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老婦人34
“啊,這不是我們發現了山上有人留下腳印,所以就回來通知您一聲。”張鐵山連忙站起來,很從容地拍了拍衣角上的灰塵,可說話的時候卻不敢看向寧秋那邊,和劉柱對視時眼神也有些飄忽。
“我剛剛聽到內堂裏有動靜,還以為是進賊了呢,所以就想悄悄摸進去,将賊人給抓住,那想到是劉叔和張嬸在裏邊。”
這番說詞聽起來似乎沒有什麽不對,不過劉柱卻是冷笑,“張鐵山,你這是想欺負我老糊塗了是吧。宗祠的大門是我親自從裏往外鎖上的,你又是怎麽進來?我看這偷東西的賊,是你才對!”
他是村長,村裏要是發生了什麽事情,就是他的責任。這張鐵山鬼鬼祟祟的行為,讓他從密室裏出來後就狐疑的心,更加覺得不對勁了。
張鐵山用力抹了一把黝黑的臉,一個大漢子有些委屈道,“村長,您這話可就冤枉我了!還不是我怎麽找都找不到您,看着宗祠大門的鎖沒有鎖上但是又推不開,想着您會不會在裏邊有事,心急之下這才翻牆進來的。”
“…果真如此?”劉柱皺着眉頭打量他幾眼,瞧着神色也不像是撒謊,心中的懷疑消了幾分。
張鐵山是他看着長大,雖然長得高高大大一身力氣,但平常憨厚老實,逢人就會笑着打招呼,也會幫助鄰裏,應該不會是作奸犯科之人。
“劉叔,這還能有假啊。”張鐵山嘆了聲氣,體諒道:“我知道最近為了村裏的事情,劉叔已經忙得焦頭爛額了。要不是因為事情緊急,我也不會來打擾您。”
他一直都是很淡定,說話不虛,介紹也聲聲有理,怎麽看都不像是在撒謊。而且同為宗族人,也不會做害了親人的事。
劉柱心中的懷疑又降下了許多,不過他還是轉頭看向寧秋,詢問意見,“老姐姐,你怎麽看。”
張鐵山聞聲也是看向寧秋,在和寧秋對視上的時候,他的呼吸有些沉,又很快恢複了鎮定。
幾秒的時間卻很漫長,在張鐵山緊張得好似能聽見要蹦出來的心跳聲時,只見寧秋看了他一眼,轉而眯了眯眼,和藹的一笑,“劉柱,你在想什麽呢,鐵山這孩子是什麽性格我們還不知道啊。誰都會做壞事,鐵山就不會。你自己說是吧,鐵山娃子。”
“……張嬸說的是。”張鐵山沒料到寧秋會這樣問,心虛勁讓他只能用讪笑來掩飾慌亂,不敢再多說話。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總感覺老太太好像知道了些什麽。可是不會吧,他這幾天規規矩矩的,也沒有找到機會下手啊,應該不會被發現什麽,肯定是他多慮了。
得到了寧秋的肯定,劉柱用力的拍了拍張鐵山的肩膀,笑道,“剛剛是叔着急了,在這裏給你賠個不是。發現陌生腳印在什麽地方,快帶我過去。”
張鐵山連忙應下,不敢回頭再多看差點就能進去的宗祠一眼,帶着人上山。
……
三灣村背靠着三座連綿大山,在淮關城邊境駐紮的突厥部隊要想翻過大山來到這邊,肯定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更何況深山老林裏面什麽兇猛的野獸都有。
所以他們也不是什麽地方都設下埋伏,只是将一些能走的路給封住了,以前就有過封路的經驗,上手得也很快。
老大媳婦拿着鐮刀,在草叢裏尋找着寧秋吩咐她找回去的一種野藥材烏厥,這玩意兒不好找,她已經尋了好長時間才找到一點而已。
在她直起腰,想要摘下腰帶上挂着的水囊袋時,突然有個石子砸在她面前,上面裹着一張紙。
老大媳婦吓得沒敢喝水,立馬撿起來,将紙條攤開一看,上面寫着“想活命,來後山溪流邊。”
她是認得一些字的,更何況這玩意兒還威脅過她一次,到死都刻在腦子裏,又怎麽會看不懂。
“呸,不男不女的玩意兒,老娘就等着你找我。”老大媳婦心中暗罵了一句,她将紙條收好塞進了腰帶裏,左顧右看發現沒有人,這才拿起鐮刀,彎着腰鑽進了草叢裏往後山溪流邊走去,哪裏很隐蔽,而且以前傳聞有吃人的野獸,一直以來都沒有人敢踏足。
老大媳婦穿過陰森森的叢林,握緊了手上的鐮刀,害怕得都要縮成了一團抱着自己,她心中已經把威脅她的人給罵上了祖宗十八代,但又不敢掉頭就走,還是強迫自己赴約。
她過去到的時候,突然有個人從身後出現,老大媳婦聽到動靜,立馬害怕地轉過身,看到是上次戴着兜帽穿着風衣的黑衣人,她壓下心中的害怕,臉上堆起讨好的笑容,“大人啊,您可終于來找我了。這,您要我辦的事情,我已經辦好了,您看,什麽時候才能給我解藥。”
黑衣人不男不女的聲音聽起來格外陰冷,“辦好?一群人還活蹦亂跳的活着,你有臉跟我說辦好?”
“大人,您讓我做的就是将藥粉倒進陷阱裏将野豬給吸引過來,而且最後那群野豬也都死了,哪裏還活蹦亂跳。”老大媳婦一臉不解,将完全不知情給演得入木三分。
“既然這樣,那下一步,你就幫我把他們都給毒死好了。”
黑衣人說這話的時候,陰恻恻的笑聲讓老大媳婦狠狠打了個寒顫,她睜大了眼睛滿是驚恐萬狀,有些結巴道:“您,您的意思是,讓,讓我殺人!”
後面拔高了音量,聲音在顫抖。
“他們不死,就是你死。難道說,你選擇自己死。”黑衣人露出了殺意。
“不,不,我,我都不想。”老大媳婦拼命的搖頭,臉色發白到沒有一點血色。
“既然這樣,那你就是選擇自己死了。”黑衣人驀然冷笑,他伸手直接掐住了老大媳婦的脖子,五指收緊時,老大媳婦眼睛翻白,大張着嘴卻無法呼吸,手上巴拉的掙紮也越來越小幅度。
不過在老大媳婦差點真要窒息而死的時,他還是松開手,後退了一步,居高臨下的看着像一攤爛泥似的跌坐在地上大口呼吸的老大媳婦,“不在計劃內,冒然殺了你,永哥哥會生氣。不過你要是敢不聽話,違背我的指令,那麽你的兩個孩子,什麽時候死,我就不知道了。”
“你想做什麽!別動我的孩子!”老大媳婦猛地擡起頭,聲音沙啞的嘶喊,眼裏都是懼怕。
“你想要他們活着,就乖乖聽話,不然,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滋味,可不好受。”黑衣人玩味的威脅,就好像貓在溜着一只老鼠,讓它感覺到恐懼又無法逃脫爪牙。
老大媳婦怨恨的盯着他,眼圈發紅,雙手抓進了泥土裏,沉默了一會兒,她好像被抽掉了所有的力量,聳拉着肩膀,嘶啞的嗓音有氣無力道:“你想讓我做什麽。”
“我要你,殺了那個礙事的老太婆!”黑衣人說着話的時候無邊的寒意。
他低聲一笑,又是蠱惑道,“我可記得,你和那老太婆的關系不好。現在除掉她,以後當家做主的人,可不就是你了嗎,這多好的事。”
“…好。”老大媳婦垂低着頭頭看不清她在想什麽,淩亂的頭發貼在臉上很是狼狽,“我的孩子,你不能碰。”
“只要你完成了任務,他們的命,對我而言就像草芥,看都懶得看。”黑衣人冷哼一聲,他一甩衣袖,有個藥瓶落在了老大媳婦面前,“這個毒,只要沾上一點就會悄無聲息的死亡。”
“兩天,我只給你兩天時間,要是她沒有死,你的兩個孩子就得死。”
抛下這話,他轉身跳入周圍的叢林裏,消失不見了。
幽林寂靜,老大媳婦渾身散發着一股陰郁氣息,最後她還是将藥瓶撿起給放好,往山下走,回歸到隊伍的時候已經恢複了之前的作風,大嗓門的和其他村婦聊天。
此時大家已經看過了腳印,只出現了那麽一兩次,朝周圍一段距離排查,也沒有再發現,所以只是判定為村裏自己人踩的,一直忙到了下午才浩浩蕩蕩結束。
老大媳婦先是和平常一樣轉悠,直到看見寧秋進了屋,她也連忙跟在身後。回到家裏跑,各做各的事情,并沒有人發現這一舉動。
“娘,還真被您給猜着,當我單獨行動的時候,那不男不女的人還真的又來找我了!”老大媳婦兩眼放光,有些興奮的說道。
此刻和在山上被威脅得一句話都不敢反抗的狼狽模樣,簡直是天差地別。
寧秋并沒有意外,淡淡道:“她讓你做什麽。”
“這話,有點不好說。”老大媳婦老老實實站着,支支吾吾的不敢吭聲,在寧秋的一記眼神下,這才一口氣道:“那人說,要我下毒,殺了娘。我當時差點就被掐死了,而且還說我不做就會殺了聰明和小紅,這沒有辦法才應下的。娘您可別生氣,那都是我裝出來的,怎麽可能會下毒呢。”
她連忙将毒藥和字條都被擺放在桌子上,然後像做錯事的孩子等教訓似的,垂低着腦袋,不敢擡頭看向寧秋。
等幾秒之後,老大媳婦又是一咬牙,跪在了寧秋面前,抱着她的腿哭求,“娘,我可将事情全都告訴您了,絕無半句謊言。我的命死了就死了,但是兩個孩子是無辜的,聰明未來還有很大的前程,您要救救他們!”
她是貪生怕死,可和自己兩個孩子的命比起來,自然是孩子最重要。
寧秋看了她一眼,“現在說不怕死,當初什麽敢上山把藥粉投到陷阱裏。”
“因,因為我知道,那不是毒藥。”老大媳婦縮着腦袋,小小聲的掩蓋心虛。
寧秋意外挑眉,“哦?你怎麽知道的。”
老大媳婦期期艾艾說道,“那個人說只是吸引野豬的藥粉,可是我又不笨,都拿我的命威脅我了,還幫我抓野豬?後來我就偷偷的,拿一只雞試了一下,發現還真不是毒藥,再加上我被下毒發作了,這才把藥粉撒下去的。後來那些引來的野豬,差點害死了我們村,我,我也害怕的。”
“行了,起來吧,動不動就下跪,是嫌我活得太久了是嗎。”寧秋還有些意外,沒想到這偶爾拎不清的便宜兒媳苗翠花還有機靈的時候。
“呸呸呸,娘這是啥話,您肯定是要活得長命百歲。”老大媳婦現在拍馬屁的功夫,快比得上老三了。
“娘,您是相信我說的話了!我指天發誓,句句屬實。”她站起來,舉起了三根手指。
“要是你放的毒,你以為我會放過你?”
聽到寧秋這話,老大媳婦這才松了口氣,又連忙擔心道,“可是娘,這回咋整,這人都想殺了您,真是膽大包天。還有聰明小紅,我也怕他們出事。”
“你就等着他下次來找你。有我在,他們不會出事。”寧秋擺了擺手,示意她出去。
老大媳婦也不敢唠叨,輕手輕腳的離開,還貼心關上了門。
有娘的保證,她就放心了。畢竟娘她……已經很不同了,可以說是無所不能,至于原因,她和家裏其他人心照不宜。
一來不敢,二來還是不敢……畢竟太匪夷所思了,他們還是願意相信老太太就是這個老太太,沒有任何改變,變的只是突然間很厲害而已。
待人走了之後,寧秋從懷裏拿出,從密室裏帶出來的契書。
她擺在臺上,倒出茶壺裏的水在杯子裏,然後慢慢的淋在了契約書上,寫着突厥字突然斷掉的部分,慢慢浮現出了內容。
……
在等待顧三做決定的時候,安圖漢一直停留在鎮上,順便打探些事情。
今天他出去了一趟,可半路回來時,發現妹妹安圖落正脫下她那身黑衣服。
“你是不是又動手了!?”安圖落冷着臉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嚴肅質問。
安圖落吓了一跳,下意識摸向了腰間準備甩出毒針,見到是安圖漢,她這才松了口氣。
“哥哥,你吓死我了,怎麽走路一點動靜都沒有。”她拍拍胸脯,撅着嘴巴不滿,小女兒家撒嬌的姿态盡顯。
安圖漢不為所動,他臉色盛怒,厲聲道:“說,你是不是又去下毒害無辜之人了!”
“哥哥,你這是在兇我嗎。你答應過阿爸阿媽,會照顧我保護我,你現在居然在兇我!”安圖落委屈的落淚,她用力甩開了被安圖漢抓住的手,背對着他,肩膀一聳一聳的在低聲抽泣。
安圖漢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可最後也只是轉過身,沉聲說了一句“你是我妹妹,做錯事,我可以包容你原諒你。可外人,不會去縱容你的任性行為,你自己好自為之吧。”
說了這句話,他直接離開了。
安圖落揉着手腕,鴉羽似的睫毛微微一顫,輕輕咬着下唇,不知在想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