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19章
第二天原遠讓岑頌待在他旁邊聽診,順便學習如何接診病人。
原遠在腫瘤界頗有建樹,因此找他看病的病人也絡繹不絕。岑頌乖巧地坐在一邊,聽着問診部分的流程與談話內容。
原遠接診的時間段只在上午,很快就結束了上午的問診。
“我記得錦大教這部分的東西教得還是不錯。”去醫院食堂的路上,原遠和她閑聊起錦桉大學。
岑頌點點頭。
“錦桉大學一向注重人文關懷,這是一名醫生良好的品質。”原遠是京都大學醫學院畢業的,談起當仁不讓的錦桉大學,不僅沒有流露出任何輕視與不贊同,反而很大方地誇贊錦桉大學的教學。
岑頌身為錦桉大學的畢業生,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下午,岑頌到住院部查房。
推開房門前,一陣吵鬧聲引得她皺眉不适。岑頌剛一推開,只見圍在病床前的幾名幾名家屬争吵得不可開交,護士的勸解也無濟于事。
岑頌看到病床上痛苦萬分的病人,想起了這位高位癱瘓的病人。
老太太已白發蒼蒼,憤怒地指着兒媳婦與幾個兒子:“你們怎麽能這麽對你們大哥?醫生都說了是良性的,治得好的!你們這群狼心狗肺的東西!”
女人頗為不耐煩地說:“治治治!這都治多久了!孩子們還要上大學呢,哪有閑錢給他治!”
聞及,其他幾個兒子也附和道:“媽您省省吧,就算這腫瘤治得好,大哥不也是廢人一個嗎?治好後他是能搬磚啊還是給您洗腳?您不還是得在他跟前端屎端尿嗎?”
老太太指尖顫抖地指着他們:“混賬東西!你們!”
張勇強喊住老太太:“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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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頌頭一次見到這種場面,難免生出一股子怒火。
護士看到她胸口前的牌子,小聲求助:“你是新來的腫瘤科實習生吧?能不能勸勸他們?”
幾個人耳尖地聽到“腫瘤”二字,也不管其他,直接吆喝岑頌:“醫生,你來得正好,這病我們不治了,你們把住院費退給我們吧。”
岑頌攥拳,瞪着為首的男人:“這位奶奶不是說了繼續治嗎?你們憑什麽替病人做決定?”
男人一聽這醫生的語氣這麽沖,頓時不滿道:“你什麽态度啊你?你是醫生你牛逼啊!”
岑頌也意識到自己剛剛有些沖動,按耐住脾氣道:“你們先冷靜下來,我們現在給出的治療效果非常可觀,而且這種病不得到及時治療的話,很容易擴散癌細胞,後期的治療會非常棘手。”
坐了許久的女人打斷岑頌:“哪有錢治?你們這種醫生,不是這裏照個片子就是那裏開點藥,咱們老百姓的錢都被你們搜得精光了。”
岑頌耐心解釋:“如果是錢的問題的話,現在有很多渠道籌款,畢竟錢比不上一條人命珍貴,我希望你們再考慮——”
女人冷笑一聲,再度打斷:“說的比唱的還好聽,你是醫生嘛,要不然你出錢給他治?”
岑頌幾乎覺得這些人不可理喻。
護士趕緊拉住岑頌,避免後者和患者家屬發生正面沖突,然後正色道,“這裏是醫院,請保持安靜,有問題的話出去解決。”
一堆人沉着臉,誰也不理誰。
老太太小聲啜泣着。
岑頌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診室,碰見謝玥推着治療車路過,看到她一臉郁郁寡歡的模樣,關心地問了一句:“小岑,這是怎麽了?”
岑頌說起那個叫張勇強的患者,又描述起剛剛病房裏的幾個奇葩家屬。
謝玥聽及,皺眉道:“你下次可不要理他們。”
岑頌:“為什麽?”
謝玥:“那個張勇強的媽媽,用了大半輩子積蓄給兒子治病,但他老婆想和他離婚,幾個孩子都沒來醫院看過爸爸,更別說張勇強那幾個弟弟了,都說老太太偏心,不拿錢給他們買房子偏偏要用來給大哥治病。”
岑頌:“······”
謝玥嘆了口氣,囑咐:“反正你和他們講道理講不清的,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小岑啊,你做好自己分內的工作就行了。”
岑頌以前只覺得,來京都後她會逐步跟上時韞裕的腳步,成為一個很厲害的醫生,但沒想到第二天就碰上這樣的事。
她脫下白大褂,站在醫院停車場門口等時韞裕。
對方開出車,她坐在副駕駛上,悶悶不樂的連安全帶都忘了系。
還是時韞裕提醒:“安全帶。”
岑頌立馬系上。
時韞裕瞥了她一眼:“怎麽了?心情不好?”
岑頌又一次複述了張勇強的事,她其實清楚這些家屬的想法,只是在生命面前,他們為何表現得這般無情,曾經她也見過家屬想放棄治療病患的,但大部分都是重症患者,要麽就是家裏沒錢治病了。
而他既有希望治愈,又拿得出錢,不想治只不過因為他是高位癱瘓。
只是因為沒有了價值,就被狠狠抛棄。
岑頌想不通:“難道失去勞動力就不是這一家子的人了嗎?”
時韞裕開着車,認真聽她說完,這種事其實不是不能解釋,因為就像家屬說的,治好能怎麽,難道還要在他鞍前馬後伺候一輩子嗎?
時韞裕想開口讓她不要太過于糾結這種事,但是現在的岑頌不會聽,最後無奈開口:“你無法用你的價值标準去套用其他人。”
岑頌立刻反駁道:“這不是最基本的嗎?”
時韞裕回答:“最基本的是人性的自私。”
岑頌靜默無聲,最終死咬着嘴唇,道:“我不相信。”
時韞裕看着她的樣子,嘆了口氣:“我曾經遇到一個病人,他心髒衰竭大概只有一個月的時間了,除非有心源給他進行心髒移植。他渾身插着管子躺在ICU,很痛苦,他自己跟我說不想活了,我也告訴家屬患者的意願,而且ICU一天的費用不便宜,他們家已經負債累累了,但是家屬堅持繼續治療,可惜最後也沒有奇跡降臨到他們身上。”
岑頌愣愣地看着他,全心全意聽他的故事。
時韞裕繼續道:“你看,這世界有涼薄之人,可也有深情之人。你可以可憐病人,但是大可不必因為那些涼薄而失望,真正應該為之失望的是後者,他們不被命運眷顧,但是仍然堅持,你也不必因為看到了人性的自私而頹廢,因為人間還有後者那樣的真情。”
前方是一個紅綠燈路口,時韞裕利用停下來等紅燈的間隙,用手輕輕摸摸岑頌的小腦袋,像長輩鼓勵後輩:“做醫生的只需要全力以赴為患者對抗病魔,其他的,不要多想了。”
岑頌乖乖地點點頭。
時韞裕本想像上次那樣把岑頌送到樓下,這時岑頌表示送到小區門口就行,她可以自己走進去。
時韞裕沒有強求,按照她的要求在小區門口停下車。
岑頌不再像上車時那般悶悶不樂了,還笑着對時韞裕道謝:“謝謝學長,再見!”
時韞裕放下車窗,沖她搖搖手:“明天見。”
岑頌轉過身向小區內走去,直到身影随着拐彎消失了,時韞裕才再次發動車子離開。
煮晚飯的工夫,寸谷發來消息:【開始實習了嗎?】
岑頌:【嗯,今天是第二天。】
寸谷:【感覺怎麽樣?】
岑頌想起來今天的事,不過因為時韞裕的安慰,現在已經沒有那麽難受了。
岑頌:【非常好。】
【我的帶教老師特別好相處,教了好多東西。】
【今天遇到了一個不太配合的家屬,不過已經解決了。】
寸谷發來了一個加油的表情。
岑頌回了一個“勇敢牛牛不怕困難”的表情,也終于完全消化了今天的不愉快,吃完面,洗完澡,心無雜念地躺在床上,不一會兒就睡着了。
這一晚睡得還不錯,一大早起來岑頌也不覺得困,神清氣爽地去上班。
謝玥見岑頌活力滿滿地走進腫瘤科,本來看到她昨天下班還在悶悶不樂有點擔心萬一這傻孩子鑽牛角尖怎麽辦,如今看到她的樣子也放下心來。
岑頌看見她立刻打招呼:“謝姐早!”
謝玥也笑着回複她:“早啊,吃了早餐沒?謝姐這裏帶了豆漿油條,要吃嗎?”
岑頌趕緊搖頭:“吃過了,吃飽了。”
岑頌投入到了今天的工作中,因為昨天的沖突,謝玥特意在辦公室囑咐她這幾天那些家屬都在,讓岑頌去別的病房了。
岑頌接受這樣的安排,雖然已經想通了這件事,但難免對那群家屬心存芥蒂。
今天原遠不在辦公室,病人找不到他就轉過頭詢問她這個原遠帶在身後的小醫生。
岑頌已經熟知目前原遠手上所有的病人資料,對于家屬的問題也能一五一十地回答,幸好都是一些小問題,岑頌還應付得過來。
辦公室裏只有張欽,他解決好手上的事,坐在一邊聽岑頌的回答,怕她出了纰漏。
聽完後,纰漏倒是沒有,只是岑頌到底經驗不足,有什麽說什麽,根本不管患者和家屬聽不聽得懂,所以溝通起來效率不是很高。
張欽指導道:“你講那些專業術語病人都聽不懂,還是得換一種說法,我這裏總結過一份專業名稱替換的資料,我找找看,等下發給你。”
岑頌聽完一臉震驚:“居然還有這種東西。”
張欽哈哈一笑:“那可不,不過那些替換可不準确。”
岑頌只覺得自己由get到寶藏了,忙說:“謝謝張醫生!”
閑下來時,岑頌忍不住想起要請時韞裕吃飯的事,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有時間,于是她一拍腦袋,她可以去找他啊,反正現在沒有事。
說走就走,岑頌連電梯都不坐了,反正只有兩層樓,一溜煙就跑到心血管科。
護士見她陌生,上前問道:“您好,請問您找誰?看望病人的話要先去登記。”
岑頌忙說:“我想找時韞裕主任。”
護士抱歉道:“時主任今天不在科室。”
岑頌失望道:“好吧,謝謝啦。”
岑頌穿着白大褂,胸口別着工作牌,護士确認眼前的小姑娘不是患者後又詢問:“你是新來的實習醫生?”
岑頌點點頭,護士又問:“你認識時主任?”
她不敢給時韞裕帶來麻煩,只能小小地“嗯”了一聲。
誰知落在對方的眼裏,竟成了害羞的表現。
護士狐疑地打量了她一眼,想到時主任都三十多了,對感情生活避而不談,只存在一個大家猜測中的女朋友。
眼前這個明眸皓齒、笑容含羞的小姑娘俨然成為了她的八卦對象。
只見護士望了望四周,然後壓低聲音,小心翼翼地問着這個小姑娘:“你是時主任的女朋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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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岑頌:我說是你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