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見他從陽光下走進陰影裏
真是巧到芝麻給芝麻他媽開門了。
許靖玉不知道她剛才和許雲雲的争執有沒有被聽到，他的神色一直都是很平淡的，對什麽事都有種漠不關心的樣子。
“真是太巧了。”劉佳樂激動道：“上次我們在自助餐那碰到了呀，而且你是那個主播小鯨魚吧？”
許靖玉詫異，見面她不奇怪，上次沈清讓也在，只是沒想到他都知道自己是主播了，她下意識看向沈清讓，對方放下辣椒醬，轉而拿起另一瓶開始看配方。
"認識的人嗎？"許雲雲收斂情緒問，許靖玉猶豫下，點頭道：“恩，認識。”
沈清讓放下醬料了，劉佳樂笑道：“其實也不是很熟了，這個是我朋友，沈清讓。”
沈清讓蹙眉，深深看着劉佳樂，那眼神很詭異，劉佳樂拍了他一下，“你态度好點。”
你就那麽确定人家說認識的是你？
沈清讓翻了個白眼，不想理他。
許雲雲看着兩個人，眨着眼睛笑：“沒想到靖玉有這麽年輕的朋友。”
“是啊，是挺小的。”許靖玉語氣不是很自然，沈清讓二十二，她都二十八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聽到這句，沈清讓神色瞬間變得很不好，随手拿了瓶辣椒醬放到車裏，“買好了嗎？”
沈清讓問劉佳樂，劉佳樂恍然點頭，“好了，對了，姐姐，你要不要去我們那吃……”
“不用了不用了，我今天沒有時間。”許靖玉連忙拒絕。
沈清讓頭也不回走了。
許靖玉松了口氣，買東西回家，停好車，許靖玉拔了鑰匙，許雲雲突然道：“那個叫沈清讓的，你跟他睡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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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靖玉動作直接卡機，睜大眼睛，連忙道：“你說什麽呢？”
“沒有嗎？”許雲雲挑眉，本來還是試探，這下更加确定了。
“你別亂說。”
“他朋友介紹他的時候，你們倆都沒打招呼，而且你明顯說認識，也不是說他朋友，說的是他，而且你是不是欺負人家了？人家那個臉拉的可長了。”
許靖玉心虛，氣息不穩，“你別亂說。”
“而且，他是你喜歡的類型。”許雲雲伸手指指着她，許靖玉啞口無言。
許靖玉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麽類型的，許雲雲整的跟什麽都知道似的。
“說吧，到底怎麽回事？”許雲雲突然開心起來了，第一次看到許靖玉吃癟，剛才氣勢凜人說她婚姻不幸福，這下被她抓到許靖玉的小尾巴了，還不得好好利用一下。
許靖玉雙手揉了揉臉，“說來話長，不如不說。”
“說不出口的才是最放不下的。”許雲雲長嘆一口氣，這話倒是把許靖玉說愣了，她說的對。
其實一直到現在，許靖玉也不明白，當初到底是誰先招惹的誰，也許是自己，因為她是一個很糟糕的人，但莫名的不像那回事。
四年前，許靖玉原本在大學就簽好了合同，準備北上工作，因為一次意外，聲帶出了問題。
被母親張鳳芝帶回了狹小的雲市，這座城市，似乎只有四方地，地球圓的，可這塊地卻小的可憐。
要坐綠皮火車才能到。
那天天氣熱的讓人心慌，她穿着短褲，費力拿着巨大的行李箱，張鳳芝在前面幫她背了個包，在小巷子裏繞來繞去，周圍跑過的野狗都伸出舌頭喘氣，陽光曬得巷子裏腐朽的青苔都是一股難聞的焦濕味。
“走快點，慢慢吞吞的。”張鳳芝回頭吼她，陽光刺眼，看不清張鳳芝的臉。
所有人都說許靖玉長得像張鳳芝，許靖玉不覺得，她明明跟父親許成則更像，張鳳芝離婚後，身材發福嚴重，個子也不高，看起來就跟個農村婦女一樣，每次來都能聞到她身上永遠都洗不掉的油煙味。
許靖玉氣急敗壞，“我熱死了，煩死了，這麽重的行李箱。”
“誰讓你拿的，我叫的？”
張鳳芝語氣也不好，回頭繼續走路，邊走邊嘀咕，“那個賤人就是厲害，你那個混賬爹也是缺德，你來這白吃白住都不給錢。”
“哪家孩子到父母家住近幾天，還要給錢的？”
許靖玉還有力氣跟她争執，張鳳芝立馬用她的大破嗓子道：“那我每個月還給你打生活費呢，你見過誰家父母每個月給孩子打生活費的？”
“離了婚的，不都這樣嗎？”
張鳳芝不跟她多說，催她道：“快點，我鍋裏還燒着肉呢。”
許靖玉忍了，一口氣拉着行李箱回了張鳳芝的那棟筒子樓，老舊的很，院子裏還堆積着廢品，從小門進去，味道很不好聞，張鳳芝人早就到了，聲音傳的很快。
“二樓怎麽回事？都說了廢品放在院子裏要另外算錢的，這地可是我的，你們可沒給錢啊。”
話音剛落，樓上一個老人出來道：“我就放放，明天就拿去賣了。”
“那不行，你趕緊收走……”
張鳳芝跟他嚷嚷着，一聲比一聲高。
許靖玉煩了，吵得腦仁疼，徑直拿着東西進去，一層就是張鳳芝住的地方，一個廚房，一個房間，房間小的可憐，塞了一張床進去，仿佛什麽東西都放不進去了，飯桌都沒有。
旁邊幾個房間都被租出去了，許靖玉放下行李箱，沒好氣出來，張鳳芝跟人家吵完才回來，臉紅彤彤的，剛才走路沒臉紅，這會跟人吵了一架，還喘着氣。
“總共就這麽幾個房間，你是有空房就租出去嗎？”
“我一個人住挺好的呀，這不是你來了。”張鳳芝沒好氣說着，“我這是比不上你的那個便宜爹的地方。”
“你怎麽又提起他了？”許靖玉最煩張鳳芝提起許成則，一提就沒什麽好話。
“我說錯了？你爹有錢，你認他去就好了。”張鳳芝開始沒完沒了起來，許靖玉認慫了，轉身回屋子，看了一圈，熱的要命，連個風扇都沒有，更不要說空調了，許靖玉受不了。
她拿上手機就出門，張鳳芝嚷嚷道：“你去哪？”
“熱死了，我去裝空調。”
許靖玉剛說完，張鳳芝張牙舞爪過來，鐵砂掌一樣的巴掌往她背上一拍，她差點吐了，五髒六腑都難受了。
“裝什麽空調？顯擺你有錢是吧？你爸不是一分錢沒給你嗎？”張鳳芝追着她打，許靖玉煩得很，一把掙開她，“不買就不買，我今天就買車票回去。”
“你……”張鳳芝一下子停頓了，看着她的樣子，不像是開玩笑，便洩了口氣，“不就是空調嗎？我去給你找找。”
許靖玉蹙眉，“就不能買一個嗎？”
買一個裝在張鳳芝的房間裏，這大熱天的濕熱很難受，許靖玉走之前，許成則給了她錢，但是刻意跟她說不要随便把錢給張鳳芝看，免得她又要。
“我不用。”張鳳芝說着往旁邊木頭做的樓梯上去，許靖玉看着她肥胖的身軀，上去的時候腳都有些站不穩，剛才從車站過來沒發現，現在倒是看到她走了兩層，就開始喘了。
許靖玉猶豫了下，還是跟了上去。
樓上都租給別人了，三樓倒是寬敞些，見得到陽光，租戶也都愛幹淨，沒有二樓那麽雜亂。
張鳳芝敲了一扇鐵門，沒人，她從窗戶那看進去，煩躁道：“這孩子在家故意不給我開門？”
說着，動作開始瘋狂起來，許靖玉蹙眉，剛準備上前把她拉走，沒事找人家租客幹嘛？
剛動手，門嘎吱一聲，厚重沉悶的聲音傳來，露出一個黝黑的臉龐，是個看起來十幾歲的男孩子，“張姨，有事嗎？”
“你媽呢？”張鳳芝瞪圓眼，看起來有些兇，男孩子瑟縮了下，許靖玉連忙道：“媽，你有什麽事啊？”
“你們上個月的房租還沒給呢，這個月的也快到了。”張鳳芝絲毫沒有被男孩子的害怕而退卻，反而更兇了，還瞪了她一眼，讓她不要多管閑事。
居然是來要房租的，許靖玉有些無語，轉身準備下去，張鳳芝又說：“算了，這個月的房租就算了，上個月的趕緊轉給我，你跟你媽兩個房間，我記得這裏面還有一個房間啊。”
男孩子松了口氣，許靖玉回頭。
“是有一個空房……”
“那就行，你讓你媽騰出來，那個有空調的空出來，我女兒在這住幾個月⑨時光整理，房租給你們減點。”
許靖玉詫異，連忙道：“媽……”
這怎麽行？人家是一家人住在這好好的，許靖玉被安排進別人的家裏住一個單間，像什麽樣子。
男孩子蹙眉，“我有個同學最近在這住……”
“你同學？”張鳳芝拔高了聲音，“你同學給我房租了嗎？你們還亂帶人回家，我怎麽不知道？你媽怎麽沒跟我說啊？”
男孩子被她說的一愣一愣的，漲紅着臉，黝黑的臉龐都能看的明顯。
“我同學是個好人，他不是……”
房間裏傳來響動，一個人推開男孩，跟着走了出來，張鳳芝盯着他，許靖玉也看着那人，跟着媽媽一塊後退，讓出一條路來。
男孩子面容清秀好看，五官立體又完美，眉眼間隐隐的不耐煩，輕輕掃了眼許靖玉，她竟然有些臉熱。
他下樓了，連頭發旋都好看，夏日的風帶起他的衣服，見他從陽光下走進陰影裏，仿佛光都消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