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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婚事

卻說是陳三姐乃是原侯嫡出,雖不及二姐活潑招人的眼,畢竟是正室之女,一應份例俱是頂好的。雖不引人注目,也不曾有人虧待過她。與二姐不同,她是個喜靜不喜動的性子,雖也會些閨閣游戲,卻不常與人戲笑玩鬧,最愛靜坐,或觀書或習字,或是想事。閨中呼為“達摩”,以言其不動如山。

原侯夫人再不曾想過三姐也會這般憤激叫嚷,這等好事旁人求且求不來,這個犟種不喜也便罷了,竟然惱得這般醒目!原侯夫人叫這閨女這般作态驚着了,直到使女養娘們追喊:“三姐。”原侯夫人一甩頭:“噤聲!叫個甚?!随我尋她去!都與我閉嘴,方才的事兒,一個字兒也不許傳出去,誰個亂說,我一體撥了你們的舌頭!”

使女養娘們個個噤若寒蟬,垂下頭來心下難安,打着眼色,一路随着原侯夫人也不再使人喚三姐過來,徑往三姐房兒裏去。三姐跑回房裏,住她間壁的二姐聽着了動靜,要來看上一看。二姐自訂親,訂的也是個侯門子,許的是安化侯家的兒子。自以可惜早許了半年,否則正可趕上今遭盛事。

二姐原還羨慕三姐好運氣來,心裏泛着些兒酸意,及至妹子房裏,見三姐眼睛紅紅,使女正打水與她洗臉。二姐不由吓了一跳:“你這是怎地了?遇上甚上了?”三姐道:“沒甚,風吹沙子迷了眼睛。”三姐是個肚裏有主意的,下定了決心便難更改,二姐偏是個好事的,必要問,終是問不出來,反将自家問得暴躁了,一甩帕兒:“我不管你了。”擡腳便要回房,三姐站起送她。

二姐見妹子起身送自家,依舊不肯說這內裏緣故,走得更快了。門旁遇着了她母親原侯夫人,原侯夫人道:“你來做甚?”二姐道:“三姐好生奇怪,我來看看,問她她也不說,真是個悶葫蘆。”原侯夫人道:“你将要出門子的人了,多做幾樣針線兒,到婆家也好送個人。”二姐一撇嘴兒:“我回去了。”

母女兩個話畢,原侯夫人來看三姐。那陳三姐往閨房裏一整紅妝,卸了簪環首飾,正要更衣。原侯夫人不須避忌,只管進來看着她:“你又犯的甚個毛病兒?這等大事,豈能由你任性兒來?”

三姐衣裳也不換了,低頭垂手,對原侯夫人道:“娘休多問,我尋爹說去,看爹說有理沒理。”原侯夫人目瞪口呆,回過氣來怒道:“我便是這般教你與我說話的?”三姐緊抿了嘴兒,再不開口。原侯夫人拿她無法,只得叫來養娘看緊了她。

待原侯晚間歸來,原侯夫人一長一短将事說了,原侯不由皺眉道:“都這個時候了,她怎還要鬧別扭來?”原侯夫人道:“我也這樣說來,她說有話要與你說,再問,她也不與我說,不如便喚了她來,聽聽她有甚心思。”原侯首肯,使人喚了三姐來。

三姐過來,将這夫婦二人吓了一頭,只見三姐頭上光光,不戴簪釵,身上素素,不見文繡,齊道:“你這是怎地了?”

三姐當地一跪,落淚道:“爹娘容禀,前聽娘說那燕王家事,那家實非良配。”

原侯道:“你又知道了?你懂個甚?長輩肚裏自有一本賬。”

三姐道:“不過是連橫合縱罷了。爹與慈宮可曾想過,他家與方家定親許久,只差走禮,如今為着儲位便能抛棄,是何等薄情寡義之人?婚姻本為結兩姓之好,他結而複叛,何等無信?既是無信之人,如何得敢以身家性命相托?得登大位時,他再要尋那微時劍、思那舊時衣、愛那糟糠妻,我卻往何處去哭來?他那時大權在握,還不是想做甚便做甚?人只好說他念惜舊情,是個好人,誰個想我處境?爹此議,實是為人作嫁!”

一番話直說得原侯羞怒不已,拍桌兒道:“胡言亂語!且看當今官家如何?還不是聽着慈宮的?先時淑妃身上吃了虧,如今長輩為你籌劃,休要不識好歹,方家都答應了,你為他們操的甚心來?家裏養你這十幾年,就是要圖你個忤逆麽?”

說得三姐一道流淚一道傷心,叩首道:“難道我是為了自個兒?前有漢宣後有光武,你幫了他,他坑了你。”

原侯怒道:“他敢?!此事你休管,安心待嫁就是,”緩了口氣道,“慈宮必會要他盟誓的,他不敢違。霍氏之廢乃因霍顯毒害元後,郭氏之廢也是真定王謀反,我家又不要謀逆,哪會遭禍?”

三姐說了這許多,她父親一句也不曾聽進去,不由失望已極,又叩首道:“爹既心意已決,便請放女兒出家,為祈家宅平安。”原侯氣不得,轉臉對夫人道:“你教的好女兒!你與她說!”拂袖而去,往個新寵的美婢那處解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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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侯夫人年輕時也是一張利口,卻說不動這閨女,氣極只得将她關在房裏,不許她出門兒。三姐只在房裏呆坐嘆氣,又要絕食明志,一連着五、六日,餓得起身的力氣都沒了。原侯見她這般,實是瞞不下去,只得回複皇太後,如此這般一說。

皇太後命三姐入宮來面陳,三姐就着小菜喝兩碗米湯,慢回過神來,又含兩片參片,到了慈壽殿,才能對答。

皇太後道:“事到臨頭,我如何能退得?先前為着立後的事兒,為避嫌疑,家裏原在外任、或是領兵的都叫召回了。再不掙紮,只好與這京中諸侯一般,泯然衆人矣,不出三代,你家中這許多人口,一分家,還剩甚家業?”

三姐道:“總是舍不得這權勢,家裏榮華富貴也夠了,家裏本是随太祖打江山的,當靠着男兒争氣,縱一時低落,只要人口氣性尚在,刻苦上進,何愁家業不興?如何反要靠女兒……”她家男丁并非一個不落全召回京,她的親哥便在外頭做個偏将,她叔父比她哥哥還要強些兒,已領一軍。皇後那頭的陳奇原先也有些個“軍功”自領一軍,只是前些時候事發叫罷了。只恨勳貴人家子弟讀書考試的甚少,家中沒甚讀書人。

皇太後叫她噎着了,怒道:“你不願,自有人願!家業不興,你倒能嫁得好人?你自幼吃的山珍海味,穿的绫羅綢緞,住的高樓廣廈,用的諸般器具,賞的名人字畫,哪樣不是榮華富貴來?百般嬌養,倒學會教訓長輩了?慣的你!男人争氣?男人有男人的争氣法,女人有女人的争氣法!總不成你只消百般享用,一點事也不消做罷?你便是這般回報父母的?”

說得三姐又糊塗了,眼神迷惘一瞬,複叩首道:“便叫我死,也不皺一下眉頭兒,何況嫁人?只這個人,嫁不得。”

皇太後疑道:“你看上別個人了?”

三姐既羞且憤:“并無!若有私心,管叫我天打雷霹。”

皇太後緩聲道:“你小孩子家,讀幾天書,便道能指點江山了。肯看長遠是好事兒,只休看岔了。他便是個劉秀,郭聖通肯送他一包末藥,也不致為人作嫁,頂多兩敗俱傷。沒腦子、心不狠的人,有好姻緣她也能糟踏了,日子,總是人過的,是好是壞,端看你的本事。先帝昔年寵過多少美人,眼下這些人何在?”

三姐不語,皇太後又道:“甚叫男人争氣?你道恁般容易?你大哥,是不是争氣?他能出頭,是因他是原侯嫡長之子,是我侄孫,否則天下勳貴子弟這許多,怎地就輪到點選了他了?你道這街上閑逛吃酒的人裏,就沒人比他強了?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聽着不壞?你知天下多少田舍郎?登天子堂者又有幾個?多的是連筆紙都買不起的!這等還要讀書?遇着災年,自賣自身做奴婢,只為求一口飯吃的都有!”

三姐道:“外頭哪有這般險惡呢?咱家……縱一時,熬過這一陣兒便好。”皇太後道:“怎生熬?你娘那套首飾,你知道要多少錢?她能忍着禿了頭不戴?成體統麽?那田莊商鋪,你沒了權勢,還能與現在這般拿這許多租子?做夢!不幾日就得成了別人家的了。你道今日不争,明日還能這般消閑?你奉承過人沒有?除開這裏,你往哪處去,人都敬着你,你道是為甚?真個因你人品貴重?”

三姐叫皇太後說傻了,竟覺這皇太後說的,也是這個理兒。皇太後賞她首飾、綢緞,叫人送她回家,安心備嫁,又與燕王家将事辦起。

前頭與方家只是商議,因日子不對,總湊不上,尚未曾放定,燕王家一應器物卻是齊全的。蔔測了吉日,卻因靠近的這個日子離三王喪期太近,燕王家又是宗室近枝,不好太過匆忙,恐惹物議,只得擇了另一個日子,又與三姐八字不合,一來二往,再定的日子卻已是年底臘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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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家七哥與原侯家三姐定親,事未定,親中宗室暗罵燕王家奸狡!卻又無計可施,誰叫人家捷足選登了呢?且燕王家七哥生得也好,真個溫文爾雅,平易謙和,真個要拿自家孩子與他比,倒好有一大半兒比不過他。

一時間京中風聲,好似他真個要做太子了一般。然則彼時三王初喪,這七哥連族兄弟的孝期都還未過,并不敢張揚,恐禦史參他“不哀戚”,因小失大,只多與原侯家來往。這般做派,卻又叫宗室再罵無恥。

雖不敢帶出來、亦不敢說出來,心中難免不快。吳王常于家中大罵:“慈宮竟是要将天下玩弄于股掌之中麽?好将人做猴兒耍哩!不如将三省六部的官員悉趕回家,将三公九卿全罷了官兒!将天下宗室全坑殺了,好叫慈宮做天子,陳家據朝廷!”被王妃捂住了口:“你作死也不看時候兒!”

吳王實是氣憤,他與官家血脈親近,自認比燕王有能耐,兒子都比燕王生得多,孫子更多,便是閉着眼睛往下點,也該是他家中比燕王家更容易中。哪料這混蛋嫂子橫生枝節,竟弄了這一出兒。吳王要不生氣,便不是吳王了。越王家裏恐也如此,越王已薨,老王妃尚在,也是臉不是臉,直接靠了病,正旦都不曾進宮。

衆宗室原是希冀着自家能出一天子,縱是出續,也好添些光彩、得些實惠,哪知孩子還未送到官家面前,便說已叫燕王家七哥比下去了,只因七哥背信棄義,抛了原定的方家姐兒,抱上了陳家大腿,要做原侯女婿。

此事好有一比,便譬如這科考,是個讀書人做夢都想着自家能高中,凡有試,多半要下場試上一試。有些個人是情知學得不好、書溫得不熟,也不免抱着僥幸,常想“若萬一中了呢”。似這等人,考完了,說不中,也止垂頭喪氣一回,收拾書本,來年再中。若是還未考時,有人說“今科某某必中,原是考官許了,”那他心中便會不平,縱是考完發榜了,出了這等事,也要不平。好似只要公平考試,他便能中,這作弊的搶了他的飯碗一般。

如今宗室中便是有這麽個想法兒的居多。卻不敢與慈宮鬧,實是慈宮積威數十年,近來雖不見她再多施辣手,不知怎地,衆人心中還是有些兒顧忌。縱如此,背地裏也沒少有人嘀咕。那是整個天下啊!家中子弟但有一個僥幸中了,提攜着全家不用為錢財發愁了,閨女也不用嫁商人了,多好!

市井之中嘴巴更毒,不知怎地、也不知自何處便說出許多歌謠來,傳得最廣的還要數:“天子不決事,陳氏決天子。”不消數日,便傳得人盡皆知。

往常這等市井中言,官家總是最後一個知道的,此番卻不同,幾乎是一聽到消息,便有重臣求見。往常最好碎嘴的是禦史,他們的消息簡直比家中廚下常往外買菜的二大媽還要靈通,有事無事便要往四下探聽消息,旁人不知的事他們先知、旁人未覺的事他們先覺。

這一回,竟是宰相比禦史還要碎嘴,靳敏得了消息便來報了官家。七哥事一出,靳敏心便不安,這七哥行事好沒計較!悔婚便是背信棄義,人品不好,與陳氏合作,與虎謀皮,是為不智。且,若存着利用陳氏而後有所圖謀的心思,便是城府極深。做臣子的,願意輔佐一個雄材大略的君主,卻不能伺候一個滿腹陰謀的主子。

靳敏手中捏着一把汗,暗道總是賭一把,贏了,不特有了好聲望,縱陳氏伏法,他也不消受牽連,輸了,不過是将原本不該得的再退回去,以往阿附外戚之名也可洗刷了。思及此,心志愈堅。

不料官家開口,卻不是說此事,只問靳敏先時議的繼嗣之人,可有結果。靳敏道:“前與宗正等翻檢籍簿,正在梳理。”官家便召諸相議事,梁宿等趕來時見靳敏已到,眼中不由疑惑。靳敏微一點頭,待諸人見禮畢,方輕聲慢語将自己方才所報之事并官家欲問之事說了。

梁宿道:“未知官家如何決斷?”問完,不見官家回答,卻是一殿寂靜,梁宿正待再問時,耳邊傳來一陣咯咯之聲,不由背上一緊,細辨時,卻是官家在磨牙。只聽官家問:“吾家可有心志堅定的好兒郎?”

梁宿聽官家這般發問,便似身上壓着的大山叫人搬走了一般,道:“正在細辨。必叫官家滿意才好。正旦将近,官家或可趁正旦之時,宣他們入宮飲宴,也要親自考較查看。”他也不敢将話說得太死,恐眼下說了,消息傳出去,慈宮又有要生事,若官家頂不住慈宮,先時的力氣便都白費了。

官家一點頭,梁宿又道:“臣觀官家面有憂郁之色,有事郁結于心便不好,不妨往道觀裏品品茶,往大相國寺裏參參禪。”

官家連死四個兒子,左右都與陳氏有莫大關系,尤其趙王,顯是“官逼民反”,這等血性,官家尤其痛心。若與慈宮争執時,他又有些兒茫然,似空有一身力氣,不知往何處使來——他實不慣與慈宮相悖,不知如何與之争執。縱有心,眼下卻不甚得其法。既然朝臣與慈宮有隙,則朝臣說甚,他便做甚好了。

且他心中确實不安,人便如此,每逢此時便要求助神佛。管你是登基還是造反,管你是娶妻還是入葬,蔔上一卦,心中也好安寧些兒。也就生孩子不好預先定了時辰,然若這孩子生得日子不對、時辰不好,日後也要叫人指指點點。

官家心意既決,外頭道家頂有名的道長便是這清靜了。卻不是官家往外去,而是宣清靜入宮來,入得宮裏,茶也是宮中的貢茶。沏好了,薄胎瓷盞兒奉上,兩人靜坐不語。許久官家方道:“我心中有一事不決。”

清靜笑道:“官家果不決事?”聽得官家耳朵一跳。清靜複作高士狀,他留三绺須,真個有些兒神仙模樣:“有人欲為官家決哩,前幾日,好有人拿兩副八字與貧道,叫算來。”官家道:“卿試言之。”清靜将這兩個八字拆解了,道:“雖是原侯拿來,貧道也不好不說實話,這八字委實不夠厚重,承不得大福氣。”

官家親拿筆記這兩個八字記下了,暗道,這兩個必要黜了!定下決心來,心中生出一種報複的快意來。待清靜也和顏悅色了起來,問起清靜平日愛做甚事。清靜答曰:“平日做功課、講經,得閑時也與寄居相國寺的不悟和尚辯難。”

官家便對不悟生出好奇來:“其人如何?”

清靜笑道:“官家面前,不好妄言,官家何如親試他一試?”

不悟相貌清癯,靜雅入骨,來與官家打一問訊。官家問其修行,不悟便與官家講那佛經變文,說的是“割肉喂鷹”與“舍身飼虎”。官家便嘆:“怪道修行難,如何下得去手來?”

不悟笑道:“吾以陛下行此道極易。”

官家訝然:“怎生說?”我自家做不做得到,自家難道還不曉得?

不悟道:“陛下喪父喪母、喪妻喪子,若要舍身飼虎,也不過是再進一步。九十九步都走了,這最後一步卻是真個容易。只是歷年葬身虎口的人也不少,卻是未曾聽說還有哪一個也成了佛的。”

說得官家面色鐵青,不悟猶一臉安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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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眼年關便至,燕王家往原侯家放定,京城人圍觀了好一番熱鬧,然吳王夫婦并不曾去,有些個宗室也不曾去,卻也有些想趁熱竈的跑來奉承。一時看去,也是熱鬧非凡。宮中年宴,也行将開始。

凡要往宮裏去的宗室,大半是沒精打采,預備給官家、給慈宮一張木頭臉兒。也就頗開心的,譬如九哥,然則他天生一張冷臉,也不大看得出來。拜見之時,是特意安排了這些個宗室家待過繼的孩子出來,一字兒排開,依着齒序,卻是自左而右,燕王家七哥不偏不倚,恰在正中。

官家問了他名姓,又問八字,一對,果與清靜說的那個合上了——先前數人只是問個父祖名姓而已,卻與他說話最多。七哥頰上略紅,口角帶些兒笑影,一一從容答了。官家忽道:“你與方家女定親有年,慈宮亦知,怎地忽要做了原侯家女婿?”場面登時一凝。

官家卻不聽他回答,又轉臉問下一個人了,許多宗室的心又活了過來。待官家走到九哥面前時,笑道:“這許多子侄,難得有我認識的。”九哥躬身為禮。官家又召了下一個來,問其可有甚差使做。

因這一出,梁宿得不得不叩阍請見。官家一派平靜:“衆卿毋疑,吾做一回天子,總要決一回事的。”

蘇先生道:“臣等請問陛下心意,是否聽從慈宮!”

官家道:“立嗣家事,東宮國事,自是國事為先。”

蘇先生進逼而問:“請官家明言。”

官家大聲道:“我不聽她的!血都要叫吸幹了!肉都要叫吃盡的!剩下的該敲骨吸髓了!”

梁宿伏地流淚道:“惟願陛下堅定心智,否則臣等便是滿門禍事。聖人毋憂,縱原侯女婿風姿過人,臣等拼得身家性命,也為陛下攔下他來!不令太子、趙王枉死!”

官家道:“你說來!”

梁宿道:“原侯女婿家姻親不好。”因陳說宗室買賣婚姻之事,官家大喜:“卿真社稷臣也!”真恨不得即日便頒下旨意來。

等正旦過後,官家便将梁宿等人挑選的三家不曾與商家聯姻的堂兄弟家的侄子喚至跟前來,各賜金帛,內中卻并無燕王家七哥,反有七哥叔父家的堂兄弟。再次日,又将燕王系盡黜,獨留着越王系與吳王系。

皇太後便坐不住,試探問官家,官家此番答得也是理直氣壯:“其姻親不良,在商籍。”梁宿尋的這個理由,皇太後也不敢反駁,嘴巴張了兩張,竟一字也吐不出來。縱使眼下商人子侄或可科考,又,世人也頗重錢財,然更重名節。[1]真個說與商家結姻無礙,她便不占道理了。

吳王真個做夢都能笑醒,越王系因越王早逝,比他家差遠了,子孫難免有些兒展不開手腳。郦玉堂九子,申氏教養得極好,頗能拿得出手兒,尤其九哥,又得官家親賜了高位。吳王便樂,吳王妃也笑道:“看他也似個有福氣的。舊年宮裏賜下一雙玉兔兒,我不知怎地就想給了他,如今又要叫帶走了。”吳王道:“眼下還不是說這個話的時候,不要冒失輕狂。”

吳王妃再不說這個話了,吳王卻忍不住了,問九哥玉兔之所在。九哥心中正不耐煩,冷聲冷氣地道:“與我娘子了。”八哥悄聲取笑:“還未擡進門兒哩,就說得這般親熱。”吳王道:“宮中之物,怎好輕與?”九哥道:“她也與我東西了。”吳王道:“何物可與此物比?”九哥一揚頭兒:“她與我篆了一方印。”

吳王腳下一溜,險些趴下了,喃喃道:“天意。”

吳王府、郦玉堂宅裏,賓客漸變得多了起來,姻親們頗有彈冠相慶之勢。九哥心下不喜,常勸郦玉堂:“官家失子,奈何歡笑?”他心中不舍母親,然眼見自家兄弟裏好出個官家,心中愈煩躁起來。

郦玉堂同母兄世子家卻有些兒消沉,蓋因其庶女叫吳王嫁了個商戶人家,連累幾個兄弟都失了資格。

又過兩日,官家面前,便只剩九哥一個了,親近之人愈喜,九哥面色愈陰。家人都聽他言,不敢戲笑,申氏又罰了二、三得意忘形之奴仆,家中漸安靜下來。然神色之間愈恭敬,便出得門去,外頭人看這家人,也要高看一眼。

便是玉姐,随秀英應霁南侯太夫人之邀往吃年酒去,也要囑咐母親:“休要太喜慶了,不好,便顯輕狂,官家才死了兒子,未必歡喜的。”秀英也收斂住了。

霁南侯府裏,因認的是幹親,然太夫人等皆知她二人身份,太夫人叫她兩個一左一右坐了,看她兩個頗矜持不戲笑,也道是頭回往這府裏飲宴是以拘束,偏不甚在意。來往賓客見了,也只做忘了先時兩家之事,只說些邊角趣聞。

不意朱清之女九歲的大姐意下難平,故意說玉姐:“聞說那家九哥要入繼大統,要你做貴人了,果然是有風範的,往人家吃酒也板一張臉兒。”

她這話一出口滿屋的人都改了顏色,玉姐道:“哪家九哥?我竟不知來?官家頒诏還是政事堂拟旨來的?縱是,又如何?可曾讀《晉書列女傳》?魏文帝得立為太子,抱毗項謂之曰:‘辛君知我喜不?’毗以告憲英,憲英嘆曰:‘太子,代君主宗廟社稷者也。代君不可以不戚,主國不可以不懼,宜戚而喜,何以能久!魏其不昌乎?’豈可輕狂無狀?!且是與生身父母別,因得權勢之喜而忘離別之憂,是畜類也!”

聽得一屋婦人,年長的便訝,年幼的便慚,暗道,縱真個九哥過繼,她也能立得住哩。玉姐這話說得正義凜然不假,這些個內宅婦人,多少也猜這時頭有做戲之意。縱做戲又如何?只要做得好看。

這話兒甚好,諸人樂得傳上一傳,不兩日,又入官家耳朵,連慈宮也知道了。皇太後委實惱了玉姐,便說與官家:“九哥甚好,我亦喜歡,止他先時定的妻子不好。官家過繼便為子嗣計,洪氏少子,怎可不慮?不如別采淑女,以配太子。”

官家道:“無故毀婚,是不信不義,先貧賤後富貴,不棄。”

皇太後必不允:“東宮是國事,我為孫子擇妻,是家事。”

官家道:“天子無私事,東宮亦然。”竟一字不讓。

外頭九哥得了消息,報與申氏,申氏因吳王妃言其靈異事,更因素喜玉姐,回來便與郦玉堂道:“大事不好,慈宮要害我兒子,不定将陳家甚樣潑婦配與九哥!我是認了洪家大姐的,你快與蘇親家、洪親家商議,将兩處婚事定了,若蘇親家不嫌棄,請先辦了九哥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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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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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錦堂春

    錦堂春

    容九喑第一眼見着那小姑娘的時候,就生出了不該有的念頭,嬌滴滴的小姑娘,撲到了他腿上,奶聲奶氣的喊了聲,“阿哥!”忽然有一天,小姑娘被他吓哭了,跑得遠遠的,如風筝斷了線
    可那又如何?腐朽生花,彼岸黃泉,他都沒打算放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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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女奸臣杠上假太監

    女奸臣杠上假太監

    她是女扮男裝的“小丞相”,游刃朝堂,臭名遠揚;他是把持朝野的東廠督主,前朝後宮,一言九鼎。“朝堂玩夠了,留下給我暖床?”他抓住她,肆意寵愛,滿朝盛傳東廠死太監喜歡男人,他樂了:“你也算男人?”“我不是男人,你也不是!”他挑眉,呵呵,這丫頭自己撩火,可別怪他辣手摧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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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盛唐小炒

    盛唐小炒

    穿越唐朝當廚子會是一件倒黴事嗎?白錦兒回答——絕對是的。什麽,你說自帶系統還能成天下第一,還附贈一個俊俏上進溫柔體貼的竹馬?好吧,那就值得好好斟酌斟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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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啓禀陛下:愛妻又跑跑跑路了

    啓禀陛下:愛妻又跑跑跑路了

    他是手握重兵,權傾天下,令無數女兒家朝思暮想的大晏攝政王容翎。她是生性涼薄,睚眦必報的21世紀天才醫生鳳卿,當她和他相遇一一一“憑你也配嫁給本王,癡心枉想。”“沒事離得本王遠點,”後來,他成了新帝一一“卿卿,從此後,你就是我的皇後了。”“不敢癡心枉想。”“卿卿,我帶你出宮玩,”“沒興趣。”嗯,我的皇後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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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 傲嬌小萌妃:殿下太腹黑

    傲嬌小萌妃:殿下太腹黑

    “公子,一起洗澡吧!”時年五歲的葉七七拖着墨寒卿進了浴桶中,并且……帶着驚奇的目光毫不客氣地拽了他的小蘿蔔。
    墨寒卿臉色鐵青,咬牙切齒,奈何技不如人,居人籬下,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八年後,他是殺伐決斷、冷酷無情,號稱墨國第一公子的靖安王,世人都說,他極度厭惡女人,且有斷袖之癖,殊不知,他的眼裏心裏滿滿的都只有一個人。

  11. 戮凰劫之嫡女狂後

    戮凰劫之嫡女狂後

    殺手藍墨靈穿越在了倒黴女身上。 替她出嫁也就算了,卻沒有想到竟然被退婚? 哎喲我去,我這暴脾氣! 做人太厚道是不是不行! 那我就不厚道給你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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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 一胎二寶,腹黑邪王賴上門

    一胎二寶,腹黑邪王賴上門

    作為海城人民醫院外科二把手,雲若夕一直覺得,自己救人無數,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誰曾想,一朝穿越,家徒四壁,左臉毀容,還吃了上頓沒下頓?
    最關鍵,腳邊還有兩只嗷嗷待哺的小包子?


    雲若夕有些偏頭疼!
    好在上天可憐見,讓她一出門,就撿到個免費勞動力。
    只是這免費勞動力有毒,自打她說,他是她弟後,這十裏八鄉的女人都發了瘋,成天往她破屋鑽。
    被弄得不厭其煩的雲若夕後悔了,早知道就說是相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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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 君寵不休:夫人要爬牆

    君寵不休:夫人要爬牆

    夫君,我有身孕了。”
    某女摸着小皮球一樣的圓肚子,笑眯眯道。
    “……誰的!”某男咬牙切齒,臉黑成了夜。
    “……君子修,我要跟你和離,敢質疑我!”
    “不可能,我都三年沒碰你了!”
    “好巧,我正好也懷了三年了……”
    标簽:寵文、君主、專情、寶寶、權謀

    古代言情 已完結 192.7萬字
  14. 上邪

    上邪

    傅九卿心裏藏着一個大秘密,自家的媳婦,是他悄悄撿來的……
    她為他雙手染血,為他心中的白月光,做了一回解毒的藥罐子。
    可是那日匪寇圍城,他說:你去引開他們,我去救她。
    後來,他悔了,她卻再也沒回來……
    再後來,她遇見了他。
    靳月不願意嫁入傅家的,可父親下獄,她一個弱女子又能如何?
    只是嫁過去之後,傳說中的病秧子,好似病得沒那麽嚴重。
    尤其是折磨人的手段,怎麽就……這麽狠?
    某日,靳月大徹大悟,夫君是只披着羊皮的大尾巴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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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心三分:日、月與你。日月贈你,卿盡(靳)天下!——傅九卿。
    ★鑽石每200加一更!
    ★鹹吃蘿蔔淡操心,架得很空莫考據。
    ★男主是大尾巴狼,女主原是母老虎!
    更新準時準點,麽麽噠!!

    古代言情 已完結 290.7萬字
  15. 養狐成妃:邪魅冷王甜甜寵

    養狐成妃:邪魅冷王甜甜寵

    傳聞,軒阆帝國四王爺,俊美無雙,功績赫赫,得恩聖寵,當朝無兩。傳聞,四王爺手段兇殘,殺人只在眨眼間,令人聞之喪膽!傳聞,四王爺冷酷無情,從不将任何人放在眼裏,然而,事實卻是——
    “不好了四爺,火狐跟十九爺打架,将藏書閣給毀了!”
    “無妨,收拾收拾就好!”
    “不好了四爺,火狐偷吃了皇上賜的千年七色果了!”
    “無妨,它喜歡吃就好!”
    四王府人盡皆知,火狐乃是他們四爺心頭寶,然而,當火狐化身成人……
    天哪!看着眼前這一雙芊芊玉手,蘇酒酒徹底雷得外焦裏嫩的。她不是穿越成狐了嗎!?怎麽如今化身成人了!?那麽,她現在到底是人,還是妖!?仰或是……人妖!?

    古代言情 已完結 405.7萬字
  16. 重生燃情年代

    重生燃情年代

    再次睜開眼睛,梁一飛回到了似曾相識的90年代。然後,一飛沖天!新書已發,書名《逆流驚濤》‘網上每年各種挂法穿越的小夥伴,手拉手可以組成一個中等規模的城市;而他們創立的偉大事業,加起來可以買下整個銀河系!其實吧,才穿越那幾天,陸岳濤滿心憤懑,恨不得和這個世界同歸于盡。很快的,他釋然了。算了吧,又不是不能過。雖然大學落榜在複讀,爹媽鬧離婚,家裏還欠了一屁股債……’

    古代言情 已完結 180.9萬字
  17. 替嫁王妃天天想和離

    替嫁王妃天天想和離

    蘇邀一遭穿越,成了替嫁小可憐,無才無德,奇醜無比!
    夫君還是個廢了雙腿的病嬌王爺!
    廢柴小姐嫁給了殘疾王爺,天下再也找不出比他們更配的了。
    婚後,蘇邀與趙霁約法三章:“我治好你的病,你與我和離!”誰知治好這戲精王爺後,蘇邀卻被一把抱起,丢到軟塌之上。
    某個扮豬吃老虎的王爺眼神纏綿:“這兩年委屈夫人了,有些事也該辦了...”蘇邀瞪眼,怒吼:“辦你二大爺!
    和離!”趙霁一臉受傷:“如今夫人把為夫該看的都看了,該碰都也都碰了,難道要不負責任、始亂終棄嗎?”蘇邀:“......”原來這兩年她被這戲精給騙婚了?

    古代言情 已完結 181.5萬字
  18. 掌家福運小嬌娘

    掌家福運小嬌娘

    現代醫生蔣勝男死後穿越到異域時空,立志不婚的她睜眼便是人婦,入贅夫君又瞎又瘸,在她的努力下,改善了生存環境,也融入了這個家,并且收獲了愛情
    天有不測風雲,當日子越來越紅火時,災禍悄悄降臨,她又帶領全村走上了逃難之路,為了救治百姓,重新撿起前世的專業,成為一方名醫,幫助百姓度過災情
    就在重振家業之時,仇家又來了,為了自保,只好拿起武器,加入戰鬥,經過艱苦卓絕的鬥争,最後取得了勝利

    古代言情 已完結 133.5萬字
  19. 盛寵之嫡妻歸來

    盛寵之嫡妻歸來

    青磚綠瓦,陌上花開香染衣;朱門紫殿,素手摘星霓作裳。

    古代言情 已完結 867.2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