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章節
伸出手朝那道深淵按去,觸手是一片溫熱和濕滑。
千萬的枯黃的葉紛紛落下,伴着春風沉醉入地。
阿維一把投入我懷裏,沖擊力太大,害的我和他都差點跌落到樹下。
穩住兩人之後,我推開懷裏的阿維,沒想到卻對上一張淚跡斑斑的花臉,可嘴角卻費力的往上拉扯,宜嗔宜喜似笑似哭。一時難以判斷阿維他是什麽心情。
我擦了阿維臉上的淚,反被他這副神情逗得笑了,偏偏當事人還很凄楚,弄的我不好直接明了的笑出來。
“長青?”阿維小心翼翼的叫了我一聲,又把一只手伸過來,貼上了臉頰,雙眼緊緊的閉了起來。
我看見從他眼角蜿蜒留下的淚,抓住他放在我臉上的手。
回家的時候,阿維緊緊的拉着我的手,怎麽也不放開,一路上都在叫着我的名字,他叫一聲,我便答一聲,一聲對一聲。
“長青。”
“恩。”
“長青。”
“恩。”
阿維和我就這樣互相叫着彼此的名,最後都笑了出來。
我靠在樹上,掌心輕輕的拍着他的背,一下,一下的打着拍子。
不一會兒,阿維就在我懷裏閉了眼,漸漸的睡了去。
看着阿維恬靜的面龐,不由的,一種奇異的感覺就生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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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像有什麽東西從心底被抽出,嘩啦一下子的,在心裏空出來好大一片地方。
之後一段時間,阿維的狀态時好時壞,不過和以前比,已經好上了太多。
阿丢對此沒有表示,唯獨阿刺這個家夥一臉驚恐,喊着“呆子正常了!”
我瞪了他一眼。
“你還有臉說別人,去去去,一邊玩去。”
“偏心,阿丢你看,他多偏心,只帶着阿維玩!”
阿刺不僅不認錯,反倒是越來越嚣張。而對于阿刺的控訴,阿丢看的多了,也就淡了,該幹嘛幹嘛完全不加理會。
唯有阿維聽了,一臉若有所思,蹲到小家夥面前。
“你說長青他偏心我?”
“不然呢,還有誰。”阿刺忿忿不平的擠兌了我一眼,噗呲噗呲跑了廟門,我對阿丢道:“脾氣越來越大,還說不得了。”
阿丢似笑非笑的看了我一眼,我摸了摸鼻子,悻悻然的帶着阿維走了。
路上,我停下來,很認真的問了阿維。
“是不是真的太偏了。”
阿維笑了笑,沒說話,只是主動拉了我的手。
“我覺得這樣就很好,我喜歡長青,長青也喜歡我。”
“可是我也喜歡阿丢和阿刺,論起先來後到,你是晚的那一個。”
我覺得此時我臉上定然寫滿了郁結兩字,愁眉苦臉的覺得自己做的不大好。
的确,自從到了這裏,我就只帶着阿維玩。
阿丢一直在幫村裏的人做些執筆書寫的事,幾乎從不出廟門,有什麽事都是村裏人上門去說,忙的時候幾乎一整天都伏在案臺前不起身。
阿刺呢,礙着我之前的告誡也不敢到處亂竄,也不知道他平時待在那裏。
我這個老大做的太不好,也難怪阿刺會生氣。
阿維看了我一眼,似乎很是無奈,最後聞不可聞的一聲輕嘆,拉着我走了。
我跟在身後,越發覺得自己才是小的那個。
這一趟性情大變的阿維,看起來比阿丢還要老成了許多。
後來的好些日子,我對阿刺都是和顏悅色,見到了都是一陣誇,關系也緩和了很多,至少不再和我鬧脾氣了。
二十七
夜裏阿維和我睡在一處,以往都是我哄着他先睡,必須把他放進懷裏他才能慢慢的閉上眼,漸漸的呼吸勻稱,半夜也不能走開,稍有動靜他就會驚醒,木着一張臉,說不出的滲人。
于是只好陪着他直到天光大亮。
現在反倒變了樣,夜裏一到入睡的時候,人就乖乖躺倒在床上,不用哄也不鬧。
晚上阿刺來找我,我就和阿刺在屋裏鬧了一陣,撓着他軟軟的小肚子抓癢,阿刺被我抓的嘻嘻哈哈的滾在了地上,癫狂的求着饒。
未了,兩個鬧的都有些累了,阿刺就回了廟去。
阿維拍了拍床,對我道:“過來睡了。”
這一聲呼喚聽在耳裏,說不出的溫柔。
我盤腿坐在地上去看床上的阿維,此時的阿維歪着頭,側着身面對着我,全身發出懶洋洋的氣息,他将眉頭全然舒展,眼裏帶着一絲困倦之意,輕輕柔的又喚了一聲:“鬧夠了,就快些來睡。”
我注意到他彎了嘴角,漆黑的眼中有燭光跳動,于是甩甩頭,道了聲沒事,哆哆嗦嗦的爬上了床。
夜裏,我睜開眼,百無聊賴的想着事,阿維他側着身睡在我身旁,一只手抓着我的手臂,呼吸漸漸長穩。
回憶當初的所為,其實也只是一時興起。
那時我只想着,若是真能把華清找回來,我只想把他放在身邊,讓他每日每日都過得很開心,不用讓他像上一世那麽的操勞,他想做什麽我就陪他去做,他想要什麽,我就幫他找。
本來我原以為這條路雖然不好走,但是總歸是行得通的。
可直到最近才明白,我似乎又犯了次傻。
華清就是華清,那一世的少年是他,那一世的帝王是他,那一世的他只是他。
只有他才是我知道的華清。
即便現在的阿維有他幾分散魂碎魄,那也是不同的。
眼神這種東西,騙不了人。
我也不願騙自己。
華清于我來說是不可替代的,可沒了就是沒了,無能為力。
阿維卻是活生生的就在我身邊,會動會笑。
即便不同,卻也有相似之處。
到底,還是能聊表一絲絲安慰。
次日,我同誰都沒有打招呼,獨自回了山洞。
呆了幾日後,風玄就找上了門。
山霧彌漫,白煙飄渺。
我們順着山路的痕跡沒有目的地的走着,并步齊肩的走入山林深處。
四周很靜,好像平日裏那些活潑歡騰的小獸們都躲了起來,遠離了這裏,只有風吹動葉的簌簌聲,我看了看前方,濃霧遮掩,數步之外就已然看不清前路。
我和風玄不約而同的都停了下來,相視一眼。
風玄對我道:“再往前去,我們就要進了枯竭山了。”
“那就回去吧。”我擺擺手,并不想繼續往前了。
風玄也沒做聲,拉着我從原路返回,路上将近來山中的情況挑了幾件和我說了。
“你走之後,山裏的結界就不太牢固,枯竭山的入口常常出現,時間一長我怕會生出事端。”
我反問他:“風玄覺的能生出什麽事端呢?”
風玄搖搖頭,不語。
我笑了笑,又道:“要真是不行,幹脆直接連這座山也一同封了吧。”
“那不行。”風玄一口否決。
“你在意些什麽?”
風玄嘆了口氣道:“這裏是你我的生長之地,能留下還是留着吧。”
我擺擺手,對此事沒有再語,只是轉了話鋒,扯到了別的上去。
“我現在看風玄你,似乎覺得變了樣子,和以前有了區別。”
“怎麽有區別?”
“自然是更好看了些。”
風玄哭笑不得道:“少來,我可清楚的很,狐族的容貌幻化向來一流,你扯的遠了。”
風玄不信,我只好無奈道:“得了吧,你是不知道,這狐貍裏偏是我這一種山野狐類長的最不讨巧,成了仙也是相貌平平,連阿丢都比我要好看。”
于是同他說了些以前的遭遇。
“我以前路遇過狐族的狐王,見好歹是同族,便跑上去打招呼,結果人家完全就沒想到我也是只狐貍,只以為是個修道的散仙,直到亮了真身,才肯相信我和他是一族。我後來問他為什麽不信我,他說一般能登仙的狐樣貌自然是頂頂好看的,我雖然算的上順眼,但是離頂頂好看這個級別差的還是太遠。”
這話狐王一說,讓我簡直無臉存活世間,當時就氣的直接走人,在心裏打算要和他老死不相往來。
偏偏成了仙後,狐族裏記了我的名,但凡有什麽大事,總會派人尋到我知會一聲,避也避不開。
想到此處,只能哀嘆一聲:“我懷疑我當初就是投錯了胎,連林曳這只山貓長的都比我好看,真是沒道理。”
風玄被我的控訴惹得忍俊不禁,大笑了出來,一點也不給面子。
“你還笑,我當時可傷心了,覺自己是個醜八怪,躲在山裏哭了好些天。”
雖然已經是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可是現在想來,還是覺得實在太沒臉。
風玄被我一臉氣憤的模樣給逗樂了。
笑的整個眉眼都舒展開來。
分別後,我自己又在山中待了幾日,終于在月滿的那天準備回去。
二十八
趕回去的時候,滿月高懸,夜色正濃。
我站在村頭前空曠的地上,低頭注目,便将被月光拉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