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八月初的時候,山麋書院的官宦子弟終于全部到齊。昌西的紀家小公子、顧家大姑娘,商南衛家大公子以及河東的幾位大員子女。
“嫔妾替弟弟謝過太後娘娘。”
慈安宮裏,瑩嫔歡歡喜喜地叩頭謝恩。
“你父親出力不少,這也是應該的。”
“那也是太後娘娘和國公爺看重父親才給了他調去商南的機會,嫔妾家族必當竭盡全力完成娘娘和國公爺交代的事情。”
衛太後極為滿意瑩嫔謙遜有禮的樣子,連連說了幾句好。當初把瑩嫔的父親外放到商南,一是因為商南富庶,二是為了薄家的事。
前段時間商南漏稅一事,身為衛家旁支的瑩嫔父親出了不少力,薄家被晉徽帝罰了三年的俸祿外放到和祁國接壤的苦寒之地。薄家是晉徽帝親信,趁着現在晉徽帝病重,衛國公府拼盡全力把薄家從現在的位置上拽下來,衛家黨羽更是明裏暗裏使了不少絆子,如今薄家在朝堂上可謂是人人都能踩一腳。
薄冉秋這幾天在書院裏遭到不少人的白眼,尤其是梁婉言和薄若菱,恨不得在薄冉秋面前仰天大笑。
薄冉秋沒有和她們計較,下了學就匆匆坐上馬車回家了,讓在書院門外苦苦等着嘲笑她的梁婉言撲了空。
薄家這段時間因外放的事情弄得人心惶惶,主子們心情不好下人們更是大氣都不敢出,整個薄府宛如被黑雲籠罩着氣氛十分壓抑。
“三小姐回來了。”
薄父與薄母在正廳等待着女兒,見到薄冉秋來到薄仲遠率先開口。
“明日我就要出發去天水了,你幾個哥哥姐姐已經成家立業我且不擔心,我走後這個家裏最牽挂的還是你。我們薄家雖不是什麽累世清貴的望族,但好歹家風清正在京城也是有名的書香門第。你且安心在京城好好讀書,修身養性,為父很快就會回來。”薄仲遠語重心長的說道,看向女兒的目光充滿不舍與憐愛。
薄冉秋情急,“父親,我和母親不應該和你一同前去天水嗎?”
薄夫人陳氏解釋道:“聖旨下來的當晚你父親就給皇上遞了折子,懇請皇上同意咱們母女二人留在京城。皇上念及多年君臣之情同意了你父親的請求。”
“只是老爺,你只身前去身邊每個人照顧也不行啊,後院還有幾個姨娘,不如……”
陳氏的話還沒說完,薄仲遠就擺擺手,沉聲道:“皇上讓把我調去天水不是讓我去享樂的,你我都不帶,難道還會帶幾個妾室嗎?”
陳氏不再說話,只是擔憂的看着女兒。
薄仲遠沉思片刻對陳氏說道:“給家裏沒有生育過的姨娘們一筆豐厚的銀子,足夠讓她們能安穩度過下半生後都遣散了吧。”
一屋子的人都大驚失色,陳氏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老爺你是認真的?那些姨娘平日裏并無過錯啊。”
薄冉秋悲涼的看了母親一眼,她總是這樣時時刻刻謹記自己正妻的地位,甚至很會從父親的角度出發考慮一些妻妾後院的問題。
那麽多年了,母親對父親總是這樣客氣又尊重,兩個人的感情如一汪死水,激不起任何波瀾。夫妻不像夫妻,倒像是兩個搭夥過日子的友人。
薄冉秋想到了自己小時候的願望,長大了一定要找個知冷知熱的夫君,兩人和和美美的過日子。不奢求恩愛一世,但求兩人在一起的時光足夠相知相愛。
忽然,腦子裏突然浮現出三皇子清俊挺拔的身影,薄冉秋一時恍了心神。
“娘娘,瓊安公公又送來了好多打下,有繡糕還有一些咱們南陽的特産。”
容姒看着映桃拿來的東西心中微動,這段時間就算自己再遲鈍也覺察出了不對勁,謝珩對自己的态度已經逾越了規矩身份。
映桃彎唇笑了笑,“太子殿下待娘娘還是好的。”
容姒想到了每個月都會送來的玫瑰花茶、在壽安宮随口一提的南陽繡糕,以及其他林林總總的東西,自己每一句話他都放在了心上。
好久之後,和春宮裏傳出一聲嘆息,既然是錯的那就要快刀斬亂麻。
這一日下學,三公主邀請衆人去自己宮裏小聚,常奚和、容歡、孫娉婷等人都在受邀之列。
衆人在會宮的路上雨大搜了正一起散步的德妃和靜妃。
德妃率先開口笑問,“你們這是要去哪兒?”
三公主站在最前面回答道:“書院下了學,我們準備再去我宮裏作詩玩一會。”
靜妃平日裏愛好詩詞,聽到這個眼前一亮,“彩頭是什麽?”
三公主笑着答道:“是前段時間貴太妃賞賜我的一套頭面。”
德妃笑着接話,“那可是好東西。”
靜妃靈機一動,拉着三公主的手說道:“不如我和德妃也添個彩吧。”
說罷,靜妃把自己頭上一支成色極好的玉簪拔了下來交予三公主。德妃和靜妃相視一笑,心中了然,從手腕上褪下一只赤金翡翠手镯也一同交給三公主。
“從前我與你德娘娘就極愛詩詞,如今你們一群年輕姑娘聚一起我們也不便湊過去,這彩頭也算我們一番心意。”靜妃話中帶笑,親親熱熱的和三公主說話。
感謝了兩位娘娘後,三公主帶着衆人往自己宮裏走去。
“要我說啊,還是你最機靈。”人走後,德妃毫不吝啬的誇起靜妃來。
這些都是出身世家大族懂規矩禮數的姑娘,能在衆多貴女中脫穎而出的一定是才情極高的女子,自己二人添了彩,比賽得了彩頭的貴女定會來德妃與靜妃宮中謝恩。
恰巧德妃和靜妃都在各自憂心自家兒子的婚事,有了這個由頭她們就可以和人家姑娘好好接觸一番了。
靜妃心中得意,想到自己兒子又耷拉下臉來“三皇子不争氣,我再不幫他一把也不知這輩子能不能輪到他娶妻生子。”
德妃陪笑道:“三皇子玉樹臨風又是天子的兒子,想要什麽樣的姑娘不還是随着他挑撿。”
三皇子謝珧雖然平日裏不正經,但是五官長相皆是随了晉徽帝與靜妃的長處,容貌那是一等一的好。
靜妃嗤笑,“長得好看頂什麽用,男女之情上就是個榆木腦袋。”
德妃年輕時的長相只是中規中矩,經過歲月的洗禮到了中年外貌上也只是個端莊氣派的貴婦人,所以大皇子的樣貌在幾個兄弟裏并不算出類拔萃。
“哎呀,你急什麽,大皇子今年都二十了婚事都沒着落……”
兩個人關于大皇子和三皇子的婚事叽裏呱啦談了一路,路過和春宮的時候,德妃略帶遺憾的和靜妃說了自己前段時間拜訪容姒的事情。
容姒自從想清楚要和謝珩說清楚并劃清界限後,就帶着映桃動身去了東宮。
東宮裏,謝珩正在批閱奏折,瓊安在一旁伺候着磨墨。
“東西都送到了,她這麽說?”
“東西是和春宮的映桃姑娘收的,容娘娘并沒有傳話過來。”
“噢。”謝珩筆下一頓,心裏生出幾分失落,瓊安恨不得把自己縮到地縫裏,屋子裏頓時又寂靜了幾分。
過了一會兒,一個小太監把頭伸進來,瓊安見了連忙皺起眉,用眼神示意他別擾到太子殿下。
小太監猶猶豫豫沖瓊安打了個眼色,瓊安手腳麻利的輕輕退出去。
出了門,走遠兩步後瓊安低喝道:“怎麽回事?我以前沒教過你殿下心情不好的時候不準打擾嗎。”
小太監見瓊安動了怒,縮着腦袋說道:“師傅,是和春宮容娘娘來了我才壯着膽子進去的。”
瓊安一愣,很快反應過來,“好小子,你今兒聰明了一回。你快去門口請人,我這就進去和殿下說明情況。”
“得嘞師傅!”小太監高高興興地應下,他是瓊安收的徒弟跟在他身邊多年,見瓊安剛才臉上的笑容就知道回頭師傅肯定會獎賞自己。
瓊安笑呵呵地走進來,謝珩擡頭看了一眼,“什麽事樂成這樣?”
“殿下,容娘娘來了。”
“什麽!”啪的一聲筆直接掉在了奏折上,剛才的批注被墨汁暈染成一大片已經看不清楚字跡。
謝珩慌得站起身子,急得繞書桌走了兩圈才冷靜下來,開始低頭打量起自己身上的衣裳來。本以為今天一天都要在東宮批奏折就沒換衣裳,這一件是在書院穿過的。
謝珩現在看自己是怎麽看怎麽不滿意。
“容娘娘見了一定能明白殿下是為了黎明百姓江山社稷辛勞穿着才簡樸了些。”
“容娘娘到。”
門外小太監高聲通報,謝珩肉眼可見的緊張了起來,手死死握住椅子的扶手。
容姒深吸一口氣,随着小太監走了進去。一路上自己已經下了不下于十種措辭,如今到了東宮容姒心裏突然七上八下起來。
容姒進來後,瓊安極有眼力的把所有宮人都帶下去了。
兩人都猶豫不決,準備等着對方先說。
容姒閉上眼,心一橫準備和謝珩說清楚時突然闖進來一個小宮女。
小宮女行完禮後哆哆嗦嗦地說道:“太子殿下,容娘娘,大事不好了!”
“三皇子失蹤半日了怎麽找都找不到,靜妃娘娘得了消息已經哭暈過去了!”
“什麽!”
“三皇子一般從書院走後就會去欽天監找蔣監正,在等上半個時辰就會回宮了。今天靜妃娘娘左等右等見不到人,又派人往欽天監找還是沒找到。”
小宮女幾乎要流淚了,她是靜妃宮裏的人,三皇子要是真的失蹤了,不止靜妃,她們的天也要塌了。
容姒震驚不已,謝珩更是額頭青筋暴起臉色慘白。
接着,小宮女又說了一個更讓人心驚的消息,“太後娘娘不知怎麽也得知此事了,第一時間跑到常寧宮告訴了皇上,皇上現在已經急得昏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