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65章
岑頌起床的時候,大約是上午十點的樣子。
昨晚她和岑胤吵得不可開交,躺在床上越想越氣,以至于抱着被子久久沒有入睡,早上還打着哈欠從房間裏出來。
客廳一片狼藉,像是遭了賊,貓毛遍地飛,不用說也知道是幾個親戚朋友的熊孩子來過。
家裏的貓咪全部縮在沙發上,毛發淩亂,聽到腳步聲後警戒地看了她一眼,冷冷地轉過頭去。
冤枉啊,我可沒撸你們。
岑頌又好笑又無語。
陽臺那邊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岑頌不管這些搞連坐的貓了,一邊向陽臺走去一邊喊了一句:“媽—”
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卻看見了時韞裕穿着家居服拿着掃把,此時正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岑頌瞬間清醒過來,時韞裕還在她家呢。
她立馬轉過身遮擋自己蓬頭垢面的形象,不滿地問道:“怎麽是你?我媽呢?”
“叔叔阿姨出去拜年了,我看你沒起就留下來陪你。”時韞裕額上出了一層薄汗,衣袖也卷起一節,露出精瘦的小手手臂。
岑頌随意理了一下頭發,欲要阻止:“你是客,怎麽能讓你來掃地,你放下,等我來掃。”
“早餐在鍋裏,我幫你熱一下。”時韞裕迅速地将垃圾掃入掃帚,再倒入垃圾桶中,動作一氣呵成。
岑頌遲鈍地跟在他身後,等熱乎乎的紅糖饅頭和黑豆漿擺在桌子上時,她才後知後覺地說了一句“謝謝。”
時韞裕坐在岑頌對面,溫聲細語:“岑胤他們在前面等我們。”
岑頌咬了一口饅頭:“知道了。”
觀音寺坐落在城南山半上腰上,古樸的清代建築構成一幅清冷畫卷,晨昏定省的鐘聲低沉悠遠,給身在其中的人一份遠離世俗的寧靜。
以前陪時奶奶來過幾次,每一次時奶奶都會給她求平安福,讓她把平安福放在書包裏,慈祥地摸着她的頭:“我們小頌要平平安安的。”
岑頌看着其他平安福,突發奇想地問:“這些呢?怎麽給他們?”
“挂在樹上,風會帶給他們的。”老太太是這麽回答的。
因為今天是春節,僧人們直接在寺院大門的廣場上誦經,于是廣場裏三層外三層全部圍着人,經文總算念到頭了,所有人跟着僧人們一起鞠躬叩拜。
時韞裕跟着岑頌穿過廣場,走過一條小路,來到了廟街,他們所處的位置剛好是舞龍表演隊伍的最前頭。
巨大的龍頭跟岑頌擦肩而過,領班的舞獅人對送上新年祝福。
岑頌回應道:“謝謝,新年快樂。”
寺廟外門的臺階上,岑頌大老遠就看到兩個熟悉的身影。
岑胤側着頭,與矮他半個頭的程渡舟說着什麽話,平日裏不善言辭的程渡舟此刻卻言笑晏晏,眼睛裏有細細碎碎的光。
“怎麽才來?你是豬嗎這麽能睡?”岑胤看到了後來趕到的二人,嫌棄地看了一眼岑頌。
岑頌略過岑胤,和程渡舟打招呼:“渡舟學長新年好啊。”
“岑頌新年好,時學長也新年好。”程渡舟的态度可以稱得上和顏悅色。
岑胤單手插兜,對着岑頌又是一番數落:“等你老半天了,連着時學長也要和你一起遭罪,淨會添麻煩。爸媽在前面,趕緊跟上。”
“渡舟學長也和我們一起嗎?”岑頌探出一只小腦袋,笑盈盈地看着程渡舟。
岑胤面無表情地把她的頭按了回去。
岑頌頭發被他弄亂,惱火道:“你有毛病吧?”
“別逗他,聽到沒?”岑胤一板一眼地教訓這個毫無收斂之意地妹妹。
岑頌突然感到一陣心理落差,酸酸地問:“你大早上不留在家裏陪我,是去接渡舟學長了?”
“是啊,怎麽了?”
以往過年,岑胤雖然嘴硬但還是會等她一起出門,今年這一舉動的改變讓岑頌不太開心,便直接朝他撒氣:“你還是不是我哥了?”
岑胤不知道她抽哪門子瘋,欠欠地回答:“誰是你哥了?”
岑頌兩只眼睛鼓成魚泡,一氣之下她直接挽住時韞裕的手臂,冷冷看着岑胤,刻意地劃分兩個陣營:“這才是我哥,你算哪門子親哥?”
岑胤懶懶地瞅了她一眼,指出:“你看看時學長願不願意攤上你這麽個倒黴妹妹吧。”
岑頌于是趾高氣揚:“時學長說過了,他就是把我當親妹妹看待的。”
被迫卷入兄妹倆的紛争、還被莫名扣上哥哥帽子的時韞裕:“……”
拜過年,岑頌拿到了一個平安福,和多年前的還是一模一樣。
時韞裕對這個也有印象,因為當年外婆就是把這個縫在他的荷包裏,囑咐他好好收着,只不過他那時在國外忙得昏天黑地,東西丢了也記不太清了。
如今再拿到,還是時隔多年時境過遷,心裏又是湧現一股異樣的感覺。
岑頌大概也是注意到了他低落的情緒,指着樹上飄飄散散的平安福,有意無意地安慰他:“奶奶說了,她挂了很多在上面。”
就算丢了一個,還有思念的人親手寫下的祝福永遠不會變。
時韞裕轉頭看向這個穿着奶白色毛衣的姑娘,彎彎的眉眼像一輪月牙兒,心底柔軟得一塌糊塗。
平心而論,他們算不上十幾年的交情,甚至說,他們只存在于對方的回憶裏。
他在錦桉市一醫院三個月的實習十分短促,留學國外一待就是五年,沒有假期沒有休閑,只有永無止境地往前跑,再後來他學成歸來也是選擇在京都就職,除了他躲在錦桉一個人靜靜獨處的時光,他和岑頌的交集匮乏得無言形容。
任何一個高中同學或者岑頌大學期間遇到的朋友,都比他自诩十多年的故交要誠實真切得多。
如果不是她固執地來到京都,來到他的身邊,他們只會像任何一對普通的朋友,再遇時點頭寒暄,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聽着太可惜了不是嗎?
他在這方面的感知能力一向不如其他敏銳,所以對他而言無比重要的人才會一個個離開他,他應該永遠孑立一人。
岑頌不知他心裏在想什麽,怕他觸景傷懷又主動提議:“學長,要去看看奶奶嗎?”
時韞裕搖搖頭:“不用了。”
岑頌也不繼續提了,時韞裕卻兀自問了一句話:“年後你還是回京都吧?”
岑頌不知他要問什麽,“嗯”了聲。
時韞裕摸了摸她的頭,動作輕柔,語氣親昵:“謝謝小頌。”
一朵溫室裏生長的花,他卻想摘放身邊。
雖然這些話說來有些自私,但他很想謝謝她。
謝謝她一直以來的陪伴。
“叔叔阿姨新年好啊!”
大年初二,許蘿琦提着禮品踏着風火輪過來了。
她是個讨長輩喜歡的,岑躍明和曲葶都知道她和自家女兒大學期間關系最好,自然是熱情招待。
但夫婦倆還要走親戚,囑咐了幾句便出門了。
“啊!!!”
人一走,岑頌和許蘿琦兩個人齊齊尖叫起來。
客廳裏的貓忍受不了聒噪,皺巴着小臉走開了。
還在睡覺的岑胤被驚醒,下一秒忍無可忍地打開房門,罵道:“岑頌你大清早在家裏發癫痫呢?”
許蘿琦反應最快:“岑胤學長新年好啊!”
岑胤沒想到許蘿琦來他們家了,愣了愣回複道:“你也新年好。”意識到客人在場,岑胤也不好說什麽,便灰溜溜地回房了。
“我的寶啊你終于回來了。”許蘿琦托起她的受傷的左手,一臉擔憂,“這是怎麽弄傷的?”
“京都下着大雪呢,出去遛個彎就摔了。”
許蘿琦信了這個解釋:“那你可得注意些,傷口不要碰水。”
說完這些,許蘿琦就一把抱着岑頌,像一團牛皮糖黏在她身上,擠眉弄眼地暗示:“說好的過年把時學長帶回來呢?怎麽樣?人拿下了沒?”
岑頌還沒來得及和她說自己和時韞裕的情況,正糾結着要怎麽開口,一臉為難道:“琦琦,你先聽我說—”
“小頌,你起來了嗎?”第二扇房門被推開,時韞裕揉揉惺忪的睡眼,黑發烏瞳,家居服是極致的純灰色。
許蘿琦大早上被美顏暴擊,激動地趴在岑頌身上,幾乎要破音:“好家夥!岑頌你出息了!這就把人帶回來了?”
時韞裕看到是許蘿琦,雖然記不清名字了,但仍然友好地打了個招呼:“你好。”
“時學長新年好呀~”許蘿琦不懷好意地看了看這倆人。
岑頌實在理解不了許蘿琦這完全不拐彎,只按自己走的腦回路,一把揪住她往樓上走。
時韞裕親眼看着岑頌氣勢洶洶地把許蘿琦帶進房間裏,然後“砰”地一聲,門被關得一聲震響。
時韞裕:“?”
許蘿琦也是一頭霧水地被岑頌扯進來,看着對方嚴肅的表情,不禁揶揄道:“時學長都住進來了,有什麽話不能當着他的面說的?”
岑頌正色:“我和他沒在一起。”
許蘿琦斜睨她一眼:“還沒在一起?你怎麽辦事的?”
“沒有!”岑頌急了,思索一番也不想隐瞞好友,扭扭捏捏道,“我和他……怎麽說呢,這個過程比較曲折,而且中間掰了一下下。”
原本化身為尖叫雞的許蘿琦聽到後半段話才稍微引起重視:“為什麽?你倆吵架了?”
岑頌面色沉郁:“嗯。”
“因為什麽原因?”許蘿琦追問。
岑頌想了想,棱模兩可道:“可能是越到後面越覺得不合适吧。”
“你少來!還不合适?當時我說你倆不合适時你信了我的話嗎?”許蘿琦推推她,絲毫不放過她臉上的小表情,“不喜歡他了?真舍得放下?”
“……”
“都帶到家裏見父母了還不喜歡?”許蘿琦又啧啧搖頭,“這可不興防啊。”
岑頌悶悶道:“我沒有帶他回來,是我爸媽請他過來的。”
許蘿琦抓住盲點:“他知道你喜歡他還來你家?這意圖不要太明顯啊。”說完她又按住岑頌道肩膀,一本正經地審問,“別的我不提,你到底喜不喜歡他?”
岑頌沒有說話,許蘿琦又何其了解她的性子,拍了拍她的肩,下定決心道:“放心吧,姐妹懂你,包在我身上。”
岑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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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許蘿琦:琦姐一出手,就知有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