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五章
楊舟輕算是徹底明白了當時八部天龍廣力菩薩取經時的艱辛,背負着這些書冊,便不能飛得太快,又怕被人或者飛機看見,只能隐遁在雲層中。簡直無法想象當時化作一匹白馬的菩薩,怎麽能背着那麽多物什,走上那麽遠的路。
張嘉聞駕雲跟在他身旁,看着腳下的大好河山,久久不語。
青龍看了看他,忽而甩起了尾巴,在他身上蹭了蹭。
張嘉聞被掃得一個踉跄,責怪地看他,他這一尾巴若是個凡人,恐怕已經活活被打死了。
“放到雲南什麽地方呢?山上?還是埋在地下?”青龍好奇地看他,口吐人言,“我們應該不着急回去?聽聞那滇池極美,反正雲南王龍雲治下還挺太平,咱們在雲南玩上幾日再回吧?”
張嘉聞想了想,“最多兩日。”
見青龍一燦金大眼忽閃忽閃,心知其又要讨價還價,便在其角上又捏了一把,“不能再多了。”
本來只需兩三個小時的路程,因為負重,硬生生飛了五六個小時,饒是神龍也有些疲憊,硬撐着陪張嘉聞到了一處深山,見過了當地的土地山神,将書冊小心翼翼地安放在一處溫度濕度都頗為合宜的洞穴內,張嘉聞又請山神土地多加留心,送了些金丹符箓,才告辭離去。
一回旅店,楊舟輕先好生睡了一覺,直到第二日日上三竿才醒,頗為郁悶虛耗時光。
好在張嘉聞游歷四方,對各地的美食美景了若指掌,一碗過橋米線下去,又看了看滇池石林的奇景,楊舟輕方覺得開心了些。
第二日,張嘉聞專門帶着楊舟輕來到郊區一處荒僻的空地,指着對楊舟輕道:“你若是想在學術一途有大成,趕緊來沾一些文氣。”
“怎麽,此地是要出文曲星還是狀元郎?”楊舟輕覺得好笑,凝神打量這片空地,“難道這裏要建大學不成?”
“我為何将四庫全書放在這裏,也是有這個心思,若幹年後,這裏會成為整個中國文氣最強、巨擘彙集之處,說是文脈存續之地也不為過。”
“竟然如此麽?”楊舟輕簡直肅然起敬,“不知道那時候我大學畢業了沒有。”
張嘉聞也覺得好笑,“你應該是千萬個龍王裏學歷最高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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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道長栽培!”楊舟輕滑稽地拱了拱手,自己先笑出聲來。
張嘉聞看看天色,“我對沈陽那邊還是有些不放心,咱們還是回去一趟。”
楊舟輕自然無有不應,“這回我不用背書,不如試試看誰腳程更快些?”
張嘉聞嗤笑一聲,“所謂飛龍在天,你天生神格的神龍和我這等凡夫俗子比腳程,羞也不羞?”
“你是不敢比麽?”楊舟輕眼珠一轉,“不如給點彩頭,誰贏了誰就欠對方一次。”
“好。”張嘉聞向來對他有些寵溺,知道他多半又想要些東西,故而沒有拒絕。
賭約的結果顯而易見,雲從龍風從虎,不用小心翼翼地馱書,張嘉聞縱然道行再深,也不如飛龍在雲中那般暢快自如。
待張嘉聞穩穩地落在文溯閣院中,就見楊舟輕正好整以暇地在幾個小樹精的伺候下用茶,見了他炫耀似的挑了挑眉,“主人讓我好等。”
自從他身份揭曉後,他二人已經極少以主仆相稱,就算從前也多稱張嘉聞為“先生”,今日再聽聞這稱呼,張嘉聞不由得愣了愣,“淘氣,願賭服輸,說罷,你有什麽想要的?”
“從前我聽劉媽說,說先生在一個城市只會住上十年,之後便要離去,可有此事?”
張嘉聞有些錯愕,不知他為何會提及此事,“确是如此。”
“可是有什麽修煉上的門道?”楊舟輕追問道。
張嘉聞搖頭,“倒也沒有,只不過在一個地方住的時間有些長了難免憋悶。”
楊舟輕仔細看了他一眼,緩緩道:“只住個十年,便不會相處出感情來,最終面臨生離死別,對麽?”
張嘉聞沒有否認,卻聽楊舟輕道:“我想好了再告訴你吧。”
張嘉聞本以為他會讓自己留在南京,卻不想猜了個空,看了他一眼,卻也不再多說什麽,陪着他一同在那棵結了果的桃樹下喝茶。
正各自想着心事,就聽黃天朗急匆匆跑過來,“諸位趕緊隐身,已經有日軍朝着這邊來啦,估計最多再過半小時便到。”
“是麽?”張嘉聞與楊舟輕對視一眼,幾人收拾了茶盞,道行深的隐身躲在暗處,道行淺的則幹脆化回原形,或者躲到地下去。
果然僅僅二十分鐘之後,就聽聞外面一陣喧嚣,緊接着便有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從外頭傳來。
那腳步聲很響,恐怕一般的布鞋草鞋發不出,似乎是軍靴。也就是說來的,最起碼都是軍官,可見日本人對此也是非常重視。
門被人粗暴地推開,原先駐守在這裏的東北軍早已消失不見,只剩下幾個老學究看着書。
進門的是個身量不高的日本軍官,留着頗為時興的八字胡,興致勃勃地打量着藏書閣和其周遭的亭臺樓閣。
有一個穿着長衫的中年人帶路,頗為谄媚地對一旁的翻譯道:“這就是文溯閣,當時乾隆爺只選了七個地方藏四庫全書,這便是其中之一。”
軍官叽哩哇啦說了一串,一旁的翻譯道:“很快我們便有學者前來研讀,你們可要将這裏的書看好了。”
“為什麽不直接送回日本去?”那谄媚中年人頗為詫異。
翻譯卻沒有再問過軍官,而是道:“這紙張一百多年了那麽脆,哪裏能經得起折騰?萬一在海上船翻了怎麽辦?這責任你負的起還是我負的起?”
他桀骜不馴的态度顯然惹惱了那谄媚中年,可見一旁的日本軍官,還是忍了下來,“您說的對,何況以後中國都是大日本帝國的,運不運過去确實沒有差別。”
“算你會說話。”那翻譯對他略微點了點頭。
軍官又請人進去清點,見毫無差池,也便将軍士撤出。
張嘉聞從陰影中走出,看着依舊巍峨富麗的藏書閣,目光森冷而又惆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