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這……這是小皇帝的出世玉佩!
我怔愣愣看着,好一會兒反應不過來。
皇帝的出世玉佩,不是早就應該交給皇後了麽?
我擡頭看他,他卻收斂了笑意,眼神中幾縷沉靜之色。他看着我說,“鈞天,朕不想騙你。此回朕去,不一定真能毫發無損的回來。所以這玉佩,我想趁着今晚給你。”
他的話裏帶着濃濃的不祥,說得我一陣心驚肉跳。我趕緊打斷他的話,“呿,別說這麽晦氣的話行不行?”
他一愣,然後呵呵的笑,“現在也就你敢這麽和我說話了。”
“這不是陛下你賜給我的特權麽?”我故意說得輕松,想緩和一下逐漸壓抑下來的氣氛。我舉起他的玉佩,故意就着燭火仔細地看了又看,“嗯~看成色不錯,應該能賣個好價錢。這麽着吧,我幫你先存着這塊玉,你出去趕緊辦完事兒趕緊回來,不然我可就把你這玉佩賣了換酒喝了。”
結果他一下子撲過來,把我壓倒在席子上,佯作獰笑狀,“哎呀呀,竟然敢賣了朕的出世玉佩,朕今天晚上一定要好好懲罰你!”說完就要動手動腳去解我的衣帶。我趁他不注意,就地抓着他一翻身,就和他換了個位置。這一次輪到我壓着他獰笑了,“哼哼哼,還不知道誰懲罰誰呢。今兒晚上就讓本公子來疼愛一下陛下如何~”
雖然是嘴上逞能,可是我并沒有真的膽敢期待這麽多。畢竟他一個九五之尊,怎麽可能讓我這個公子來壓他啊?
可是我沒想到,他竟然就那樣笑嘻嘻看着我,也不掙紮,反而攤開了手腳。
我一下子就慌了,這這這這孩子是怎麽了?怎麽這柔情似水的眼神看得我一陣陣慎得慌啊……
我試探地看着他,“你……沒意見?”
他那雙黑如子夜般的眼眸裏漾着一層盈盈的水光,似乎晃蕩着一片若隐若現的漣漪,倒映着我傻呆呆的面容,微微上挑的眼角似乎落了一片落櫻瓣,氤氲的燈光映紅了他的雙頰,桃花一般的顏色,微微敞開的領口中形狀完美的鎖骨,我看着眼前的美景,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他擡手輕觸我的眉際,“今晚上就遂了你的願,如何?”
我張着嘴看了他半晌,直到他忍俊不禁地笑起來,我才回過神,呿了他一聲,“我就知道你是在騙人。”
“沒有,只是看你剛才傻乎乎的樣子太可愛了而已。”他卻一把拉住我的衣襟,不讓我起身,“喂,朕金口玉言,當然不會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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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瞬間臉紅心跳起來,在那雙眼睛的注視下,竟然連手腳都不知道放在哪裏好了。我結巴着問,“你……你……你……你确定?”
“确定。”
“可能會有點疼的哦。”
“沒事,朕可沒有你想象得那麽弱。”
“你事後不會發怒砍了我吧?”
他微微挑起眉梢,竟然帶上幾分挑釁揶揄的神情,“你這麽多慮,該不會是不知道怎麽做吧?”
靠!老子男人的尊嚴怎容得如此亵渎。我再也顧不了那麽多了,立馬三下五除二扯開他的衣服提槍上馬……
說起來,這還真的算得上我第一次在上面呢……
那一晚雖說确實有些笨拙,不過在他的引導下,我體驗到了最極致的快樂。那種快樂和往日身在下方的略微不同,是一種帶着占有和掠奪般的快感,簡直如同肆虐一切的烈火般,燃盡一絲一毫的理智。
原來掠奪的感覺竟是如此暢快,這就是真正身為一個男人的感覺了吧?
似乎還是稍稍弄疼了他,第二天看到枕邊的他略微有些疲憊的睡顏,我心裏一陣陣的歉疚,卻也翻湧上一股子前所未有的疼惜幸福之意。就好像我終于完完全全地擁有了他,如同我屬于他一樣,他也完全屬于我了。
輕靈的晨光落在他的額頭上,好像是屬于仙人的光暈。他安靜的蜷縮在我身邊,像一只酣睡小狐貍。我側着身支着頭看着他,手輕輕撥開他額前的發。
我一定會保護好他的,哪怕不計一切代價。
小皇帝和杜冷帶着軍隊動身去北疆親征已經過去了一個月。他走的那一天,我無法出城去送他,只能獨自在窗邊,看着外面那已經逐漸染上秋意的天空。
紫寰園明明還是一如既往的寧靜,但是落在我眼睛裏的景致已經完全不同了。一年期前這裏是一片深不可測的海,步步皆須小心謹慎,否則便會被不知從哪裏湧來的暗流吞噬。而現在這裏已經是我可以肆意暢游的淺湖,我已經爬上了權利的高處,威脅也已經在那場宮變後被清除殆盡了。這裏于我來說,再也不是那麽神秘莫測的地方了。
只是這份好不容易得來的勝利和寧靜,卻被震天的戰鼓聲撼動。祈國和夏國的聯軍勢如破竹,一連攻下數個城池。晏國剛剛經歷了一場嚴重的政變,朝廷中歐陽一黨已經被肅清了,大将軍雖然仍然在戰場上拼殺,但心已經亂了,數次犯下戰略上的錯誤。而且晏國在被祈國求和平的假象下麻痹了那麽久,大軍疏于操練,導致晏軍節節敗退。與此同時元國見晏國勢如危卵,也有些蠢蠢欲動的态勢。如果是祈元夏三國聯攻晏國的話,只怕大事不妙了。
而最令我擔心的,卻是已經到了北疆的小皇帝。
他以指揮失利為名剝奪了祝闌的帥印,将它交給了杜冷。杜冷也當真不負所托,即刻便一連贏了兩場戰役,奪回了隐巒城和鎮山城。那支由杜冷訓練出來的輕騎兵在這場戰役中有着不俗的表現,他們如同幽靈一般在敵軍不同的據點之間穿梭來去晝夜奔襲,當夜突擊,第二天便不知去向,搞得夏國和祈國的幾只軍隊潰散而逃。
聽說小皇帝一直居住在北川王的府邸,在那裏親自督戰。那裏離前線極近,風險是很大的。我卻只能每日在這裏望着窗外寧靜秀麗的亭臺樓閣,做一些無關緊要的事……
我希望能幫幫他,至少看着他,不讓他出事……
可是如果我現在前去,對他會是個負累吧?為何我如此沒用?要是我也像段熙和那樣會武功的話……
除了我,杜若也每日擔心着他哥哥杜冷。每一次從前線傳來戰報,他都會坐立不安,原本就不怎麽愛吃飯,現在幾乎是粒米不進了。
北川王府被祈國一只夜騎兵連夜偷襲,小皇帝不知去向的消息,是在一個清晨傳來的。當時我剛剛起床,杜若正在為我束發,忽然見瑾叔有些踉跄地跑進來,神色驚惶無比,“不好了!”
我心口倏然糾緊,看向他,“怎麽了?”
“祈國大軍突襲北川王府,陛下被護送着撤退時與北川王走散,現在下落不明,音信全無!”
哐當一聲,是杜若手裏的梳子掉落在地上,碎裂成兩半的聲音。
我怔怔看着他,三步并作兩步走過去,死死抓住他的肩膀,“你說什麽?!”
瑾叔神色痛苦地望着我,“陛下……陛下失蹤了!”
我看着他的嘴型,腦子裏卻是一片空白。
失蹤了?失蹤了?!失蹤了?!!
怎麽會這樣?!不是有很多人保護着他的麽?!他堂堂晏國陛下怎麽可能這麽輕易就失蹤了?!!
我腦子裏很多聲音在嘈嘈雜雜地吵鬧着,一時間甚至有些天旋地轉起來。
瑾叔繼續說着,“現在北川王暫時退居穎州,正在積極尋找陛下,相信很快就會找到的,公子你不要太擔心……”
這話說得只怕連他自己都吃不準吧?我心亂如麻,頭疼欲裂,于是一揮袖子對所有人吩咐道,“你們都退下,讓本公靜一靜。”
“是。”
所有人魚貫而出,寝殿裏只剩下瀑布的水聲遙遙傳來,掀起飄蕩的碧紗簾。我怔愣愣望着銅鏡裏自己模糊的身形,覺得整個人就像那模糊的影像一樣,虛幻而漂浮不定,就像一片沒着沒落的雲彩。
在戰争中失蹤,生還的幾率有多少??
我想起晨光中睡在我身邊的小皇帝的面容,那小狐貍一般的神态,安恬地窩在我懷裏的樣子,只覺得呼吸困難,手腳冰冷。
已經過去五天了,小皇帝的音信依舊渺茫。雖然北川王仍然在盡力尋找,但是他們的注意力卻已經在悄然的轉移了。祈國那支奇襲隊連夜攻陷了北川,晏國已經是危在旦夕,現在首要的任務自然是抵擋住祈國和夏國的另一波攻勢。畢竟皇帝沒了可以再立,先皇又不是只有一個孩子,但國家若亡了,才真是什麽都沒有了。
從理智上來說,這是很正确的抉擇,可對于我來說,晏國只是個符號,是沒有任何意義的。我所在乎的只有小皇帝的安危。
我知道我不能再等下去了。
我獨自坐在畫舫上,倚靠着闌幹望着碧水中輕擺朱尾的紅鯉魚。蓮葉已經在逐漸地凋零了,幾只野雁靜默地游蕩在殘葉間,襯托着有些寥落的秋景。
手裏水綠色的玉佩已經被捂得溫熱了,我抿抿嘴唇,指甲陷進手心裏。
“小楊。”熟悉的呼喚聲悄無聲息出現在身後,我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
“你好啊。”
“你也好。”他說着,走到我旁邊坐下,自己給自己倒了杯酒,湊到鼻間聞了聞,“嗯~~這酒好香啊~~是桂花酒嗎?”
“對啊,你最喜歡的。”
“今天怎麽想起來請我喝酒?”
我轉過身來看着他。他仍然是那副簡單陽光的摸樣,好像天生就是浸沐在太陽之下的。
“你原來說過,可以帶我出宮,還算數嗎?”
聽了我的問題,他似乎沒有特別驚訝,連眉毛都沒有動一下,只是問道,“你要怎麽出?出去還打算回來嗎?”
“我要去北疆。”
“啊~我懂了。”他一副“我就知道”的樣子,随即裝模作樣地搖了搖頭,“你還真是個癡情種子。這一去,說不定連性命也會丢掉的,你知道嗎?”
性命啊……這個我當然有想到。我當然不想死,死在這個奇奇怪怪的異世界,不是太不值得了嗎。
可是一想到小皇帝很可能就這樣死在某個不知名的小山溝溝裏了,我就根本沒有辦法理智思考。現在的我只有一個念頭,就是找到他。
至于其他的,我顧不上了。
“我會小心的。你只要送我到北疆就好,酬勞的話,多少我都出得起。”
他托着下巴想了一會兒,手指頭在桌子上點着,然後忽然一點頭,“好吧,作為我們的老主顧,這樣吧,這一次我可以免費護送你。”
這倒是讓我有點吃驚了,飄渺宮不是一向不做賠本買賣的麽?
“不要太感謝我,我這次不是已飄渺宮成員的身份幫你,而是以你的朋友的身份幫你。”他沖我擺擺手指頭,“而且,買個人情給當今權傾後宮的賢公子,也不是件壞事是吧。”
看他沖我彎起眼睛的樣子,我倒是覺得心裏面頗有些暖融融的感覺。他雖然是個刺客,不過也只有在對着他的時候,我敢有話直說,不用擔心他肚子裏有什麽計謀。
或許江湖人都是這樣的?簡單的生活,是朋友就兩肋插刀,是敵人就拔劍相向,快意江湖潇灑來去,倒真是挺讓人羨慕的。
“那我們什麽時候動身?”
“今晚就可以。”
“今晚?!”
“對啊,怎麽?你需要更多時間準備嗎?”
我仔細想了想,若是要保守我出宮的秘密,必須事先做一些安排,不過這些在今晚之前應該能夠完成。
“好,就今晚!”
我只将我要出宮的決定告訴了杜若,杜若自然竭力勸阻我,不過事到如今,就算有人把刀駕到我脖子上,我也一定要去。我讓杜若告訴所有前來探視的人,就說我得了一種極為厲害的傳染病,只允許杜若一人在其中侍候,一日三餐也都由杜若接了拿進屋裏。等我出宮以後,第二天可以将這個秘密告訴瑾叔,但是盡量不要讓遷易知道。他心直口快,我怕他萬一說漏了嘴。
後妃私自出宮總歸會落人口舌,就算我現在擁有賢公子的地位,卻沒有什麽龐大的家族背景,還是要小心些為好。
我将賢公子的孔雀印也留給了杜若,以防有人起疑的時候,他可以以孔雀印代我發一道懿旨,這樣便能多撐幾天。又仔細叮咛一些事項以後,我便開始收拾出行的行李。
杜若一邊幫我把一些金銀細軟裝好,一邊擔心地繼續勸着,“公子,雖然你出自北疆,但是這兩年來也沒怎麽出過宮,外面的世界是很亂的,你千萬要當心……要不……要不你帶我跟你一起去吧?”
我沖他笑笑,安撫他,“你放心,路上自然有人保護我。”
他抿抿嘴唇,“可是沒有人服侍您,真的可以嗎?”
“哈哈,你也太小看你家公子我了。我也就進宮兩年,進紫寰園也才一年多,在這之前哪有人伺候我啊?”我拍拍他肩膀,“你就放心吧,我定然會完完整整回來的。”
說是這麽說,其實我心裏真是沒底。到現在我都覺得自己的決定有點兒虛幻,還跟在夢裏似的呢。
我就這樣要出宮了?自從到了這個世界,我幾乎一直生活在莊嚴宮這片方寸天地裏,外面的世界是一個多麽虛無缥缈的概念,我對它沒有絲毫的了解。
就這樣冒冒失失地跑到外面去,我真的能達成我的目的麽?會不會死在強盜手裏什麽的……
但是一想到有段熙和在身邊,又多了幾分主心骨。畢竟到目前為止,我托他辦的所有事他都能完成,簡直是無所不能一樣。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我已經非常依賴他了。
清晨時分,我換上宮侍的衣服,披上帶兜帽的長披風擋住半張臉。好在現在已經快要入秋了,清晨的風已經帶上涼意,就算穿成這樣也不會很奇怪。此時天色尚早,天空還是一片湖水深處的深藍,連鳥兒都還沒有起床。整個扶搖殿靜悄悄的,守殿的宮侍們打着瞌睡。我小心翼翼推開殿門,快步沿着虹橋經過一座又一座的石臺,然後沿着修築在峭壁上的石階離開扶搖殿。挂在檐頂的那縷瀑布依然不倦地奔流着,在下面祖母綠色的潭水裏擊打出清涼的水花,水潭邊幾叢洋水仙仍然盛放着,清幽的晚芳在寂靜中低繞回旋。
我回頭看了看,便匆匆趕往禦藥司的方向。藥房後穿過那片海棠樹林,荒亭下他已經在等我了。但是今晨的他看起來和往日不同,一身深沉的黑衣,墨發高高束起,挺拔而消瘦的背影宛如晨霧中的一道幽靈,雖然毫無殺意,卻令人心底生寒。他的背上背着一個長長的用黑綢布包裹起來的東西,看起來像是刀劍一類,而腰間卻別着一只短笛。
我走近他,他轉過頭來,沖我咧嘴一笑,“早上好。”
看到那幅笑顏,我才終于找回點他慣常的感覺……
“準備好了?”他問我。
我拉拉背上的包裹,點頭嗯了一聲。
他翹起一邊嘴角,那一瞬有些憨然的燦然笑顏中,多了幾分躍躍欲試的興奮,“那就出發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