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畫舫搜身(三章合一)……
曉芙睡得很不踏實。
天才蒙蒙亮, 她就醒來了。
有專門的宮婢守夜,見她醒來,立刻上前/伺/候:“時辰尚早, 姑娘現在就要起麽?”
曉芙一夜淺夢, 夢中渾渾噩噩, 醒來後什麽都不記得了。
她心裏不太踏實, 原本就是突然被擄入皇宮,她壓根就沒想過再一次在東宮留宿。
也虧得她不是一個拘小節的女子, 這要是換成其他深閨小姐,只怕是要跳進黃河洗洗清白。
曉芙下榻, 她昨夜是和衣而睡, 眼下入秋了, 昨日沒有出汗,便将就了一夜, 不曾沐浴。
“我自己來吧。”
曉芙不習慣旁人/伺/候, 內室燃起了火燭,窗外有些微光,天還沒有大亮。
用鹽水漱口, 再用清水潔面, 曉芙就算是完成了洗漱,她不施粉黛的臉蛋, 瑩□□致,沒有一絲絲的瑕疵,令得掌事大宮女多看了幾眼。
難怪太子殿下對孫姑娘格外不同,這等容色,就是後宮最受寵的德妃娘娘,也是不及的。
曉芙很快就收拾好自己, 問道:“我現在可以走了麽?”
宮女有些為難。
曉芙便不再耗着,她自行走出偏殿。
誰知,剛邁出門廊,她就看見蕭慎負手而立,站在了游廊下。
他怎麽在這裏?!
這才什麽時辰?!
曉芙呆了呆,蕭慎轉過身來,他昨夜也未曾睡好,那些夢境纏着他,讓他險些認為,做夢見的一切都是即将發生的事情。
他會登基稱帝,也會對小騙子愛而不得,遂強/行/占/有,他和她終究會形同陌路,她恨他入骨。
那是蕭慎無論如何都不願意看到的。
故此,他寧願徐徐圖之。
蕭慎面色如常,廊下燈籠裏的殘光打在他臉上,立體的五官格外深邃。
其實,蕭慎的容貌很是俊美。
并不在傅溫言之下。
只不過,這人總是冷着一張臉,說話也不中聽,素來不正眼看女子,導致他的桃花運并不旺盛。
“用了早膳再走?”蕭慎提議。
他的嗓音略有些沙啞低沉,像是長久行走在沙漠中的徒行者,已太久不曾飲水。
啞得十分獨特。
他是提出意見,并不沒有強求。
如此,曉芙就不便直接強硬拒絕了。
畢竟,她和太子殿下也算是共患難過一場啊。
曉芙點頭:“那就多謝殿下了。”
蕭慎輕笑一聲:“孫姑娘是孤的座上賓,又是孤的郎中,孤将來的好日子,還指望着孫姑娘。”
一言至此,他的目光往下一瞥,看了一眼自己的腹部。
撇開他已對曉芙/動/情/這一因素,蕭慎的确需要一個解毒的高手。
而這世上,還有誰能比藥王傳人更厲害呢。
曉芙有意不去看蕭慎腰帶往下的地方。
人越是故作不尴尬,就會顯得越尴尬。
出于本能,曉芙小臉一紅。
她膚色極白,一臉紅就容易看出來。
這一幕當然被蕭慎捕捉到了。
小騙子為何臉紅?是想到了什麽麽?
是想到了他的下面……
蕭慎也有些不自在了。
說實話,換做是別的女子接觸過“小蕭慎”,恐怕早就被他剁了喂魚。
“咳咳……”蕭慎浮想聯翩,又在想,小騙子會不會覺得他甚是偉岸?
“孫姑娘,這邊請吧。”蕭慎虛手一指。
曉芙點頭,故作鎮定。
兩人一塊到了亭臺下用早膳。
天光破曉,晨曦籠罩了下來,斜斜的打在了兩人的身上。
身披着同一道晨光,算不算是共起榻了一場?
蕭慎陡生傷感,突然也有了詩意。
但他立刻擰眉,打消了作詩的念頭。
“……!!!”看來要遠離趙王,這厮無形中影響了他!
蕭慎捏着銀筷的手一頓,擡眼看向曉芙,她的吃相并不像閨中小姐那般斯斯文文,但也甚是秀氣,讓人會誤以為她吃了什麽美味,也來了胃口。
“殿下,沈大人求見。”一宮人走上前道。
這個時辰,宮門大開,以沈颢的官階,完全可以入宮了。
蕭慎已經知道,沈颢在宮外站了一夜。
這個情敵的耐心,超過了蕭慎的想象,甚至讓他意識到了危機感。
曉芙擡起頭來:“兄長來了?”
蕭慎沒打算瞞着了,他現在已經不僅僅想要把小騙子困在身邊,他開始貪心了,僅僅困着她的人是遠遠不夠的。
他也想要兩情相悅。
人人都缺愛,如果不缺,那一定是享受着無邊權勢與錢財。
蕭慎自從有記憶以來,這東宮一直都是冰冷安靜的。
無人與他共賞四季輪回。
亦無人問他冷暖喜樂。
高處不勝寒……
他難得想要擁有一個人。
算是年少情窦初開,第一眼看中的,得不到,心會不甘。
蕭慎吩咐道:“再備一副碗筷,請沈大人過來一道用早膳。”
曉芙眨眨眼,不明白太子何意。
她能夠感覺到,太子不太喜歡自己的兄長。
兄長對太子也絲毫沒有好感。
蕭慎與她對視,輕笑:“孤與沈兄遲早會成為一家人,是該早日熟絡。”
曉芙一噎,被嗆到了:“咳咳咳……”
蕭慎不會照顧人,也從未照顧過人,他起身走到曉芙身側,擡手輕拍她的後背,給她順氣:“你就不能吃慢一些,無人與你搶。”
曉芙嗆得臉紅脖子粗,咳嗽導致淚眼汪汪,配上她本就楚楚可憐的臉,看上去宛若迷路的林中小鹿。
蕭慎只一眼,看呆了。
許是他的審美出了問題,但他就喜歡這樣的。
他想照顧她,欺負她,與她糾纏一輩子。
不然……這漫漫無際的宮廷日子,該有多麽無趣。
“殿下,沈大人到了。”宮婢上前,恭敬道。
沈颢手中握着寶劍在入宮之前,已經交由禁軍。
廣繡下的手握了握,又松開。
沈颢先是看向曉芙,他眼底有血絲,濃郁的劍眉,以及曲長的睫毛上皆有露水,顯得眉眼愈發深邃。
他長生玉立,雖是一夜未眠,氣度上看不出明顯的/頹/萎。
曉芙咳嗽平緩:“兄長。”
沈颢情緒穩定,沒有暴怒,點頭:“嗯,芙兒怎麽又來叨擾太子殿下?”
曉芙之前被兄長兇過,她擔心兄長生氣,立刻道:“殿下他病了!我昨晚是給殿下看診來的,奈何宮門下鑰,太遲了就回不去了。”
曉芙的話,一半真一半假。
主要是擔心兄長與太子殿下會鬧出罅隙。
沈颢溫柔一笑:“原來是這樣。”
言罷,他又看向了蕭慎:“芙兒一夜未歸,有勞殿下照料了。下回若再有諸如此類之事,殿下可以告知我,我陪着芙兒一起給殿下看病。畢竟……芙兒說,我是孫家人,也會醫術。”
蕭慎站直了身子,聽明白了沈颢的挑釁。
他也不惱怒。至少不能當着小騙子的面惱怒,在小騙子心目中,沈颢是她的至親,這一點蕭慎很有自知之明。
他不妄想直接取代了沈颢在他心目中的位置,但要讓小騙子對他産生親情之外的情誼。
蕭慎也笑:“也是,沈兄是自己人,孤下回就不客氣了。來,沈兄請坐。”
蕭慎虛手一請。
宮人已将備用碗筷拿過來。
沈颢落座,曉芙與他對視間,看見了他眼底血絲明顯,有些凄涼。
曉芙沒發現兄長愠怒,但也心頭不安。
“兄長,你為何來的這般早?”曉芙問道。
沈颢沒有提及在宮門外站了一夜的事。
蕭慎也只字不提。
兩個人似乎達成某種一致,不願意讓曉芙擔心。
未及沈颢答話,蕭慎搶言:“是孤讓沈兄過來的。”
曉芙不再多問,她以為兄長與太子之間是公事:“那我一會先離開,就不打擾殿下與兄長談正事。”
蕭慎點頭,沈颢也沒露出什麽破綻。
早膳用完,曉芙就先一步離開了東宮,她知道兄長在協助太子辦事,并未多想。
東宮,書房。
案臺浮香袅袅,燃得是檀香,裏面摻雜了些許的薄荷,香氣并不膩味,淡雅清爽。
沈颢站在蕭慎面前,兩人身高不分伯仲,氣場上亦然。
四下無人,蕭慎開門見山:“沈兄恢複記憶了?”
沈颢知道瞞不過了。
血海深仇未報,他暫時不想拖着孫家下水。
但眼下唯有承認:“殿下好眼力,殿下還知道什麽?”
蕭慎鮮少把旁人放在眼裏,但看着沈颢,他仿佛看見了曾經的自己,暴戾、煞氣、隐忍,就好像是全天下都辜負了自己。
他們是同樣的一種人。
随時會發瘋,對這世間無愛。
蕭慎暫時不知道沈颢曾經經歷過什麽,但必然不是什麽好的經歷。
他道:“芙兒不是你的親妹妹。”
果然啊!都太子知道了。
沈颢不做隐瞞:“芙兒不是我的親妹妹,但是我親手養大,她幼時……還是我親自給她洗澡。”
這句話沖破了蕭慎的防線,他知道,沈颢是故意的。
蕭慎閉了閉眼,再度睜開眼時,眼底一片平和,并沒有被沈颢激怒,忽的輕笑:“那真是辛苦沈兄了,把芙兒養得這麽好。”
蕭慎身為儲君,已經不在乎曉芙的身世,他又豈會在意她年幼時候的事情。
他幼時,不也是宮裏的婆婆伺候着洗澡……
小孩子,能有什麽?
蕭慎很快就在內心完成了自我安慰。
沈颢也不示弱:“殿下貴為太子,将來必定三宮六院,殿下如今惦記上芙兒,是想把她置于何地?”
蕭慎微微一怔。
沈颢前陣子說,不會允許小騙子當妾,故此,蕭慎退了與衛二的婚事。
至于三宮六院,是每一位帝王的标配,大慶自/開/國以/來,還沒有一任帝王會為了一個女子守身如玉。
說實話,蕭慎從未想過如此遙遠之事。
他只知道當下,他想要擁有自己喜歡的姑娘。
蕭慎:“沈兄,那你呢?你對芙兒又到底是什麽想法?孤可以給她一切想要的榮華富貴,不知沈兄可以給她什麽?”
沈颢胸膛微微起伏。
昨夜在宮門外站了一宿,的确草率了。
他不能讓任何人看出他的弱點。
可如若不過來,他照樣會一夜難安。
大仇未報,他自己都未必有将來,又能給芙兒什麽?!
最終,沈颢敗下陣來,只說:“我是她兄長。”
蕭慎擡手,大掌搭在了沈颢肩頭:“沈兄,孤對芙兒是認真的。”
沈颢厭惡這句話。
哪怕蕭慎不是認真的,他也不會這般憂心……擔心竭慮。
倘若芙兒當真嫁入東宮,成為了太子的小姑娘,那他該怎麽辦?他什麽都沒了,唯有一個他親手養大的姑娘……
沈颢到底能忍,他身上肩負着無數英雄的亡魂,還有陸家數百條人命。
他必須要忍,也只能忍!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如果不能站在最高位,那只能受人限制!
“殿下,沈大人出宮了。”風烈道。
蕭慎點頭,問道:“當初在嶺南,你細查過孫長樂,你是否有任何可疑之處?”
蕭慎總覺得,沈颢可疑。
他既然恢複記憶,為何不作為孫長樂。
五年前,又為何好端端的入京?
風烈道:“殿下,孫家一直隐居在桃花塢,現如今孫老爺子也走了,諸多事無從查起。不過,五年前,孫長樂入京時,是被衛大公子截殺的。”
蕭慎:“……”衛松林這個缺心眼的,豈會有什麽謀略,一定是衛建華那只老狐貍的意思。
孫長樂是藥王後人,與朝廷毫無幹系,相府為何要截殺他?
“去查!”蕭慎下令。
風烈應下:“是!殿下!”
殿下已經沉迷/男/女/情/愛/太久了,眼下終于開始辦正事了麽?
沈颢剛走出宮門,就聽見了熟悉的吵鬧聲。
是霍心媛兇悍的嗓音,沈颢聞之,只覺得頭大。
“你不準走!今日必須要與沈公子滴血驗親!”霍心媛抓緊了曉芙的手。
她嫉恨曉芙,可又擔心會真的傷了曉芙。
萬一曉芙當真是沈颢的親妹妹,她還得巴結着點。
可倘若不是……那就別怪她不客氣了。
“住手!”沈颢低喝。
曉芙聞聲,轉過身來:“兄長。”
沈颢把曉芙的手腕,從霍心媛手中拽了出來,看着曉芙手腕上的紅痕,沈颢眸色一沉。
要不是看在霍家的份上,霍心媛這樣的人,不知被他弄死了多少回了!
霍心媛不服氣,一看見沈颢拉着曉芙的手,就在宮門外叫嚣:“沈颢!你放開她!你不準碰她!”
沈颢覺得是時候了。
他也不該再繼續隐瞞曉芙。
“好!”沈颢一口應下。
曉芙愣了愣,她與兄長當然是親兄妹,不然還能是什麽?
為了徹底弄清楚這件事,霍心媛把沈颢與曉芙帶到了長安街上的一處茶莊,找了一個安靜的雅間。
一切準備就緒,霍心媛很着急:“孫曉芙,你還愣着作甚?倒是快些動作呀。”
沈颢取過銀針,先紮了他自己的手指,鮮血落入杯盞,逐漸化開。
輪到曉芙了,她也照做。
曉芙的血滴落之時,她與霍心媛都盯着杯中的水,唯有沈颢在看着曉芙。
就在杯中的鮮血徹底化開,毫無融合的跡象時,沈颢在曉芙臉上看見了震驚與不可思議,獨獨沒有預約。
這丫頭,還真是把自己當成哥哥了。
也是了,這麽些年,從未有人告訴過她真相。
沈颢失落,但他也知道,這本就符合常理,芙兒能找到京城來,說明是惦記着他的,他還奢望什麽呢。
曉芙猛然擡頭,對上了沈颢布滿血絲的眼:“……兄、兄長,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沈颢無奈一笑:“我失憶了,我也很好奇呢。”
曉芙:“……”失憶,似乎是一個很好的借口!
霍心媛已經抽出馬鞭,這就想要抽死曉芙:“我就知道,你根本不是沈公子的親妹妹,你這個騙子!”
鞭子剛剛抽出,就被沈颢握住了,他長臂用力一甩,連人帶鞭甩開老遠。
霍心媛身子不受控制的跌倒,但她還未來得及哭訴,沈颢當場威脅:“霍三小姐,孫姑娘是沈某在意之人,你若是敢傷她分毫,休怪我對你動手!”
霍心媛素來天不怕地不怕,可面對沈颢的威脅,她慫了,不敢置喙了。
“沈颢……你不準喜歡她!我可以不傷害她,但你不能喜歡她!”霍心媛哽咽着說。
她從小到大沒喜歡過什麽人。
沈颢是她第一眼看中的。
此時的曉芙還處于震驚之中。
沈颢已牽着她往外走。
他不做解釋,失憶就是最好的理由。
他今日大可以不配合霍心媛胡鬧,可他不想再繼續給曉芙當兄長了。
最少,他要讓曉芙知道,他不是她的嫡親兄長。
到了長街,沈颢讓手下弄了一輛馬車過來,他把曉芙送上馬車,道:“聽話,別多想。”
曉芙:“……”
她能不多想麽?
她與兄長根本沒有血緣關系,但……到底是兄長并非孫家人?還是她的身世另有答案?
曉芙張了張嘴:“我……我舍不得你。”
沈颢心頭一縮,隐隐作痛。
就像是五年前,他用了一根糖葫蘆哄騙她乖乖待在家中一樣,他那時候就做好了再也不回頭的準備。
他也舍不下。
可他眼下最不需要的就是感情。
感情是累贅,是牽絆,是障礙。
可身在泥潭的人,又怎會不渴望光呢。
明明知道自己得不到,也不配擁有,可人總是貪心不足,都想抓住那束光。
他也一樣。
沈颢溫和一笑:“傻姑娘,無論如何,我都是你最寄挂的兄長,無非是沒有血緣罷了,無關緊要。”
“當真……?”曉芙不太确定,她受得刺激有點大,饒是不拘小節如她,也有點吃不消。
沈颢點頭:“嗯,當真。”
今年的葵花籽大豐收。
禦膳房炒出來的葵花籽,一鍋比一鍋香。
下了早朝,慶帝又單獨留下了傅子秋,君臣二人在廊下的石杌上落座,慶帝示意傅子秋嗑瓜子。
傅子秋的嘴唇,上次在宮裏磕破了皮,回家之後,還得夫人差點誤會他。
他這人沒甚缺點,就是有些懼內。
但帝王“盛情相邀”,傅子秋只能配合。
奈何這葵花籽,一旦嗑起來,就再難以停下。
慶帝對東宮發生的一切了如指掌,他邊嗑瓜子,邊感嘆:“太子弱冠了,身邊卻無一個可以說貼己話的人,太子的情路坎坷啊,與朕當年一樣。”
傅子秋一噎。
康德皇後曾是京城第一美人,她還愛慕過自己……
不過,後來慶帝先一步娶了美人。
而傅子秋因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了康德皇後的閨中好友,也就是他現在的夫人。
無論是他自己,慶帝,亦或是他夫人,現如今都還記挂着康德皇後。
傅子秋立刻附和:“是啊,太子殿下情路不順。好在,殿下頗有謀略,巧妙避免了與柔然公主之間的一切可能。”
傅子秋很了解慶帝。
慶帝最愛的兒子是太子,太子最終會坐上皇位,慶帝是不會允許一個外邦公主,來攪渾了皇室嫡系的血脈。
慶帝笑了笑:“是啊,那小子還挺聰明。”
傅子秋順着慶帝的話,道:“太子完全是随了皇上呢。”
這話很中聽!
慶帝朗聲大笑:“哈哈哈!确實如此,愛卿眼力獨到啊!”
傅子秋還能說什麽呢,阿谀奉承了這麽多年,他當然也有幾把刷子。
接下來,慶帝又開始關注衛相、周氏,以及霍辰三人之間的愛恨情仇。
傅子秋将打探來的消息,一一禀報。
傅子秋覺得,是時候大力提倡各種話本,以及說書行當了。
就連日理萬機的皇上都熱衷于聽故事,又何況是尋常百姓。
東宮。
傅溫言從大理寺出來,就直奔東宮。
蕭慎在內殿靜坐。
傅溫言提着卷宗走了過去,見太子黯然失神,他總是不問也知道發生了什麽。
昨夜,太子把孫姑娘擄來了東宮。
他的探子也将這樁事告知他了。
“殿下。”傅溫言喚了一聲,把卷宗呈上,“殿下請過目,這裏是十年前大慶所有報備過失蹤女娃的名錄。臣按着孫姑娘的年紀,經過篩選之後,大慶九州十年前報備過的女娃失蹤案,一共有一百三十八例。”
蕭慎接過卷宗。
他如今只知道曉芙不是孫家人。
但并不知她的真正身世。
沈颢與曉芙滴血驗親的事,蕭慎已經知曉。
他知道自己接下來要面對什麽。
莫名有些心煩意亂。
他很想知道,那小騙子眼下對沈颢的态度。
以及……他更是關心她,安慰她,也不知道那小騙子有沒有被吓到?好不容找到的兄長竟然不是親生的,想必受到打擊了吧。
蕭慎暫時無心看卷宗,但他自己不宜直接去詢問,遂對傅溫言道:“溫言,你去一趟郡王府,去看看她。”
傅溫言:“……”
講道理,他此前最害怕去郡王府。
但此刻不知為何,傅溫言一口應下:“好,我這就去看看孫姑娘。那殿下可有什麽話要帶給孫姑娘?”
具體去看什麽?需要打探什麽?
這些,殿下總要言明吧。
蕭慎輕嘆一聲:“她很可憐,沒有家人了。”
傅溫言:“……”
孫姑娘沒有家人的事實,又不是一天兩天了。
這天底下,又有幾人是不可憐的呢。
郡王府。
傅溫言過來時,發現今日護院沒有對他打招呼。
若是換做以往,郡王府的守門護院,恨不能敲鑼打鼓過來一迎接。
而今日,護院對他視而不見,但也不擋着他。
傅溫言:“……”白屠是個古怪人,養出來的手下也古怪。
他沒有多想,但心中難免有所顧及。
曉芙坐在院中的亭臺下發呆。
兄長讓她莫要多想,那幾乎是不可能的。
任誰突然發現,自己與至親其實并非是血親,也都會震驚。
難怪,她與兄長半分不相像。
“孫姑娘。”傅溫言喚了一聲。
曉芙回過神,見來人是傅溫言,她起身相迎:“傅公子怎麽來了?可是哪裏病了?還是來拿藥的?”
傅溫言:“……”他沒病,也不需要藥。
見曉芙氣色尚好,情緒也甚是平緩,傅溫言即打算回去禀報太子殿下。
然而,就在這時,一陣秋風卷着蕩蕩幽香飄了過來。
這股香氣,瞬間激活了傅溫言的所有記憶。
他就是死了,過了奈何橋,喝了忘川水,也忘不掉這股味道。
傅溫言立刻詢問:“孫姑娘,這香味……是從何而來?”
曉芙回頭看了一眼亭臺,石案上擱置着數十香囊,她正在做香包:“傅公子,你怎麽了?這香味是我調制出來的,你也喜歡麽?”
但凡聞過這股氣味的人,都說喜歡。
傅溫言不可思議的看着曉芙。
那女子……總不能是孫姑娘?!
不對!
孫姑娘身段纖細嬌小,而他的“夢中情人”高挑窈窕,身段僅比他矮了稍許。
見傅溫言失神,曉芙道:“傅公子,你怎麽了?可是覺得這香料好聞?我也贈你一些吧。”
聞言,傅溫言立刻追問:“你還贈過別人?”
曉芙愣愣點頭:“對呀。”她是一個友善的女子呢。
傅溫言高挺的鼻梁溢出薄汗:“哪些人?!此事事關重大,還望孫姑娘一一列下來!不可有任何漏網之魚!”
曉芙驚了:“傅公子,是不是最近京城出了什麽大案?”
傅溫言幾乎是咬牙切齒:“沒錯,是出了大案子!有采花賊出沒!”
“啊——”曉芙理了理衣襟,有點擔心自己的安危,畢竟她過分美貌了。
傅溫言意識到自己方才失态了,盡力恢複常色,道:“此事是機密,還望孫姑娘莫要外洩,總之我一定會布下天羅地網,必然将那賊人抓住!孫姑娘且告知我名單即可。”
曉芙也想為名除害,這就取了紙筆過來,一邊寫一邊念念有詞。
“……白郡王,太妃,還有丞相夫人與衛二小姐。另外……那日去法華寺的貴女與夫人們也喜歡我的香料,我每人都贈過。”
傅溫言:“……”白屠這厮也有份?!
片刻後,看着名單上洋洋灑灑的三十幾號名單,傅溫言強調了一句:“孫姑娘,你确定,都記下來了?”
曉芙點頭:“嗯,理應沒有缺失了。”
“好。”傅溫言收起名單,立刻離開了郡王府。
他是大理寺少卿,擅長糾察,要想在極短的時間之內查清楚名單上的所有人,并不是難事。
傅溫言沒有去東宮複命,幾乎是立刻手底下人去調查名單。
真相就在眼前,傅溫言沒有任何拖延,廢寝忘食,連續兩日沒有回府。
轉眼到了第三天。
傅溫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了一圈。
他都快抑郁了。
随着名單上被劃去的人越來越多,“白屠”二字愈發明顯。
其實,傅溫言理應最先劃掉白屠。
然而,手中的銀豪動作了數次,他終究沒下手。
眼下,名單上僅剩下三人。
白屠、吱吱姑娘、霍三小姐……
霍三小姐愛慕之人是沈颢,雖然她的身段與膽量都符合,但必然不是她。
吱吱姑娘是個小傻子,沒有這等心機。
最終,傅溫言看着僅剩下的一個名字,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被自己驚吓到了,立刻站起身來,來回踱步,無法平複心情。
為何會這樣?!
這到底是巧合?還是他自己內心在期待什麽,所以才最後只剩下了這麽一個名字?
蕭慎這三日也很郁悶。
傅溫言有事相求,一臉優思的去了皇宮見蕭慎。
此時才剛退朝,蕭慎與傅溫言在千步廊下,邊走邊說話。
蕭慎狐疑一問:“你為何要孤,設計讓白郡王騙出來?”
他二人皆知,白屠就是一只狡猾的狐貍,若不設計一下,他很難上鈎。
傅溫言難以啓齒。
他總不能告訴太子,他懷疑自己被人給……
傅溫言胸口堵着一口氣,道:“還望殿下出手相助,這個恩情,我沒齒難忘!”
蕭慎斜睨了他一眼:“溫言,你跟孤客氣什麽。那好,孤親自發帖子,在護城河設雅集,三日後将他騙過去。”
傅溫言緊繃着一張臉:“殿下,我等不到三日後了,就今晚吧。”
竟……如此着急。
蕭慎也不多問,人人皆有隐私:“好,那就今晚。”
慶帝與傅子秋二人遙遙望去,就見太子與傅溫言一路說話。
慶帝輕嘆:“孩子們都長大了啊。”
慶帝是個喜歡感慨的男子,傅子秋附和:“是啊。”
夜幕降臨,放眼望去,護城河上一片霓虹,随處可見盞燈泛舟的畫舫。
傅溫言坐在馬車內,手中的白紙上,“白屠”二字都快被他磨花了。
但思及白屠是個男子,他又兀自自嘲一笑:“我到底在期待什麽?”
罷了,既然事情已經安排了下去,那他就要試探到底了。
蕭慎包下的那艘畫舫中,琴瑟笙簫,推杯換盞,白屠的笑聲格外/浪/蕩,且具有辨識度。
傅溫言躲在暗處的馬車內聽着,手心溢出薄汗。
馬車外,随從道:“公子,郡王喝醉了,已上了另一條畫舫歇息。”
孫姑娘的藥真管用……
傅溫言下了馬車,俊臉蕭挺,掌中寫着名字的手箋被他捏碎,雙眸一瞬也不瞬的盯着那條畫舫。
頓了頓,傅溫言朝着那邊走去。
今日蕭慎做東,有蕭慎在場,趙王等人不會輕易離開。
但白屠的酒水做了手腳,據孫姑娘說,是一杯千醉。尋常人一杯就倒。白屠挺到了現在,可見酒量駭人。
不愧是/浪/蕩/子!
傅溫言自己是滴酒不沾的人,他自幼受到的教育便是,喝酒誤事。
也不知是怎麽了,一想到白屠時常會與旁人不醉不休,傅溫言的胸腔一股惱怒陡升。
是以,傅溫言加快了步伐,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答案。
畫舫的門扇打開。
裏面燈火如豆。
傅溫言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這二十年,做任何事情都是循規蹈矩,從未像今晚這般。
他內心深處知道自己不對勁了,但若是不解決了這個困惑,他只怕會一直寝食難安,終日不得解脫。
進了船艙,傅溫言将門扇合上,隔絕了外面的光線與視野。
酒氣沖天,白屠就那麽大喇喇的躺在那裏,四仰八叉,毫無儀态可言。
傅溫言靠近了一些,他自己都不曾意識到,他此刻的眼神有多暗沉。
白屠聽見了細細索索的聲音。
他的探子遍布京城,郡王府的事情當然也了如指掌,又豈會不知傅溫言找蘇姑娘要過名單呢。
今晚不過就是順着傅溫言的意,且滿足他一次罷了。
感覺到有動靜襲來,白屠翻了一個身,懶洋洋的“嗯”了一聲。
尾音散漫,仿佛長出了鈎子,在這樣的夜晚,很容易惹人瞎想。
傅溫言:“……”
這家夥到底醉沒醉?
見白屠趴在軟塌上,後/腰/與/後/臀/之間,是弧度明顯的腰窩。
秋裳/輕/薄,他身上穿的是薄紗,從蝴蝶骨往下看,後背弧度十分惹眼。
傅溫言眸光一燙。
什麽叫美人骨,這大底就是了吧。
傅溫言不甘心,伸手握住了白屠的肩膀,把他又掰了過來。
白屠雙眼緊閉,那雙桃花眼此刻總算是安分了。
傅溫言的目光落在了白屠的臉上。
夢中之人面容模糊,他根本記不清了。
而眼前這厮,面色白裏透紅,精致的五官,雌/雄/莫/辯,眉宇之間/英/氣/飒/爽。
但倘若忽視白屠的男裝打扮,這樣的五官又會顯得妩媚明豔。
無論他是男是女,都是十分招搖的相貌。
是時候了。
傅溫言深呼吸,開始解白屠的外裳,腰帶被他勾起,輕輕一扯……
就在這時,畫舫門扇被人從外面拉開,趙王一聲驚叫聲打斷了傅溫言的動作:“啊!這……傅公子,你在作甚?”
傅溫言眼疾手快,第一反應不是辯解,而是拿了薄/衾/蓋住了白屠。
他側過身,眸光冷冷的看了一眼趙王:“王爺有何事?”
趙王太好奇了!
真真是太好奇了!
傅公子把白郡王給……摁下了?
趙王睜大了眼,不舍離去,雙足無法挪動,他太想知道後續了。
若是能親眼目睹,他今晚也算是圓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