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女子白裙飄飄,露在外頭一雙眼眸亮得驚人,鸨母認出她不是樓內的姑娘,稍顯意外,上下審視一番,猜測她是某大戶人家的小姐。
“一百兩。”鸨母回答。
曲今影:“我付雙倍。”
門口守候的小楊柳從容不迫的掏出銀子。
“金子。”鸨母打開鼓鼓的錢袋,向她們展示。
小楊柳的脖子伸出老長長,把錢袋裏的東西看了個真真切切。
還真是金子。
她義憤填膺道:“朱門……那啥臭,路有……那啥骨,如今豫州大旱,居然還有人來這銷金窟醉生夢死,拿這些銀子去西城門給災民舍兩碗米粥不成嗎?”
“小丫頭,話不可能這麽說,”鸨母不樂意了,“天災不可避免,難不成我滿庭芳從此不做生意啦?”
“多少錢我都給,小楊柳,回府上拿錢。”曲今影搶白道。
紅錦歉意連連:“縣主,您的好意我心領了,實在不用破費,我去去便來。”
曲今影卻提着裙擺跨出門檻,拉住她的手腕請她進屋。
到了這份上,鸨母也沒有強求的道理,扭着水桶腰,折身返回天字號雅間。
“公子,花魁娘子太忙抽不開身,”她戀戀不舍的把金子擱上桌,“東西您還是收回去吧。”
“大膽!”易東坡破鑼嗓子一聲吼。
實打實的吓了衛燕思一跳,手腕一抖,茶水灑在水色衣襟處。
易東坡繼續道:“普天之下莫非皇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也不打聽打聽我家主子是誰!”
衛燕思額角掉下三根黑線。
鸨母更是一頭霧水,逛青樓就逛青樓,扯什麽皇土扯什麽王臣?
“快快把人叫來伺候!”易東坡情緒起伏太劇烈,扯疼了臀部的傷口,嘴角抽搐一下。
“沒有便沒有吧。”衛燕思選擇退一步海闊天空,只收回一半金子,剩下的留做打賞,随口問鸨母,“今夜可是有熱鬧的事,連花魁都抽不開身。”
“公子居然不知?今夜是百館評魁,要評出百魁之首呢!”
衛燕思稍稍驚喜,出趟宮還能遇到這趣事:“好玩兒嗎?”
“不光好玩還好看嘞,”鸨母自說自話,“公子不是本地人吧?不瞞您說,我家紅錦便是去年的魁首,今夜第一個登臺,您千萬留下瞧瞧她。”
說着,十分熱情地拉她出了房門,指着對面走廊的地字號雅間:“你往屋內瞧,喏,桌邊坐着的穿紅衣裳的姑娘,就是我們家紅錦。”
衛燕思定住眼,發覺與紅錦面對面的那名白衣女子甚為眼熟。
“……穿白衣裳的姑娘是何人?”
鸨母揣好金子咯咯發笑:“您喜歡?好眼光啊,她跟您一樣,身份貴重的嘞!”
衛燕思的目光不曾收回,嘀咕那位白衣姑娘越看越眼熟。
一個名字出現在腦海中。
她幹脆偏着腦袋,一步一步穿過二樓走廊往對面去。
廊間的男男女女莺莺燕燕笑鬧成一團,酒氣和脂粉氣混在一起,悶得人喘不過呼吸,她展開折扇扇着風。
一拐身,好不容易拐進地字號房,發現人沒了,空空如也。
急忙打眼往外瞧,原來那白衣女子正和紅錦有說有笑往樓下走,身後還跟着兩個人,看模樣打扮,其中一個是丫鬟,另一個倒是個挺貴氣的婦人。
鸨母不知何時跑上三樓,倚在闌幹處抖落着手帕,高聲喊道:“百館評魁開始啦!”
樓內立時沸反盈天,人潮傾濤瀉浪一般沖出滿庭芳。
“哎呦,我的主子耶,您可讓奴才好找喲,您要是出點什麽差錯,奴才可如何是好,千萬別亂跑了。”易東坡同風禾一起追上來。
衛燕思一心系在那抹白色身影上,随着人潮下了樓。
奈何各號雅間的客人都湧了出來,樓梯顯得不夠用,下樓的路并不順暢,時不時因擁堵而停下。
等待從來都是難熬的,衛燕思踮起腳張望,那抹白影已經不知所蹤,她吩咐豐禾替她去追。
風禾抱拳垂首:“敢問主子追誰?”
“清慧縣主。”
“請速奴才恕難從命。”
“命令你去!”
“奴才的使命是保護您,決不離開您半步。”風禾的目光似鐵如鋼,鼻梁上那條短小的刀疤微微起皺。
衛燕思拿他沒轍,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擠到門口,聽到咚咚咚的鑼鼓之聲。
人群愈發騷動:“開始啦開始啦。”
她随即就被人流裹狹着來到了雁淮河畔,火紅的燈籠高高挂,通明輝煌,簡直密如繁星。
約莫半尺來寬的彩綢,挂滿了四處。被喧天的吶喊掀出一陣陣波浪。
河面倒映出銀白的月色,船只畫舫不計其數,隐約有絲管弦樂,自其中傳到岸上。
可應了那句“船上管弦江面綠,滿城飛絮混輕塵,愁殺看花人。”
衛燕思不由得停下腳步欣賞。
各家花魁紛紛從畫舫中走出,伴随着嬌聲莺語引發了一陣小小的騷動。
旁邊有人激動不已。
“往年先比琴棋書畫詩詞歌賦,今年變了花樣,先鬥舞,這頭舞可是去年的魁首紅錦。”
“素聞她一曲動雁京,一舞驚天下!”
“保準你百聞不如一見!”
衛燕思聽的心動了,決定明年萬壽夜宴邀請紅錦入宮跳一曲。
一晃眼竟然晃見了清慧縣主。
她站在拱橋上,白衣勝雪,在溶溶月色的籠罩下如真如幻。
衛燕思恍惚一瞬,拽過易東坡,擡手一指問:“你看那人像不像清慧縣主。”
易東坡略有老花眼:“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衛燕思對他很失望,只好轉問風禾。
“奴才不看別人只管看您。”
衛燕思:“……”
就沒見過這麽軸的人!
她拿這一老一軸沒有辦法,只能靠自己,集中注意力仔細觀察,視線越過黑壓壓的一片腦袋,落向目标……
覺得實在看不清,又擠過人群上了橋。
頸後的腺體突然跳動一下。
這是alpha的本能,一旦接近親密标記的人會有軀體反應。
是清慧縣主沒錯了!
衛燕思的成就感油然而生,喜滋滋的站定,想要上前打聲招呼,又擔心沒有這份交情。
只靜靜站着,欣賞曲今影的背影。
不似初見時的驚慌失儀,也不似慈寧宮的端莊舒雅,此時的曲今影歡樂的像個無憂無慮的小娃娃,手臂上挎着花籃,抓起一捧花瓣撒進風中,花瓣像紅粉色的雪,紛紛揚揚落在水面上,點出一圈圈漣漪。
似乎被她的熱情所感染,衛燕思也不知不覺地觀賞起了舞蹈。
紅錦的舞實在一絕,柔軟似水的腰肢,配合着清脆的鼓點,左右水袖于悠揚的樂曲中飄舞。
的确是傾國傾城之姿,美的好像天女下凡。
一睹她風采的人無不如癡如醉,争相上橋搶占高地,以便更清楚的一睹風采。
不知哪個不開眼的撞到曲今影,害她身子失了重心,往前一傾,幾乎跌進水裏。
丫鬟驚叫着撲上去卻撲了個空。
衛燕思眼疾手快,一把撈住她的腰身,位置沒撈準,碰到了兩團柔軟。
這英雄救美的行為,在這愚昧的封建社會顯然被誤會成了吃人豆腐。
懷中人剛穩住身子,利落的回敬她一巴掌。
還是原來的力道,還是熟悉的疼痛。
衛燕思難以置信。
靠,助人為樂的故事全是騙人的。
曲今影下意識的擡眸,仿若撞到鬼一般。
天哪,是昏君!
她又扇了昏君一巴掌!
作者有話要說:
以前,你們光評論不收藏,現在你們變了,光收藏不評論~~
我:[黑人問號臉.jg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