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金竑應聲回頭,沖着莊景微微揚起唇角。
槐蔭下,故人如昨,百年時光似乎一剎那蒸發。
他們不一樣了,但是他們又都還一樣。
因為兩個人很入戲,書房夜話、花園練功、兩人一起散步這幾個在貝勒府的戲份一下就拍完了,包括換裝、換場地的時間,也就用時兩個小時。
那些情不自禁的凝望、有意無意落在肩頭的眼神、和滿心滿眼的歡喜,莊景都小心收藏。
原來真心傾慕是藏不住,也裝不出的。載泓當年也是這樣看他的嗎?他當年太年輕,竟然什麽都沒有察覺。
拍完以後,莊景還是硬拉着金竑在府裏到處轉轉,看看幾個展廳。
這時《穿越不可能》的攝制組已經走了,園子裏除了他們兩,并沒有一個游客。
從陳列着華麗衣冠與器皿的展廳出來,視野一下明亮起來,遠處傳來喇叭聲,有幾只麻雀活潑的跳躍着,在樹底啄食。
莊景問他:“四哥,你還想回到過去嗎?那時候,這整座宅子都是你的,那些價值連城的古董和字畫也都是你的。”那也是載泓最年輕,最意氣風發的時候。
這時候他們經過一座月亮門,在一道長廊上走着,雪白的一側牆壁上鑿着一個又一個形狀不同的花窗,分隔出許多精致而不同的園林風景。
四周寂寂,空無一人,整座園子好像多是為了他們而存在着一樣。
金竑忽然停住,彎下腰去把莊景淩空抱起,莊景短促的驚呼了一聲,就被金竑妥帖地放在了花窗的牆臺上。
陽光透過綠蔭灑在莊景雪白的臉上,金竑湊近過去在莊景的臉上親了一口,耍無賴似的笑道:“我不回去,以前我可不敢對莊老板做這種事。”
莊景還穿着那件白色暗紋長衫,金竑卻換回了現代的服裝。他一只手掐住莊景的腰,膝蓋抵着他的膝蓋,防止他滑下來,黑色的大衣攏住了兩人的身體。
“角兒你的腰真細。”金竑手收的緊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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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景的臉早就紅的跟煮熟了的螃蟹一樣,緋色比花窗後那一片濃郁的梅花還豔。
他讷讷了一會兒,才終于罵道:“你這人好不要臉!”
“我不要臉嗎?”金竑湊得更近了,把額頭貼着莊景的額頭,低聲說出些污言穢語:“更不要臉的事我都想過,你想聽嗎?”
“就在此時,此地。”
莊景受不了了,一腳踹到金竑小腿上,手指掰開金竑放在腰上的手,跳了下來,跑到離金竑三米遠的地方。
他捂着腰指着金竑,又不好意思說別的,只能罵:“我要告你毀壞文物!”
金竑笑:“這都是後來重修的牆,別告訴我你不知道。”
莊景不理他了,轉身就走。
走了幾步沒聽見金竑的腳步聲,又忍不住回頭看。
只見那位爺吃準了自己會回頭,正裝模作樣的捂着被他踹過的地方,一瘸一拐往這邊蹭呢。
莊景扭過頭繼續走。
這下身後的腳步聲終于快了起來,金竑跟了上來,說些扯七扯八的淡話,莊景就是不回頭。
最後,金竑委委屈屈地聲音從耳朵根後傳來,跟大狗似的:“小五兒,我還以為我們已經在一起了呢。”
“你別生我的氣。”
金竑撒嬌,莊景就受不了了,無奈地停下腳步,轉過頭。這時候他臉和脖頸上的紅暈已經退去,又是白皙出塵的模樣。
金竑見縫插針,立刻把手伸出去:“牽。”
莊景翻了個白眼,還能怎麽辦呢,牽住了某只大狗的爪子。
兩人安安靜靜地繼續在園子裏散步。
但金竑沒安分多久,在快要走回劇組的時候突然問:“小景,你打算什麽時候官宣啊?我在黑暗裏待久了,也想見見光。”
還是那種做作的委屈的語氣。
莊景瞥了他一眼,這一瞥在金竑眼裏那便是眼波流轉,明豔不可方物,可惜他嘴裏說的話卻比一段木頭還無情:“早着呢,且等吧。我看你挺陽光燦爛的。”
看金竑那種帶着點試探但又懷着希望,然後一下子洩氣的樣子,莊景有些不忍。明明一個挺大的人了,也知道他有什麽手段,莊景還是不自覺把他腦補成了個小可憐。
不過該心硬的時候莊班主是絕對不會心軟的,他還有驚喜要在三月三那天送,如果要官宣,也要等到對的時機。
金竑沒洩氣一會兒,前面已經是熱鬧的劇組了,他立刻理理衣服,又恢複成人前那個光風霁月的金董了。
拍攝了兩天,兩人的最後一場戲是在陶然亭邊唱戲。
金竑拉琴,莊景唱戲。
導演對金竑和莊景說:“您二位不用真拉真唱,只要做出那個勁頭,到時候後期會配音的。”
金竑調了調胡琴的音,拉了個華麗流暢的小過門:“你們現場收音,比後期配的效果好多了。”
導演知道金竑的能耐,但是對莊景唱戲的能耐可一點兒也不信任,但是金董發話了就先現場收着音呗,反正不行到時候再配也沒關系。
為了拍攝紀錄片,工作人員在陶然亭外五十米處設了警戒線,但還是沒有阻止看熱鬧的大叔大媽和游客們,有個圍觀大爺聽了金竑的胡琴,問道:“拉琴的這人是誰啊?是專業人士嗎?這是要拍京劇的紀錄片?”
旁邊緊跟互聯網潮流的阿姨告訴他:“什麽啊,那個拉琴的是娛樂公司的董事長,那個要唱的是現在當紅的一個明星,他們在拍鼎成豐的紀錄片呢。”
大爺:“嗨,這年頭什麽鳥都敢叫喚,要這種明星來唱戲,來給鼎成豐拍紀錄片,真不知道那些人怎麽想的。要這小白臉來唱戲,還不如在公園裏随便找幾個老頭呢。”
旁邊也有莊景的粉絲,聽不慣解釋道:“大爺您不知道,莊景他很有天賦,唱的不錯的,盛慕槐老師教過他一段戲,他立刻就學會了,盛老師都說他有天賦呢。”
“盛慕槐也會說場面話啊,難不成指着鼻子說你小子不成嗎?”大爺一聽,哈哈笑開了,“你們小姑娘啊,就知道看臉!”
粉絲年紀輕,臉嫩,雖然滿臉羞憤,氣得眼睛都有點紅了,但也說不出什麽反駁的話來,只好小聲說:“等下哥哥唱你就知道了,他唱得可好了!”
這時候,遠處傳來了爽朗的笑聲,一堆老頭老太太拎着胡琴,鼓板,錄音機,大喇叭氣勢洶洶地朝這邊走來了。
大爺說:“喲,那不是老楊頭和李肖河嗎?小姑娘,這就是咱們首都公園界最有名的票友了,我平常來這兒遛彎還停下來聽他們唱唱戲呢,也是,這個時間他們剛剛唱完戲呢,他們可不就是帶着家夥要來砸場子了嗎?”
小姑娘回頭一看,好家夥,二三十號年齡加在一起兩千歲不止的爺爺奶奶往這邊走,圍觀群衆都被他們的氣勢所攝,自動往旁邊退散。
看這架勢,小姑娘真有點急了,這不會真是來踢館的吧?
如果,如果他們真的要嘲笑莊景,那自己該怎麽保護哥哥呢?想不出答案,看着在遠處低頭和金竑商量着什麽,對危機還無知無覺的莊景,她急得汗都要下來了。
這時候,這群浩浩湯湯的人已經在警戒線前停下,排成了整齊的三行。為首的是老楊頭和李肖河。只見老楊頭屏氣凝神,手往空中一揮,旁邊的李奶奶舉起大喇叭,一個中氣十足的女聲響起:“莊老師!”
身後的老年方隊齊刷刷接:“加油!”
李奶奶音量再拔高:“莊老師!”
老年方隊熱情洋溢地喊道:“老年票友群支持你!”
這些爺爺奶奶常年唱戲,嗓門很大,口號簡直喊出了震天的氣勢,整個陶然亭都為之一振。
莊景回過頭,看到了熟悉的老楊頭,又聽見了口號,大概猜出來的這些爺爺奶奶應該是他在老年票友群裏素未謀面的“學生”和網友,于是笑着揮了揮手,朝他們走過去。
爺爺奶奶們見到莊景很激動,誰都想跟他聊幾句,最後還是老楊頭和李奶奶做了聊天代表。
莊景問他們怎麽過來了,平常受教最多的李奶奶忙說:“莊老師,您教了我們那麽多東西,我們票友群的人都想當面感謝您!平常您是大明星也忙,不好随便跟我們出來活動,這次我們打聽到你在陶然亭拍戲,還是演掌上紅,就特意過來支持你了。陶然亭是我們平常經常唱戲的地兒,是我們的地盤!”
莊景笑得眼睛彎成兩道漂亮的弧線。
之前還嘲笑莊景的那個大爺早就傻眼了,怎麽聽這口氣,莊景竟然在票友界混得那麽開,還是這些知名票友的老師?
粉絲小姑娘近距離看到哥哥早就激動的不行了,又聽見這些爺爺奶奶竟然都稱呼莊景為老師,更加自豪的不要不要的,倨傲的朝大爺擡了擡下巴,用盡全力用眼神表達了她的得意。
然後她悄悄拿起手機,放大鏡頭,把哥哥溫柔爽朗的笑容全部留住。
莊景聊了幾句以後,就回去準備拍戲了,那邊的票友們也自發做起了維護現場秩序和安靜的工作。
這是他們中的許多人第一次現場聽莊景唱戲,自然十分用心,屏氣凝神,這種肅穆的态度影響到了別的游客,大家也都配合的安靜下來,就想聽聽這莊景到底有多大的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