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九月底,秋雨肆意。
岑頌撚了撚腿上的針織裙,她本來想和平常一樣穿褲子就好,可一出門,就看見岑胤滿滿嫌棄的眼神以及毫不客氣的嘲笑:“平時不穿非要下雨的時候穿,你骨頭癢啊?”
岑頌握拳,白了哥哥一眼,道:“我樂意!你管我?”
岑胤聳聳肩,“行,我不管你,到時候感冒了別後悔。”
一陣秋風挂來,岑頌忍不住哆嗦一聲。岑胤早有所料地看着她,問道:“還不去換?”
“不換!”她逆反心理上來,偏偏和他對着幹。
岑胤管不了她,想到車上還有一件外套,也沒多說什麽。
一路到了錦大,岑頌剛要下車,岑胤就把車上那件外套系上了岑頌的腰,至少能幫她擋擋風。岑頌覺得難為情,小聲抗議:“哥,這樣特像我來了大姨媽。”
岑胤服了她的腦回路,一掌拍過她的腦袋:“他們只會覺得我把你屁股揍出血來了。”
岑頌一拳打過去:“你才屁股出血了!你痔瘡出血!”
路過的人偶爾有幾個聽到,好奇地打量了幾眼。
岑胤扶額,咬牙切齒:“姑奶奶,咱小聲一點。”
岑頌驚了,小聲發問:“哥你真有痔瘡?”
“閉嘴!”岑胤真想揍她了。
岑頌轉了轉眼珠子,突然大聲喊道:“渡舟學長!”
岑胤如芒在背,臉色一僵轉過身,卻發現後面什麽人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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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岑頌發出一陣爆笑。
岑胤揮起拳頭,臉如包公,狠狠道:“岑頌!你是不是又皮癢了!”
見狀,岑頌直接朝自己要上課的地方跑去,岑胤想追上去給這個丫頭松松皮,可他上課的教學樓在前面一點,只能咬碎牙齒往肚子裏咽。
今天一早又是程教授的課,岑頌一進教室就看到許蘿琦朝她揮手。今天早上夏維沒有課,再加上他對程教授很是仰望,便跑到這裏蹭課,許蘿琦也老老實實跟在他屁股後面。
岑頌坐在許蘿琦旁邊,夏維黏在書本上的眼睛總算擡了起來,上下看了一眼,說道:“今天挺冷的。”
許蘿琦直接屏蔽夏維這個直男,誇贊岑頌:“針織裙也挺保暖的,岑頌你的腿好漂亮啊,又白又直的。”
夏維:“總不會比褲子保暖。”
許蘿琦咬牙:“你閉嘴。”
岑頌縮了縮腿,轉移話題:“你真不和何浩一起走了?”
許蘿琦無所謂地說:“冷戰,他不肯理我,我也不想理他。”
岑頌點點頭,笑道:“夏維也挺好的,就是怕他嫌你話多。”
一聽到這,許蘿琦如同洩氣的氣球,憤憤控訴:“他很嫌棄我,我在他後面已經話很少了,就怕打擾到他學習。”
夏維似乎默認了這件事:“······”
許蘿琦更加委屈,指着夏維看向岑頌:“你看他!”
岑頌想笑,替許蘿琦說話:“夏維,你看許蘿琦為了和你一起,都起這麽早了,她以前都是踩點進教室。”
夏維一副“又不是我讓她這樣做的”的表情,讓岑頌無語凝噎。
後面的學生陸陸續續進教室,程教授也走了進來,看到第一排的岑頌,夏維,滿意地點了點頭,又看了看旁邊喋喋不休的許蘿琦,饒有興趣地問許蘿琦:“這位同學,你不是臨床的吧?”
許蘿琦被點名了,沒有絲毫怯場,回答:“老師,我是藥學的許蘿琦!”
“你怎麽想來上我的課?”程教授在上課之前,多問了幾句。
許蘿琦眼光慢慢飄向夏維,委屈巴巴道:“我來陪他的。”
聽此,身後的學生都歡呼了起來,紛紛起哄。
程教授見到這麽率真的姑娘,不禁笑眯了眼,眼瞧着臉越來越紅的夏維,大手一揮讓學生們安靜下來。
“姑娘很不錯啊,我看你們專業的老師最近點名表揚了你。”程教授對她有點印象,以前每次考試都是吊車尾,最近幾次突然有了大幅度提升,藥學系的教授在他耳邊提了好多句,大多是欣慰。
許蘿琦嘿嘿笑,如實回答:“因為夏維成績太好了,我得追上他。”
學生們再度起哄:”哇哦!愛情的力量!“
夏維第一次感受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臉紅得蔓延到脖子,整個人身子不敢動一厘米。
岑頌憋笑,拉了拉許蘿琦的衣角,示意她再說夏維就羞憤而死了。
許蘿琦也是個木讷腦袋,告訴程教授:“教授,我不能再說了,不然夏維就不理我了。”
程教授開懷大笑,叫許蘿琦坐下。
一堂課,夏維如坐針氈,下課鈴一響就抱着書本飛快溜開了,許蘿琦還沒反應過來,大聲喊道:“夏維!你走這麽快幹什麽?”
岑頌看着兩個人的背影,無奈地搖了搖頭,準備去圖書館自習時被程教授叫住了。
“你可是我欽點的課代表,不要以為平時不點你就忘記你了。”
岑頌覺得有一種不詳的預感,上個月的測驗她好像退步了,程教授沒找她就以為這件事過去了,沒想到還是撞上了槍口。
小步跟着程教授到了辦公室,但幸好他只是讓她幫忙整理資料,沒提到考試的事。岑頌松了口氣,開始細數那些資料和試卷。
一刻鐘後,程教授停下批改教案的手,挑眉問道:“考差了不會來找我?”
好吧,還是測驗的事······
岑頌假笑:“程教授,我們導師已經說過我了,我還以為你不知道······”
程教授看穿了她,轉而問道:“行了,我也不是想教訓你,下周的測試你沒問題吧?”
還沒等到岑頌的保證,程教授的手機就響了起來。一看是備注是“時韞裕”,他有些為難地看了一眼岑頌。
岑頌打了個手勢,示意自己沒問題。
開玩笑,求之不得好嗎?
程教授這才放心地接電話,聽到那個科研項目有了進展,心中十分喜悅。岑頌本來在做自己的事,聽到程教授嘴裏的“韞裕”不由得豎起了耳朵,仔細聆聽他們的對話。
“謝謝啊,怎麽想到這個時間點打電話給我?”程教授問,按理說,這個時候他應該在上班。
“剛好想起您今天只有第一二節 課,沒打擾到您吧?”
“你父親昨天還在要我多勸勸你,多去熟悉一下公司的事務,我這個人不想多嘴,一切尊重你的意願。”程教授自然而然地就說起了昨天的事,畢竟他夾在中間也不好說什麽。
難得地,時韞裕沒有一點不滿的情緒,而是沉思:“我會考慮的。”
“還有一件事,我知道你是最不高興的,你母親張羅了那麽多相親,你也不要樣樣都退掉,都快三十的人了,記得留意一下,畢竟學醫的不像其他行業。”
程教授是一路看着時韞裕在醫學這條路上越走越遠的,雖然他知道時韞裕和父母關系一直淡淡的,但他身為教師和為人父母,他理解時父時母的心情,有些事情父母也是為子女好。
岑頌敏感極了,手上的動作越來越慢,只想再次聽到時韞裕拒絕的話。
不料時韞裕配合地輕笑一聲,然後緩緩道:“嗯,我懂的······”
程教授聞言,鄭重道:“你自己心裏有數就行。”
打完電話,岑頌也閉上了自己豎起來的耳朵。
程教授眼看着要到飯點了,就揮揮手:“記得好好複習啊。”
岑頌連忙點頭,腳底滑油般離開。
許蘿琦那邊似乎碰了壁,連打好幾個電話,岑頌一出來就回撥了出去,唯恐她想不開到便利店買醉。
“頌頌,出來吃飯啦。”
許蘿琦說風就是雨,硬要拖着岑頌往一家東北菜館裏走。說實話,以前看到學校裏的東北人拿着大蒜大蔥往嘴裏塞,就有點發毛,但想到時韞裕在京都可能也是這個樣子,不免有些好笑。
菜一上來,岑頌沒忍住八卦:“你和夏維怎麽了?”
“嗯······說來話長······”許蘿琦莫名心虛,手一直攪合着湯。
岑頌:“那就長話短說。”
許蘿琦托腮,一臉抓狂的模樣,描述着剛剛霸王硬上弓的場面:“我對他表白了,還親了他,夏維當時臉都吓白了,事後想想,他肯定恨不得打死我。”
岑頌目瞪口呆:“這麽猛?”
許蘿琦說到這就後悔,默默低着頭對手指,聲音細若蚊子:“當時他氣着我了,我一上頭就那樣了······”說完她還委屈地辯解了一句,“誰叫他不解風情?”
岑頌看了她一眼,不忍道:“你還要追他嗎?”
本來許蘿琦追夏維也是一時興起,而且還對人家窮追猛打,嚴重造成了對方的不适,說難聽點,女方再追下去會有些掉價。
顯然,許蘿琦也知道這個道理,但她并不打算就此作罷。
許蘿琦抓住岑頌的手,急盼尋求認同:“頌頌,我發現我已經不可救藥地愛上了他,你會支持我的對吧?”
岑頌汗顏:“希望你能記住你現在說的話。”
許蘿琦拍拍胸脯,顯然自信心十足:“放心吧,除了他,我再也不會愛上任何一個男人了。”
遠在食堂的夏維狠狠地打了個噴嚏。
下午,依舊是程教授的課。
上午的課她都有認認真真聽,只是程教授還是會偶爾提起令他驕傲的學生——時韞裕。除了這點小插曲,岑頌全程沒有走神。
其中最程教授說了一個不算題外話的論題:“如果你是醫生,你在外遇到一個病人,病人是一名殺人犯,極有可能會威脅你的生命,你會如何選擇?”
學生們思忖半刻,有人回答:“我還是會救,不管他會不會傷害我。”
也有人不贊同:“先報警,等警察來處理,為了一個殺人犯搭上一名醫生的生命不太值得。”
“培養一名醫生的精力與時間不可估量,如果只是一名殺人犯的話,不太值得以身犯險。”
程教授都點了點頭,突然點了岑頌的名。
恰好,岑頌想起來時韞裕演講時的話,不多不少,剛好是她空隙時間裏聽到的一句話——“如果你是一名醫生,請記得醫者仁心,救死扶傷,即使病人康複後與你站在對立面”。
岑頌站起來,把那句話重複了一遍,然後補充了一句話:“······是時學長說的。”
“很好,”程教授滿意地點頭,“你們大多看過時韞裕的那場演講,那句話我十分贊同,約束我們行為的永遠是醫學生誓言,病人本身與你無關,你的職責是救死扶傷,其他一切交給法律。”
岑頌突然很激動,不僅是共同的觀點,還有一種神聖的使命感,她一定會銘記教授和時學長的話。不夾雜任何私人感情,她對時韞裕的崇拜難以用語言來形容。
這個傳奇一般的人物自然在錦大被津津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