽?
楚玄一板一眼的回答了她所有的問題,說到自己百年之間做了什麽,他停頓思考了一下,只回了一句,“沒做什麽。”
那是沒有她在的歲月,是花朝将他忘卻、缺席了的時間。
花朝覺得他應該有做一些事的,但出于種種原因,他并不願意跟她說。花朝也不強求,是她有錯在先,也沒有底氣要求他事事都跟自己坦白。
獨自經歷了那些孤獨,楚玄依舊願意原諒她,願意回到她身邊。花朝很慶幸,楚玄依舊是她的好崽崽。
走到快看的到山頂的高度,花朝走的腿都要麻了,而楚玄依舊步履輕穩,稍稍慢下來照顧她的速度。
行到一半時,兩人停下來休息。
花朝坐在臺階上大口喘氣,楚玄擡手替她遮住強烈的陽光,腰間的緞帶也擰成小扇子狀飄到她身邊扇啊扇。
坐着休息了一會兒,花朝才緩過勁來,看着山下兩人走過的臺階那麽高,已經多到數不清楚了。山下的海面也重新被迷霧覆蓋,燦爛的陽光一絲一毫都照不進去。
楚玄坐在她身邊,看着她恬靜的臉,心癢癢的,猶豫了一會兒,說:“朝朝,我有東西要給你。”
“嗯?”花朝收回視線轉頭看他,手上還真是拿着東西,這不就是他之前藏着不讓她見的寶物嗎……原來是要送給她,怪不得那個時候不讓看,看了就沒有驚喜感了。
花朝驚訝,“你要把它送給我?”寶物看着很貴重,一雙清透的冰藍色手镯,晶瑩剔透,上頭各鑲着一顆海藍色寶石,深邃迷人,仿佛星辰的光輝掉進了大海中,迷離夢幻。
一雙手镯交叉着疊在一起,仿佛一對相互依偎的戀人。
楚玄原本打算再等等,但馬上就要進入天界了,他也不知道花朝的師尊和師兄們是什麽模樣秉性,更不覺得以後的路能有多麽順暢,還是提前将東西送給她為好。
楚玄低下頭,擎起她的右手,為她戴上手镯,餘下一只戴在自己的左手上。
“這樣,你想找到我的時候,它就會告訴你我在哪裏。”
“哦……!”能夠互通對方的位置,原來這還是個法器,花朝摩挲着手镯上的鴿子蛋那麽大的寶石,頗為驚奇,窺見海藍色的寶石中星光點點,如群星墜入深海,心生喜愛,“這法器有沒有名字啊,要不要我幫你取一個?”
花朝平日裏的閑暇都會自己做法器,也愛給它們起名字,一時來了興致也想給這對镯子起個好聽的名字。卻聽見楚玄回她:“有名字。”
“那叫什麽呀?”
“挽卿、挽君。”
果真是一對兒,連名字都是成雙成對。楚玄身上寶貝這麽多,該不會個個都有名字吧?花朝好奇心勃勃,指着他腰間的緞帶問,“那它也有名字嗎?”
“長情。”
“那你的弓呢?”
“藍璃。”
“你的佩劍?”
“暮歸。”
聽罷,花朝羨慕不已,他的法器的名字真好聽,不像她,只會起一些潦草随性的名字,最常用的佩劍春桃,還是師兄們為了提醒她打不過就逃,才做主給它取的名字。
花朝沖着他笑,欣羨道:“看來這百年裏你不僅變厲害了,就連法器也都是上品,真讓人羨慕。”
“你想要的話,給你。”楚玄伸出手,将長情遞到她面前,還沒等她伸手來接,長情便彎彎繞繞的纏上了她的手腕。
“千萬別,這可是你常用的法器,你給我我也不會用啊。”花朝連連擺手,将調皮地纏到她手腕上的長情解下來塞回給他,叮囑說,“你還要保護我呢,以後可不準随便把法器送人。”
“因為你喜歡,我才給。”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并沒有起伏,花朝聽了心裏暖暖的,握住他的手,笑說:“因為是你的法器,我才喜歡。”
愛屋及烏,便是如此。
休息好了,花朝重作精神,“楚玄,我們走吧。”
繼續向上爬過最後一段距離,兩人攜手跨入天門,牽在一起的手上手镯相互吸引,寶石閃閃發光。一雙人影被天門中的光芒吞沒,腳步不停,等到光芒散去,人已在天界仙山。
——
悠悠長河自浮島中流過,向下墜成瀑布,水珠凝成雲霧在半空飄動,天界上空一片安寧祥和。
司命宮中忙碌而安靜,主管司命宮的文旭神君為人和靜,待人溫柔,最喜安靜,常常在書案前一坐就是一整天,除了撰寫命書,唯有翻閱書卷聊以打發時間。
“文旭!”
厲聲的呵斥吓得埋頭寫字的命官們身形一抖,紛紛從書卷中擡起頭來循聲望去,只見一個藍黑色的高大身影大搖大擺地從殿門口沖了進來,直奔着文旭神君而去。
來人走到文旭的面前,毫不客氣地坐了下來,一把按住了文旭仍在寫字的手,問詢說:“是你讓師妹去凡間的?你還說通了天門山的守衛放她離開,你哪來這麽大膽子?”
這男子身高馬大,相貌端正,一身藍黑色勁裝,肩上配着護甲,威風凜凜,進入司命公連聲招呼都不打,外面守衛的天兵也不出聲阻攔,上來就直呼神君的名字還敢大聲質問文旭神君。
除了衛戰神君,誰還有這麽大的膽子。
當着衆命官的面一點面子都不給文旭留,可是文旭只是輕笑了一聲,不但沒有發怒,牌端端正正地将毛筆放好,合上書卷,才正視怒氣兇兇的衛戰。可見兩人關系不是一般的好。
“師妹不過才去一會兒,我原還想着她能在二師兄你發現之前就趕回來,沒想到二師兄這麽快就發現了。”
“她好不容易才從凡間回來,在人間遭那些罪,你還讓她回去?”衛戰本就脾氣暴躁,生起氣來說話的音量更控制不住。
當初花朝歷劫歸來,由于在人界不得善終,心髒被挖,屍骨暴屍荒野,怨氣未散,導致她元神不寧,久久無法歸位。還是他們師兄弟幾個合力替她護法才讓她平安歸位。
文旭讓人給衛戰神君落座,兩人對坐,他才緩緩道:“就是因為師妹在人間的劫難未了,我才幫她下去這一趟。”
花朝在人間歷劫時的經歷,三個師兄全部知曉,得知文旭的用意,有了幾分理解,缺依舊怒意難消,沒好氣道:“你慣會自己定主意,要不是有我兜着,早就讓大師兄發現了,到時候拉你們去關禁閉,我可不陪着。”
大師兄是師尊的首席弟子,也是最有資歷和能力承接師尊衣缽的人,紫徽天尊一閉關就是幾百年,大師兄便代替師尊來管教他們,自然也成了幾人心裏敬畏的人。
文旭淡淡笑着,“我知道二師兄刀子嘴豆腐心,這才敢做主讓師妹下去。”
“她要是遇到危險怎麽辦?現在凡間可不比從前太平,妖界換了天,魔界蠢蠢欲動,師妹連劍都使不好,要是被妖魔盯上,那還能跑得了?”
在衛戰的記憶裏,花朝永遠是那個提不動劍的小花靈,即便現在勉勉強強升了上仙,也依舊沒什麽自保能力。
“二師兄不要太操心了,師妹她總要一個人把劫難受完,僅靠着我們護她,終究不能長久。”
文旭聲聲勸解如細風入耳,衛戰稍稍聽進去一些,又攥起拳頭晃晃腦袋,“不成,我得去把她帶回來,都已經是上仙了還要受什麽劫難,你就是太死板了。”
說罷,衛戰起身就要趕往天門山。
文旭起身勸阻:“你不要去了,說不定師妹她已經要回來了呢。”
衛戰不理,不悅道:“她那愛管閑事、磨磨唧唧的性子,能記得回來就謝天謝地了,還是我把她抓回來最快。”
兩人意見不統一眼看着又要吵起來,一旁的命官們閉緊了耳朵,話都不敢多聽,生怕自己被暴躁易怒的衛戰神君單拎出來罵一頓。
文旭跟着衛戰一直走到大殿外,衛戰的坐騎神獸天虎就趴在外面,見主人出來,天虎站起身甩着尾巴踱步過去,一身白灰相間的毛色潔白雪亮。
“天虎你退下。”文旭攔住了俯下身要将衛戰馱在身上的天虎,阻止衛戰離開。
胖乎乎的天虎疑惑地看着主人和文旭神君像在吵架又不是吵架,言語之間還談及了花朝,那可是它除了主人之外最喜歡的神仙,天虎不敢打擾二人争辯,悠悠的趴下身子聽他們說花朝如何如何。
沒見争論出結果,衛戰手下的天兵提前趕來禀報:“神君,天門山的守衛來報,溪元上仙回來了,現在正奔着百花宮去。”
“回來了?”衛戰與文旭異口同聲,立馬停止了争論。
“她還知道回來!”衛戰一邊生着氣跳到天虎身上,身手拉了文旭到天虎身上坐着,兩人騎着神獸奔向百花宮。
兩位神君火急火燎地趕去見師妹,都沒給天兵時間讓他說完後半句話。天邊看着兩人遠去的身影,自言自語說:“溪元上仙身邊跟着一只來歷不明的妖獸。”
眼下追上去同神君說已經來不及了,想來二位神君到了百花宮後自會見分曉。
——
在天界騰雲駕霧,入目所及盡是美景,落葉紛飛、銀裝素裹、花晨月夕,每個空島仙山都有它獨特的風景。
高大威嚴的淩霄殿在蒼穹之頂,圍繞在它周邊的都是神君仙官的宮殿住所,花朝主管的事務不多,所住的仙島名為花域,位置比較偏,島上除了她還有許多花仙居住,而她的百花宮就在島上正中的位置。
花朝與楚玄落在島上,可以看到島上最大的建築是百花宮,圍繞着百花宮有許多竹屋木屋,則是花仙們的居所。
兩人剛在百花宮前的石子路上站穩,就有花仙們過來對花朝行禮,為首的花仙藤月恭敬問道:“上仙,許久未見,您去哪兒了?”
“我有事出去了一趟,剛回來。”
藤月注意到了花朝身邊的陌生少年,覺得這少年冷漠,神情中隐隐散發着邪性,只瞟了一眼便收回視線,問:“這位是?”
楚玄看了藤月一眼,回她:“我是她的……”
“他……他是我在凡間收的妖,見他誠心修道,所以收了他做我的仙使。”花朝搶在他說完之前先向衆人介紹了他的身份,生怕他說錯話被人誤會,也不好将他是妖的事張揚出去。
藤月微笑,“原來如此。”
“你還有什麽事要禀報嗎?我今日方歸有些乏了,要回去休息了。”
“花域寧靜無事,只是我等見上仙回來特意來向您問安,上仙若是乏了,我等便不打擾您了。”藤月說罷,帶着衆花仙退下。
待宮門前的人都散去,花朝長舒一口氣,打開宮門,帶楚玄進去。
百花宮只是建的高大一些,內裏也只是個四方院子,比雨青山上的神廟大不了多少。
議事見客的正殿坐北朝南,面向淩霄殿的方向,正殿之上是觀星望月的閣樓,正殿後是主卧房,正殿東面是客房。院子西面是存放仙藥法器的儲放間,東面是廚房,因為常年不開火,已經改成了煉火房,裏頭擺了一個巨大的青鼎,專門用來燒融法器。
百花宮的構造,花朝都挨個指給楚玄看,告訴他各個房間的用處,安排他住進客房。
剛進客房沒一會兒,就聽見外頭有人大聲喊:“花溪元!”
一聽見那渾厚的聲音,花朝吓得直打哆嗦,她才剛回來,二師兄怎麽就過來了?難道是知道她私自偷跑去凡間,生氣了?
花朝猜的不錯,剛走出門就看到天虎落在百花宮的院子裏,從虎背上下來兩個人,衛戰和文旭,一個怒氣沖沖,一個淡然微笑,花朝站在原地,不知該怎麽開口。
猶豫半天,心虛道:“二師兄,三師兄,你們怎麽過來了……”
衛戰氣勢洶洶跑上來居高臨下的看着她,見她身上完好無損,才訓斥道:“你還知道回來?腦子哪根筋搭錯了要跑去凡間,也不怕下界那些不長眼的妖魔鬼怪把你給吃了!”
花朝站在原地低着頭聽訓,偷偷看向文旭,希望他能替自己說句好話。
文旭看懂她的眼神走過來,還未開口,發現花朝手腕上多了一只手镯,擎起她的手來細細觀摩,問:“師妹,你這只镯子是哪裏來的?”
兩位師兄齊齊的盯着她手上的镯子,他們一開口問,花朝就想到了楚玄,支支吾吾道:“朋友送的。”
文旭轉移了話題,衛戰的注意力也被吸引到了镯子上,盯着那镯子上的寶石細細觀摩,冷道:“你說的這位朋友是什麽來頭?竟然能送一只龍晶給你。”
龍晶?至少要千年以上的龍眼才能成晶石,絕對是可遇不可求的寶貝。花朝擺弄了幾百年的法器,都沒有遇到過龍晶石。
花朝不可置信的看向那顆海藍色寶石,驚訝道:“這是龍晶?”
“貨真價實的龍晶,少說有一千年道行,用龍血潤過,質地純淨,上等珍寶……”文旭說着,看到花朝身後的客房中走出一個少年,目光落在他身上,微笑說,“是這位小友送給你的嗎?”
“嗯?”花朝轉頭去看,面無表情的楚玄就這麽暴露在了自己兩位師兄面前。
楚玄主動向兩位神君問安:“在下楚玄,見過二位神君。”
衛戰一看見楚玄,臉色變得更黑了,“妖?”
衛戰神君主管征戰,乃天界當仁不讓的戰神,只看楚玄一眼便感受到他絕非常人。即便他施法掩蓋了自己身上的氣息,但這樣的障眼法在衛戰與文旭眼中薄的像霧一樣,輕而易舉就能看透他的真身。
衛戰與楚玄對視,雙方劍拔弩張,誰都不肯後退,文旭在一邊觀望。
花朝覺得氣氛不對,趕緊擋到楚玄面前,“師兄你別這樣,會吓到他的,他是我朋友,我已經收了他做仙使,他不是外人。”
“你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你知道他是什麽妖嗎就收他。”衛戰氣不打一處來,妖獸可不比神獸乖順,野性難馴,“這樣難以控制的妖獸絕不能留在身邊,趕緊把他給我送走。”
“不行……”花朝聲音雖小,态度卻堅決,挪着步子湊上去求二師兄放楚玄一馬,“他不會傷人的,求求師兄讓我留下他吧。”
衛戰依舊不同意,手上隐現法器,要親自将楚玄捉了扔出天界。
一旁的文旭不作聲看了楚玄好久,見他站在花朝身邊時原身乖順,身為惡狼竟也有幾分像忠犬。
“二師兄,別吓唬他們了,你我還有公務要忙,我們先走吧。”衛戰還沒來得及出手,文旭就上去拉着衛戰往回走。
“文旭你做什麽?師妹都被妖獸給蠱惑了,你不幫我還拉我?”
文旭只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衛戰便不作聲了,視線在花朝與楚玄之間游走了好幾次,終于放棄了掙紮,騎上天虎離開,臨走之前還惡狠狠的盯着楚玄,警告他:“你在天界最好給我老實安分,要是被我抓到你有不軌之舉,有你好看。”
二師兄的怒氣來的快去的也快,花朝都看呆了。
也不知道三師兄悄悄說了什麽,能這麽快改變二師兄的心意。花朝在心底深深感謝三師兄替她解圍,又害怕二師兄突然反悔殺回來,趕緊把楚玄推回客房裏,躲進去關好門。
背靠着門,花朝按住胸口深呼吸,“吓死我了,還好二師兄沒真動手。”
“他很厲害?”楚玄不甚在意。
“我二師兄可是天界戰神,手底下十萬天兵呢,怎麽可能不厲害。”
“原來如此。”楚玄嘴上感嘆衛戰的職權大,心中卻并無波瀾。眼中只有花朝,似乎是因為方才與衛戰的據理力争,她臉頰有些紅。
剛才在那兩位神君面前,花朝極力保他,楚玄心底動容,問她:“為何要為了我與人吵架,我可是一只妖獸。”
他一邊問着,向她邁進兩步,不聲不響地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花朝後背靠着門,一雙手背在身後還按在門栓上,眼眸微垂着,有些內疚又堅定道:“是我将你帶到天界來的,也是我答應不會跟你分開,從前我虧欠你太多,所以我不會再讓你因為我而受委屈了。”
除了師尊和師兄們,沒有人像楚玄一樣對她那麽好,事事照料她的感受,保護她的安危,還送她這麽珍貴的镯子。
最重要的是,因為她的錯,讓楚玄獨自一人在凡間等了她百年之久。
她離開的時候,楚玄還是一個少年,現在,他的身形樣貌依舊年輕,可他很少笑了,她也再沒從那一雙金色的眼眸中看到獨屬于少年人的靈動。
心理這麽想着,花朝緩緩擡頭看向楚玄的雙眼,那黃寶石一般的眼眸中映着她的身影,無意間與他對視,花朝自然的偏過頭去,心想只是巧合而已。可等她再一次轉回頭去看他,他的視線依舊落在她臉上,直視她的雙眼。
花朝眨巴眨巴眼睛,心髒仿佛竄過一陣電流,酥酥麻麻的感覺。被他這樣近距離認真的注視着,花朝莫名覺得緊張。
靠得太近了。
近到她稍稍擡頭能夠看清楚玄眼睛上的睫毛,細細密密的,在他臉上落下一道淡淡的影子。高挺的鼻梁,淡紅色的唇,瘦削的下巴線條明朗,就連脖子也彎成一個好看的弧度。他頸後的碎發帶着微微的卷,讓花朝想起他的狼身上的絨毛,柔軟而溫暖。
花朝之前從沒覺得與楚玄之間有什麽距離可言。她失憶的時候,楚玄沒有主動與她相認,反而隐瞞身份,保持距離。
後來恢複記憶與他相認,她又是牽他的手,又是纏着他讓他變成狼陪自己睡覺。那個時候,她可沒覺得與楚玄的距離那麽近,也沒覺得,楚玄原來是一個這麽迷人的俊美男子。只是多看了兩眼都讓她心跳加速。
她這是怎麽了……
花朝覺得自己變得有點不對勁,咬着下唇要從他身邊走開,不想讓他發覺自己跟個傻瓜一樣直愣愣的盯着他的臉。
剛向旁邊挪了一步,動作幅度雖然不大但仍然被楚玄注意到。
他單手撐在她身後的門上,将她困在他的胸膛與門之間的狹小空間中。看她在自己面前從泰然自若慢慢變得緊張,然後現在這樣局促不安,臉頰慢慢浮上紅色,從淡粉變成桃紅,像夏末剛熟的水蜜桃一般粉嫩可愛。
突然被“困”住,花朝睜大了眼睛疑惑地看着他,心髒怦怦跳動,呼吸都停了一拍,是因為緊張,還是因為別的什麽感覺……
“別鬧……我去給你搬點心經過來,你可以先讀着,對修煉有好處。”花朝借口要離開,楚玄卻沒有松手。
他對心經并不感興趣。
見楚玄不為所動,花朝慌忙轉過身,拉起門栓,打開門就要出去,說:“我先回去了,你有事再過去找我吧。”
明明他什麽都沒做,花朝卻又慌又怕,卻又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怕什麽。
邁出門去,手腕卻被楚玄抓在了手裏,緊緊的握住,花朝剛要掙脫,卻聽到楚玄低着聲音問她:“朝朝,你在害怕我嗎?”質疑的語氣中還帶着幾分委屈。
“我沒有……”花朝脫口而出,卻怎麽也不敢轉過身來面對他。
她不回頭,楚玄就不放手,追問說:“像你二師兄說的,你也害怕我哪天發起狂來會傷害你?”
聽他的語氣漸漸變得失落,花朝覺得自己好像做了錯事,趕忙轉過頭解釋:“我不是怕你……是,是因為……你長得太好看了,你剛剛盯着我,我覺得很不好意思……”
暫且這麽解釋。
話剛出口,花朝就覺得“因為他長得太好看”這個理由站不住腳,她的三個師兄都是天界各頂各的美人,但是跟他們在一起,被他們圍着圈教導,她就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
聽完她的解釋,楚玄信了一半。雖然她說的磕磕絆絆,至少她臉上的紅暈不會騙人——她害羞了。
她竟然會因為他而害羞。
楚玄眼中有了光,壓抑在心底的喜歡看到了一點可能性的縫隙便忍不住流露出來,他拉過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側臉上,臉頰靠過去貼在她的手掌心,淡笑着:“那你喜歡我長得好看嗎?”
少年的眼中閃着光彩,因為一個淡若雲中皎月的微笑,他眉目間都添了幾分靈動,更顯迷人,亂人心魄。
突然有那麽一瞬,花朝明白了二師兄所說的“妖物蠱惑人心”并不是空穴來風。
手掌心感受到楚玄臉上的溫熱的時候,她整個人都愣住了,拇指在他臉上撫摸,溫和的微風從花域中穿過,帶着淡淡的花香從他的發間穿過,幾縷長發落在她手上,花朝悄悄咽了一口口水。
她是被楚玄給蠱惑了嗎?
楞頭愣腦的想了這麽一句,下意識的回答卻順從了本心。
“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