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作者有話要說:注意啦童鞋們,本章接的是鮮網上的57章正式版和上一章“作者有話說裏”的58章正式版的內容。河蟹期間非常應對,造成的不便請大家原諒…
在北川王府已經被關了好幾天,朱染派了幾個侍者來照顧我,同時也為了監視我的舉動。我的身體漸漸好起來,已經能夠下床走動了。只是晚上偶爾會做做噩夢,常常是又哭又叫的,最後還是被侍者搖醒,丢臉非常。
有些事還是要盡快忘了的好……不然以後見到小皇帝,我恐怕都擡不起頭來了。
朱染一直沒有再出現,我也不知道現在外面的情況如何,嘗試着和侍者們打聽,他們口風卻嚴得很,半個字都不透露給我。我坐立不安,不知道小皇帝現在到底在哪裏,是生還是死。
然後就在昨天,侍者們都開始收拾東西,說是晏國皇帝病危,要朱染盡快回京,而我則将被一同押赴入祈國的都城——華都。
我一聽就傻了眼,被送到祈國,那不是永遠沒有出逃的機會了?
于是當天晚上我就趁着伺候我睡覺的侍者不備,用硯臺把他給打暈了,穿上他的衣服打算混出去。原本已經成功地接近了北川王府的大門,結果這會兒身後忽然喧嘩起來,有人喊着晏國公子不見了。我一聽趕緊就往大門外沖,沒兩步就被門口的士兵給按倒在地,好幾把明晃晃的刀架在了脖子上。最後的結果是被灰溜溜地送回房,撤出全部的侍者,然後把門窗都給鎖得緊緊的。
然後今天一早就有人給我戴上手铐腳鐐,牽着我登上一輛馬車。馬車搖搖晃晃地行駛過鬧市,前後都是士兵,而朱染則遠遠地在前面,一襲銀色衣裘飛揚而耀眼。
逃無可逃,我徹底地絕望了。看來要找到小皇帝是沒戲了,能不能活着還是另外一回事。
越是放棄,我反倒輕松了。幾天來輾轉不安還老做噩夢,現在精神松懈下來,我竟然在颠簸不停的馬車上死死地昏睡過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我被人搖醒了。是之前一直服侍我的侍者阿斟。
“公子,紮營了。下車吧。”
由于手腳都受到鐵鏈的束縛,行動起來十分不便。我狼狽的爬下車,然後便呆呆地望着眼前的景色。
無邊無際的草原,被夕陽點染成漂浮着一層黃金的青綠,從眼前起起伏伏地蔓延開來。深深淺淺的蔥茏随着晚風寧靜地搖擺,彙成一道一道綠浪向着遠處的山巒奔馳而去。再遠一些的地方有深綠色的樹林,遠山上沉眠的積雪也被玫瑰色的天光妝點,與天際清淡的流雲纏綿相接。這曠然而瑰麗的景色令我黯淡的神智豁然一醒,吸進鼻間的空氣也沾染着青草上露水的甜意。
我用手按住亂飛的額發,一時間忘了言語,也忘了自己身為階下囚的身份。這就是草原吧?小皇帝說得草原。
我們約好要一起在草原上策馬奔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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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受傷的鎖鏈被人用力一拉,我才回過神來,跟着前面的人往前走。營地已經紮好了,侍者們已經忙着生火做飯。我被拉入一座看起來十分華麗的大帳,一進去我就傻了眼。
朱染正坐在椅子上擦拭着自己的佩劍,聽到我進來的動靜,才擡起頭來。
“啓禀殿下,晏國公子楊鈞天帶到。”
朱染微微一颔首,“你下去吧。”
“是。”
大帳的簾子在身後合攏,我茫然地望着朱染。
半晌他才終于擦好了那柄鑲嵌着紅色寶石的長劍,铮然一聲收回劍鞘中。他再次看向我,用眼神瞥了下旁邊的一張簡單的卧榻,“坐。”
我按照他的吩咐慢慢走到卧榻邊坐下,然後就心驚膽戰地發現帳篷的另一邊有另一張卧榻。
……尼瑪他不會也睡在這裏吧?
我不敢說話,他卻也不再理我,只是神色凝重地看着幾封公文的樣子,然後又長久地凝視着挂在帳子一側的那張羊皮地圖。一會兒有侍者端了飯來,我吃了幾口就吃不下去了,只是覺得現在的狀況尴尬又詭異。
他仍然一言不發,就好像我不存在似的。
天色漸漸晚了,我也漸漸有些乏了,打了個哈欠。結果朱染這會兒卻擡起頭來看了我一眼,說了句,“困就睡吧。”
我覺得我該說點兒什麽,可又不知道該說什麽。猶豫了一會兒,我還是按照他說得,蜷在榻上閉上眼睛。
夜半時分卻又做了噩夢。我帶着一身冷汗驚醒,大口大口喘着氣,眼睛睜得大大地望着帳篷頂,好一會兒才想起來自己在哪。
空氣裏飄蕩着幽咽的二胡聲,婉轉低回,如泣如訴,合着草原上呼嘯而過的夜風,仿佛訴說着演奏者無窮無盡的愁思。我聽着,卻覺得越聽越難受,好像心裏那股郁結之氣更加頑固地堵塞在胸口。
是誰大半夜不睡覺在那兒拉二胡啊?
轉頭一看,卻發現朱染的卧榻是空的,整個大帳裏就我一個人。
我心中一動,怎麽會連個侍者都沒有?
我當然不會認為這個大帳無人守衛,可是現在這種情況,出去看看貌似也沒什麽損失。
緩步走到帳門前,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腳鐐摩擦的聲音太大驚醒了別人。掀開帳簾,卻被帳外燃燒的一團篝火晃疼了眼睛。
蒼蒼暮色低垂在連綿的遠山以及無際的草原上,一切都籠罩着一層幽幽的深藍。天空中星子明滅閃爍,一條璀璨的銀河橫貫天幕,流光溢彩宛如是夢中場景。而近處的篝火旁,一個孤單的身影靜默地坐着,唯有手中拉着二胡的琴弓在随着動作顫動着。夜風掀起他深沉的黑發,俊逸卻冷漠的面容被火光映染,卻仿佛多了一份悲傷之色。
我看着有些納悶,這朱染大半夜的,怎麽突然拉起二胡來了?
看看左右,竟然都沒有侍衛。整個營地靜悄悄的,只有遠處有一圈宛如影子般沉默的哨兵。
“你出來做什麽?”
突如其來的問話吓了我一跳。只見朱染仍然微微閉着雙眼,仿佛沉浸在那悲哀的琴聲裏。
我小心翼翼地回答,“出來透透氣……”
琴聲戛然而止,搞得我的心髒也跟着一顫。
他半側過頭來,對我說道,“過來坐。”
我帶着嘩啦嘩啦的鎖鏈走過去,在離他大概兩米遠的地方坐下來。篝火烤的身上暖暖的。
他靜靜凝望着火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楊鈞天,你怕死麽?”他忽然問道。
我說,“怕。”
“那你為什麽要來找趙雁書?”
“……一沖動就來了。”
“沖動麽?”他轉過頭來看着我,“你可知道你的死期就要到了?”
我一聽,腦子一懵。
最後還是難逃一劫嗎?
他卻繼續問道,“如果再給你一次機會,你還會來找他麽?”
我只覺得心灰意冷,整個人都木木張張的了。聽了他的問題,我也沒心思考慮怎麽答才合适,就傻呆呆地說,“大概還是會吧……”
他微微皺了下眉頭,“為什麽?”
“不為什麽……我說過一直陪在他身邊……”
他深深望着我,好像看不懂我這個人似的。
“楊鈞天,你是個很奇怪的人。”
“……”
“你,我父王,還有你們晏國的前皇帝,還有杜謙,都是很奇怪的人。”
聽到杜謙的名字,我已經呆滞了的思緒又活動了一下。
為什麽會聽到杜謙的名字和祈國皇帝同時出現?
擡頭看朱染,他卻又拿起了二胡,拉了起來。這一次的曲調比起剛才愈發的蒼涼,但是也奇異的動聽。拉着拉着,他忽然開口,深沉而動聽的歌聲幽幽飄揚。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歸曰歸,歲亦莫止……”
這歌詞……不是采薇麽?
我訝然地望着他,沒想到他竟然譜成了曲子。
聽着他那帶着些許沙啞的聲線,我卻愈發覺得悲從中來。曰歸曰歸,我只怕再也回不去原來的世界,也見不到我老爹了。
甚至,連小皇帝也見不到了。
真的要死在異國他鄉了麽?不,連異國他鄉都不能算,異世界還差不多。
或者說,我其實已經被這個世界同化了?現在的我跟兩年前的我已經截然不同,雙手沾染了血腥,還經歷了那樣屈辱的事。這樣的我,哪裏還有顏面回去原來的世界?
就當這都是一場夢吧,這一生都是一場夢……為了自己愛的人死,不也挺悲壯的麽……
只希望在很多很多年後,小皇帝還能記得,有一個教過他打籃球的傻帽,曾經很認真地喜歡過他……
我閉上眼睛低下頭,忍不住的眼淚順着眼角流下去。我強忍着也沒有忍住,只求不讓朱染看見就好。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行道遲遲,載渴載饑。我心傷悲,莫知我哀!”伴随着纏綿哀切的尾音,一曲終了,我卻還沉浸在那悲傷中回不過神來。
忽然感覺臉頰被捧住,仰起頭來卻迎上朱染如玉般俊逸的面容。我還沒回過神來,就感覺他在我唇上輕輕吻了一下。
很輕快的一下,直到他直起身,我都還沒反應過來。然後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立刻石化在當場……
這是……這是怎麽回事?!
他仍然那樣靜靜地凝望着我,深沉的眼眸好像要吸盡一天星光。
“你……你……”我驚得說不成句。
“抓到你的那天,我就已經把你被俘的消息放出,想要引你們晏國皇帝現身。不過他似乎并不在意。”他淡淡地說,“他大概沒有你想象得那麽喜歡你,你不值得為他如此。”
聽了這一番話,我心中又是一緊,一陣淡淡的苦澀飄上喉間。其實這種結果早在我預料,不過親耳聽到證實仍然不太好受。
也幸虧如此啊,如果小皇帝因為我被抓,我還不如撞牆算了……
不過,現在重點似乎不是在這裏啊……
“但本王很喜歡你對他的癡情。”朱染繼續說道,看着我的神色中,竟然漸漸析出點點柔情,“從宏圖宴上,本王就注意到了你。不是因為你送本王的畫有多傳神,而是因為你看趙雁書的樣子。”
我張口結舌,結結巴巴說道,“你……你……你為什麽……”
“你看他的眼神,很像我父王當年對着一幅畫的樣子。”他說着,竟然露出淡淡一個微笑,“還有你笑起來的樣子,都讓本王印象深刻。”
“我不明白……”
“雖然你是晏國的俘虜,但是本王對你有興趣。放你回去自然是不可能,不過你也不是非死不可。”他拿起一根枯枝撥了撥篝火,“如果你願意當我的側室,本王可以留你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