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和好(2)
車上的大爺大媽在講本市的方言,兩個人都聽不懂。
“你要帶我去哪裏?”路許習慣了自己主導生活,不喜歡被安排。
“不知道。”江乘月說。
“不知道?”路許質問。
“嗯,真的不知道,沒騙你。”江乘月點頭,“坐到哪裏,就在哪裏下車,我以前就經常這麽坐,就想看看到了個沒見過的地方,別人是怎麽生活的。”
左右也沒人管着,他就漫無目的地亂跑,停在哪裏都不重要。
“路哥,你今天不忙嗎?”江乘月被太陽曬得有點頭疼。
路許的工作在他看來很神秘,沒有固定的工作場所和時間,似乎在哪裏都能開始工作。
“不忙,今天都有空。”路許說,“怎麽?”
“那我們可以去吃小龍蝦。”江乘月的眼睛都亮了許多,“我還沒和你一起吃過飯,我們可以AA,一個人吃太貴了。”
他周圍的每個人都是匆匆忙忙的,跟他的人生軌跡少有交集,很少有人能像今天的路許這樣,抽出一段時間來,陪他漫無目的地閑逛。
雖然他知道路許大概是在為昨晚的事情表達歉意,但他還是覺得高興。
“你成天都在吃些什麽奇怪的東西?”路許低頭看了眼江乘月手機上的圖片,“路邊攤,垃圾食品,高油高鹽,看起來就很不好吃。”
“那去嗎路哥?”江乘月問,“去嗎去嗎?”
“行了,去去去。”路許煩不勝煩,“就一起吃個飯,這麽高興?”
江乘月眯着眼睛笑了笑,露出了兩顆小虎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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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麽說,住在同一個屋檐下之後,路許對他第一次有了要和解的意思。
“這邊我都不太熟悉,我們去哪家呢?”江乘月一邊看別人的評價,一邊問路許。
“随便你。”路許答得很敷衍。
然而,五分鐘後,路許接了個電話。
“嗯,紅毯服裝造型是吧,幾點?”路許問,“可以提供,但你們先把東西準備好,別等我過去了還在忙這忙那。”
路許:“行,那你們順路來接,我現在過去。”
路許:“下次有類似的情況早點說,別只提前幾個小時叫我,再這樣我不來了。”
“你自己去玩吧。”路許說,“我臨時有點工作。”
“嗯,好。”江乘月站在街邊,有些怔怔的,好像在電話裏聽到了一個女明星的名字,他懂事地說,“路哥你去忙吧。”
房車開到了街邊,行人紛紛回頭去看,工作催得急,路許擡手在江乘月肩上拍了拍,轉頭上了房車。
“你這個大騙子。”江乘月小聲說。
他站在這條陌生的街道邊,目送着路大豬蹄子上車,感覺七月傍晚的太陽熱得厲害。
他不喜歡接電話,爸爸是因為一個電話走的,後來媽媽也是。
每次身邊人接了電話,都會一個個地離開他,然後不回來。
但路許不是家人,還好,他還沒因為剛剛那一小段同行開始把路許當家人。
這麽想着,他心情又變好了。
他沒坐公交,沿着街邊四處看看,還去路邊的酒吧聽了幾首歌。
和他來這座城市之前一樣,毫無牽挂。
晚上十點,路許還沒有回家,江乘月寫了段鼓譜,拿盤子扣在桌上試着敲了敲。之前路許還沒住進來的時候,每個晚上他都是這麽過的,今天路許不在,沒人咋咋呼呼地吼他,他竟然覺得房子有點空。
時間不早了,他想去衛生間洗臉,站起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有點頭重腳輕,像踩着雲。
他從旅行箱裏翻出了一支體溫計,給自己量了體溫,38度。
水土不服嗎?
難怪他下午的時候一直覺得有點頭疼。
[竹筍]:路哥?我好像發燒了,家裏有退燒藥嗎?
路許沒回。
時間不早了,江乘月想了想,覺得38度不礙事,沒必要去醫院,頂多人有點飄飄欲仙,于是他側躺在床上,拿了手機刷微博。
熱搜第一#寧城紅毯之夜徐諾謹豔壓全場#
原本和他沒什麽關系的詞條,他卻鬼使神差地點了進去。
熱搜裏都在誇徐諾謹今晚選擇的那條裙子——
[團隊的眼光太好了吧,這衣服襯人,好漂亮。]
[這是NancyDeer家的款吧,之前奚傑沒借到衣服,粉絲還罵設計師劍走偏鋒,可是這牌子的衣服就是好看啊。]
[據說徐的團隊花了不少錢,說是直接買衣服,還托了點關系,Kyle親自監督設計的紅毯造型,能不好看嗎?]
[鹿與南希yyds!設計師好帥!看來他最近是在國內啊,混血的帥哥,剛才徐諾謹還想拉着設計師合照,被他拒絕了,感覺是很有個性的那一挂,鹿家設計師秒殺紅毯現場一衆男星哈哈哈哈。]
[今天在公交車上看見了一個長得好像鹿家設計師的,但不可能哈哈哈,Kyle那麽高調怎麽會坐公交車出行。]
[學服裝設計的告訴你們,這條裙子的設計真的很絕,在面料的選擇上就贏了一半了。]
江乘月看着手機屏幕上的裙子有些發愣,原來路許那會兒說的工作,就是這個啊。
挺重要的工作,難怪路許沒時間跟他閑逛。
鏡頭裏的路許近乎孤高地站在一旁,拒絕了許多人的搭讪,衆星捧月,這是他羨慕不來的人生。
[Kyle]:退燒藥無。
[Kyle]:你熱水多喝點看看。
江乘月:“……”
來了,直男經典語錄。
微博上都是誇路許的,還有人猜測路許和徐諾謹的關系非同一般,說拍到路許和徐諾謹一起上了車,不知道會去做什麽。
江乘月估摸着路許大約是不會回來了,迷迷糊糊地就睡下了。
路許工作結束,将近兩點才回來,手上提了讓助理去買的小龍蝦。
路許受不了這味道,把手臂伸得老遠,家裏安安靜靜得,江乘月早就睡着了。
路許想了想,把小龍蝦放在了二樓陽臺上,這才洗漱躺了下來。江乘月睡得好像不太好,被他的動靜驚了一下,翻了身,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脖頸上。
路許:“……”好燙。
江乘月睡得暈乎乎地,聽見有人在叫他,睜開眼睛時沒想起來自己在哪裏,盯着路許的藍眼睛看了好一會兒,眼睛裏的薄光淡了下去,失望地低下了頭。
我對你很失望啊,路許讀到了這層意思。
“我又怎麽你了?”路許搖了搖他肩膀,“睡醒就給我冷眼,看起來氣呼呼的。”
“睡迷糊了。”江乘月說。
眼睛周圍有點輕微的刺痛,可能是發燒睡迷糊了,不小心沁出了眼淚。
他還有點生氣,不想理路許。
路許在德國時,很少生病,就算是身體不舒服,幾杯熱水下肚,隔天就好得差不多了,家裏也沒有常備藥,他以為發燒不礙事,沒想到江乘月這還挺嚴重。
江乘月燒得一張小臉都有點白,眼睛周圍卻是紅的,有向眼尾暈開的趨勢。
這讓路許想起了去年夏天施盧奇湖湖面上飄散的花瓣,他喜歡把花瓣攆開,揉碎在湖水中。
“你怎麽回來了啊?”江乘月問。
“我不能回來?”路許反問,“這是我家。”
江乘月頭疼,也還有點生氣路許傍晚把他丢路邊的事情,說話也不過腦子,想到什麽說什麽:“微博上說路設計師春風得意、滿面春風、等着春宵一度……”
“什麽跟什麽啊?”路許沒聽懂,“都燒迷糊了,我帶你去打退燒針?”
“不去。”江乘月翻了個身,“退燒針要紮屁股上,疼。”
“那我給你打?”路許問。
“你會?”
“你媽和我媽先前都是軍醫,不然也她倆不會認識,我怎麽不會?”路許小時候,媽媽沒少教過他這些。
“那你厲害,我就不會。”江乘月沒什麽誠意地誇了一句,又說,“不要你打。”
“為什麽?”
因為我好像是gay,屁股只留給喜歡的人看。
你這種鋼鐵直男是不會懂的。
江乘月在心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