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作為一個好的保镖要懂得變通,要想要雙方都滿足,闫譚選擇了一個折中的辦法,在提前三分鐘的時候給嚴清圓彙報嚴澤清的動向。
果不其然在看到自己發送的信息之後嚴清圓就慌慌張張的從餐廳中跑了出來,并且還莽撞的撞上了一個路人,這是平常總是有些緩慢不着調的嚴清圓大相徑庭。
闫譚皺眉,站起身不動聲色跟在了兩位少爺身後。
嚴清圓得到消息之後本能的就出來了,闫譚雖然預報的是三分鐘,可嚴清圓擦擦嘴稍作整理剛剛出門就看到了嚴澤清的車。
“二哥!”嚴清圓迅速的撲了上去,直接用雙手摟住了嚴澤清,“二哥你怎麽來了!”
“來看看你。”嚴澤清四周看了一眼,這裏的方位距離他們家中比較遠,之前嚴清圓很少會往這裏來,可不知為何現在居然經常會跑來四周,“你剛才在做什麽?”
嚴清圓見到嚴澤清居然在觀察四周,立刻上前去将嚴澤清拉了一下,讓自家二哥的目光全部注意在自己的身上。
“我沒做什麽啊?”
“沒有?”嚴澤清顯然是一臉不相信的模樣,彎下腰來伸出手稍微捏了捏嚴清圓的耳朵,“二哥再給你一次說真話的機會。”
嚴清圓心中直打鼓,不明白到底是哪裏出了破綻被自家精明的二哥抓住了。
“我……我沒有……”嚴清圓有些不好意思,平時這會兒都會低下頭去,可這次卻依舊努力的擡着頭直勾勾的看着嚴澤清。
他出來的時間到底還是晚了,旁邊的櫥窗之內一眼就能看到在裏面的顧瀚海,嚴清圓心中本能的畏懼,他不希望嚴澤清這麽快注意到顧瀚海。
嚴澤清彎下腰來,細細的在嚴清圓的耳邊嗅着,突然輕笑一聲:“讓二哥猜猜,糖醋排骨?醋溜土豆絲,還有……酸菜魚?”
雖然嚴澤清沒有全部說出來,可嚴清圓的臉頰随着嚴澤清準确無誤的說出他剛剛吃了什麽而臉頰逐漸的泛起了紅色,這下可不敢對視了,心虛的低下頭。
自己被撐的鼓鼓囊囊的肚子本身就很是不舒服了,這會兒一個心虛,隐隐約約居然有了不舒服的感覺。
“我一直以來跟你說的話,你都當做耳旁風了嗎?”嚴澤清的笑容淡去,厲聲叱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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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嚴清圓低着頭,他并不想讓二哥擔心,可是這頓飯是顧瀚海對他的謝禮,嚴清圓實在是不想浪費。
嚴澤清平時很少會和無關緊要的人多話,可在嚴清圓面前從來不吝啬自己的語言,嚴清圓乖巧的低頭聽着,低下的頭眼睛卻偷偷的看向了餐廳的透明玻璃裏面。
很巧合的他明明出了店面,而嚴澤清車輛停下的地方剛剛好能夠看到顧瀚海所在的方向,此時顧瀚海也在看着他。
嚴清圓偷偷的眨了眨眼睛,他注意到了此時在顧瀚海的身旁,站着一個女人正在仰着頭和顧瀚海說話。
女人的着裝看似很精致,可和嚴母比起來在細節方面很不到位,很多花了心思去裝飾的小角落反而讓女人的着裝顯現出幾分累贅。
她的模樣嚴清圓只能看到側臉,但是僅僅是這一個側面,嚴清圓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了一句話。
‘那是一個脆弱的如同紙做的女人,她的身形嬌小,站在顧瀚海的身旁仿佛能夠被籠罩在顧瀚海的陰影之內,而她則像是要故意蜷縮起身體鑽進那本身是屬于她的孩子的影子裏,尋求着庇護。’
此時的女人有意無意的靠近了顧瀚海,她的眼睛其實很是明亮,但是嚴清圓居然從對方側面之內,仿佛看到了鏡子裏和自己很相似的雙眼。
女人的身形嬌小,柔弱,嚴清圓想到了自己從來都不曾好好成長的個頭,這一瞬間一個詭異的想法在腦海中形成。
那個是顧瀚海的母親,是自己的生母。
此時那個女人擡頭看向顧瀚海的眼神之中是全然的寵溺和信賴,那是完全對一個親近之人的依賴,而嚴清圓的本能告訴他,他永遠也不可能得到這個女人那樣依賴的眼神。
這一瞬間,嚴清圓像是被什麽刺激到了一般 ,本身就不太舒服的腹部開始逐漸的翻滾灼燒,極端的疼痛瞬間刺激到了嚴清圓,嚴清圓的臉色一寸一寸的變得慘白,雙手無意識的捂住了腹部。
這個動作立刻被嚴澤清捕捉到了:“圓圓?”
嚴清圓因為極端的疼痛無法控制的彎下腰來,腹部灼燒一般的痛感仿佛連通了他腹部的皮膚,不僅僅是從內部,甚至他覺得觸碰都疼。
嚴澤清瞬間就變了面色,直接彎下腰将嚴清圓打橫抱起放入車內,自己也立刻坐上去,對司機說道:“去附近的醫院。”
嚴清圓疼的滿頭都是汗,嚴澤清給嚴清圓帶好安全帶後偏着身體用手輕柔的按揉他的腹部,手的力道不輕不重,按照順時針方向不斷的按摩,對這個動作非常的熟悉顯然已經不是一兩次做了。
嚴清圓因為疼痛小聲的嗚咽,靠在嚴澤清的懷中不自然的微顫,嚴澤清眼中的擔憂都滿的要溢出來了,手下的動作更是一刻也不敢停。
手中和以往柔軟的觸感不同,能夠感覺到嚴清圓吃的很撐,這已經是很久沒見過的事情了。
嚴清圓靠在自家二哥的肩膀上,只覺得自己大概是罪有應得。
以前也不是沒吃撐過,頂多也就是難受,可現在這麽痛苦肯定是老天在懲罰他不讓二哥和顧瀚海見面的緣故。
嚴清圓渾身都冒冷汗,緩緩的擡起頭去,嚴澤清擔憂的眼神和焦慮的表情,這都是真實的屬于自己的感情。
疼痛讓思維不太清醒,嚴清圓莫名的小聲開口:“二哥,對不起。”
嚴澤清現在滿腦子的都是嚴清圓別出什麽大問題 ,哪兒還有心情去計較他為什麽突然吃這麽多東西。
陡然聽到嚴清圓說這樣的話,嚴澤清心疼壓過了所有:“沒什麽對不起的,你要是覺得對不起二哥,那就好起來,別這麽難受。”
嚴清圓撒嬌一般的埋在嚴澤清的懷中,蹭了蹭,小聲的重複着對不起。
嚴澤清只當嚴清圓是疼的迷糊了。
可嚴清圓的腦海中不斷浮現的卻是關于嚴澤清在書中的零碎描寫,混沌一片。
人在脆弱之時總是格外傷感,迷迷糊糊中想着,他絕對不争不搶不作妖,這都是顧瀚海的東西他絕對一分不剩的還給他,只要他不作死,二哥就絕對不會……
雖然轟轟烈烈的兩人跑了一趟醫院,可實際上檢查下來什麽事兒都沒有,唯一的問題就是吃撐了,走走路,按摩按摩,吃個健胃消食片自己就能好,十六歲的大男生本來就是皮實的時候。
但是為什麽會這麽疼,醫生甚至還委婉的問是不是壓力太大了,甚至調侃說有沒有可能是失戀了。
嚴清圓從頭到尾都低着頭不好意思說什麽,這個醫生是嚴家很熟悉的醫生,嚴清圓自小就胃不好有事兒沒事兒來看這個醫生,相互之間很是熟稔,才敢這麽調侃。
說到最後嚴清圓十分乖巧的道歉:“對不起,讓大家為我勞師動衆了。”
“這有什麽的?”那老醫生笑眯眯的拍拍嚴清圓的頭,“從小叔叔就看着你長大的,怎麽說都有點幹爹的意思了,跟叔叔還有什麽好客氣的?”
嚴清圓從老醫生的手下偷偷擡眼,這會兒已經不疼了,但是之前因為疼痛而哭紅的眼角還豔豔的,沖着老醫生傻笑。
老醫生頓時一咂嘴,對一旁的嚴澤清說道:“這孩子真是沒遺傳到嚴家的特點,看看這模樣多可愛啊,你看看你們家那一家子長得硬朗的。”
嚴澤清不置可否的笑笑。
然而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嚴清圓不自覺的瑟縮了一下,雖然從小到大因為嬌弱的胃進入過不少次醫院,但是因為嚴清圓是很大衆的血性,也就沒被發現過端倪。
嚴清圓這會兒只覺得頭皮發麻,兩年之內他是再也不想來醫院了。
回到家剛剛好看到嚴澤水在門口,上來就直接将嚴清圓抱了起來。
十六歲的男生再怎麽嬌小也不至于被輕而易舉的抱起來,可這對本身就身材健壯的大哥來說毫不費力。
“讓我看看,我們小圓圓是怎麽回事,又把自己吃進醫院了?”雖然嚴澤水的語氣之中帶着調侃,然而卻是在看到活蹦亂跳的嚴清圓之後悄悄松了口氣。
“大哥,大哥……”嚴清圓掙紮着想要下去,“放我下去。”
“恩?”嚴澤水還頗帶閑适的歪了歪頭,“大哥不能抱嗎?”
“……我都十六了。”嚴清圓捏了捏自己被嚴澤水的手掌禁锢的有些疼的部分,“我這麽大,重力也大,大哥你手硬,卡着我疼。”
嚴清圓雖然嘴上抱怨着,可實際上真正的原因是想要和嚴澤水稍微拉開點界限,總不能讓大哥習慣了,等顧瀚海回來之後,嚴澤水也這樣把顧瀚海也舉起來吧?
嚴清圓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
嚴清圓搖了搖頭把那驚悚的畫面從腦海中一鍵删除。
反正大哥也是那種不管對誰都能很快熟稔過來的個性吧,就算不是他也一樣。
“生氣了?”嚴澤水半彎下腰,貼在嚴清圓的耳邊輕聲說道,“是大哥不好,大哥以後不抱起來了行嗎?”
“真的?”嚴清圓問道。
“……那以後我想抱抱之前,給我們小圓圓打個報告?”嚴澤水故意逗弄着嚴清圓,喜歡看着自家可愛的小弟被他調侃的小暴躁,生機勃勃的模樣。
最近總覺得自家小弟看起來有點憂郁,嚴澤水有意的增加自己回家的時間,可往常只要看到自己就會貼過來要一起玩的小弟這會兒……天天視他于無物。
他這個做大哥的實在是太卑微了,怎麽樣才能博得自家小弟展顏一笑呢。
不過他也只是有意無意的暗示,今天嚴澤清就直接去抓人了,自家這個二弟沒想到比他要行動派。
“現在還有不舒服嗎?”嚴澤清問道。
嚴清圓看到嚴澤清的表情了,自家二哥……有點生氣。
早就已經熟悉了流程的嚴清圓乖巧的跑到一旁,自己拖着一個椅子放下,坐在椅子上,背脊挺直雙手放在雙腿上,小學生坐姿接受教育。
這是小時候的習慣,嚴家教育孩子沒有棍棒教育這麽一說,對嚴清圓來說,椅子就是證明他應該反省和思考的地方。
但是……其實也是可以交流的地方。
“二弟,今天圓圓不是身體還沒好嗎?就不要這麽強硬了吧?”
然而意外的是,嚴澤清的臉色也不太好,嚴清圓的過于自覺反而讓他心生不悅。
“你這是在用這種方式表達你的不滿嗎?”嚴澤清的語氣明顯嚴肅了起來,隐含着怒氣。
嚴清圓看到二哥的表情,短暫的迷惑後突然反應過來。
在看書之前的嚴清圓可實在是有點小少爺脾氣,正值青春期叛逆,不服從管教用各種各樣的方式對抗嚴澤清,恐怕自己今天的乖巧反而讓嚴澤清以為他是故意在嘲諷他。
嚴清圓立刻解釋清楚:“今天是我不對,不論是什麽理由,我都不應該打破和二哥的約定,今天二哥來找我剛好碰到我肚子不舒服,一直在幫我揉搓肚子,很長時間都沒有停下來,也沒有偷懶消力,我不是一個什麽都不知道的人,二哥對我很好,我一直都知道,而且一直都記着!”
哪怕是在最叛逆的時候,嚴清圓其實心裏也是清楚的,清楚歸清楚,叛逆之下想說點好聽的那是不可能的。
可現在的嚴清圓,下定決心要好好珍惜這段時間,他不一樣他們之間因為缺乏溝通而産生任何讓對方不高興的嫌隙。
嚴澤清聽到嚴清圓的話以後臉色好了些許,可依舊滿面狐疑,不明白到底為什麽嚴清圓和以前不一樣,突然就轉了性。
“小圓圓變得會體貼人了啊!”嚴澤水感慨道。
“還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呢。”嚴澤清坐在了嚴清圓的對面,雖然面色依舊冷漠可意外的平靜了很多。
嚴澤水在一旁偷笑,明明就被說的心花怒放,還偏偏面上要端着。
不過,自家小弟真的是長大了啊,越來越貼心了。
“大哥,二哥。”嚴清圓正襟危坐,“有件事我想和你們說,我想換一所高中。”
嚴家兩個哥哥對視一眼,都不明白嚴清圓這是提的哪一壺。
“怎麽突然想換高中了?仁教有哪裏不好嗎?”嚴澤水問道。
嚴清圓雖然在顧瀚海的事情上有所隐瞞,但是除此之外他不想隐瞞任何事。
“仁教很好,哪裏都很好,只是我覺得我也許應該嘗試一下,吃苦的感覺。”
吃苦?嚴澤水單手撐着下巴,迷惑不解。
“從小我一直都在最好的學校,享受的也是最好的待遇,可是這都是因為家裏的緣故,我不知道賺錢有多困難,也不知道生活有多苦,我不能一直這樣,我需要進步。”
如果再不進步,一旦到了事情再次發生的地步,他恐怕還有可能走上作死的老路。
“今天其實是上次在公安見到的那個男生在餐廳裏請我吃飯,他連普通吃飯都不容易,在此以前我從來沒想過原來吃飯都會是困難的事,我吃掉了所有的食物,一點也不想浪費,但是實際上我還是浪費了,因為我根本不需要這麽多食物。”
嚴清圓揉了揉自己的肚皮,有些失落。
“我不能一直這樣,我也想成為一個不用別人擔心的人。”
這樣以後如果真的變成一個人了,他也能過得很好,也許也可以回報一下嚴家多年以來對他盡心養育的恩情。
嚴澤水啞然,心中滿是感慨,發生了什麽,才讓他一直保護在象牙塔裏的嬌花想要向着太陽探出頭來?
“你确定嗎?”突然嚴澤清冷清嚴肅的聲音傳來,“你是認真思考的還是腦子一熱?”
嚴清圓篤定的點頭:“我絕對不只是随口說說。”
“既然你這麽說,那我給你一個機會。”嚴澤清說道,“在仁教,成績不是唯一的考量,可是在其他普通學校,成績就是唯一的标尺,你想考什麽高中,我會給你聯系準備一次入學考試,能過,你就可以去,過不了就只能說明你的決心也就此而已,乖乖的去仁教高上學,以後不要用靈光一閃的主意來影響我們的工作。”
“好!”
嚴澤清閉上眼睛,神色略帶疲憊:“自己去洗洗睡吧,睡前吃藥。”
“好的,二哥。”
看着嚴清圓重新将椅子放回原位,然後乖巧吃藥回到自己的房間,嚴澤水才開口問着自家二弟:“你怎麽答應他了?”
好好的生活不過,為什麽非要去過苦日子。
“我同意的時候,圓圓沒有露出任何表情。”嚴澤清伸手揉着眉間,“不高興,也不失落,我居然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圓圓是大孩子了,有自己的主意。”嚴澤水說道。
“不是這個問題。”
嚴澤清疲憊的閉上雙眼揉了揉眉間,眼前浮現出今天在腹痛之時那個蜷縮在他肩膀上全身心都依賴着他的孩子。
可一旦不疼痛了,不脆弱了,就掙紮着要和他保持距離,這個年紀的孩子,情緒反反複複,找不到規律。
即便不說出來,嚴澤清也感受到自己的焦躁。
“這事兒要給爸媽說下,看看他們怎麽說。”嚴澤清說道。
“那我去說吧。”嚴澤水主動攬活,“不對,也沒和爸媽說,你就給圓圓做主了?”
“圓圓成績其實不太好。” 對比完全不關心嚴清圓成績的嚴澤水,嚴澤清可是掌握的面面俱到,“真的要用自己的成績考高中不太容易,他如果能考上,就足夠證明他有決心去學習了,那不如直接讓他去。”
“澤清。”嚴澤水曬然一笑,調侃道,“你以後如果有自己的孩子了,會是個好爸爸。”
“我所有的精力都被公司和圓圓掏空,再來一個恐怕你得去精神病院給我交交住院費。”嚴澤清揉着眉間,自己上樓去休息了。
嚴澤水坐在沙發上,直到整個客廳變成自己一個人。他一直挂着的淡淡笑容逐漸散去,面容凝固,看上去過于威嚴鋒利,嚴澤清總是用眼鏡遮擋,而他善于用笑容。
他目色微微凝,打開手機發送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