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厲海天穿着樸素的工裝褲, 夾克衫,放下了頭發。
少了平時的侵略性氣勢,倒像一個可靠沉穩的鄰家大哥。
尤其他還帶着工具箱在屋頂敲敲打打, 修補窗戶。
蘇清吃驚不已, 月餘不見, 厲海天竟變了許多。
厲海天舉着扳手讪讪想跟他打招呼,反應過來不妥又放下。
蘇清愣了下, 淡淡點點頭。
身後陸朗攬過來:“你也奇怪吧, 這位厲總這個月來每周都有幾天過來做義工, 陪小孩子玩, 不是作秀的假惺惺。”
堂堂海天集團總裁, 要作秀也不會來這個小小的孤兒院。
蘇清:“……更奇怪的是你吧!為什麽能這麽平淡地從我身後冒出來吐槽他,難道不是應該先解釋一下你怎麽也出現在這了嗎?”
“哦嚯清哥,你終于按耐不住把心裏的腹诽說出來了!”
蘇清:“……”
陸朗遙手一指:“我家就在這邊上啊, 所謂的城中村,貧民窟嘛。”
為了證明自己不是随口胡謅, 陸朗極力邀請蘇清去他家做客。
蘇清……挺心動的。
很久沒這麽自然地和朋友交往,正常被好友兄弟邀請到家裏。
以前家裏有蘇兮在, 他向來不敢帶朋友回來,就怕兄弟叛變, 要異性不要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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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我就去一下吧,”蘇清一副勉勉強強的樣子, “等有空也來我家玩。”
“我可太期待了,謝謝清哥。”陸朗拼命憋笑。
蘇清嗔他一眼。
破舊的街道, 污水橫流的路面,走在其中,蘇清入目是琳琅滿目的廣告牌, 操着方言罵罵咧咧的本地人。
陸朗尴尬地拿身體擋着電線杆上的黃色小廣告,領着他進了狹窄的筒子樓。
“陸小衣!收拾收拾你的東西,你兒子要帶朋友回來了!”陸朗蹿蹿幾步上了樓,把蘇清甩在樓下。
蘇清跟在後面,剛想說他忘了買點禮物,空手上門不太好,陸朗一聲吼直接将他震在樓梯。
陸朗對自己媽這麽豪放的嗎。
“哼。”頭頂響起一個妩媚的女聲,“就你,還有朋友?今天是世界末日了嗎,我兒子還能交到一個正經的朋友?”
“你管我這麽多,趕快去穿好衣服,還有你那幫打牌的狐朋狗友,都讓他們出去!”
“那是你樓上樓下左鄰右舍的王叔劉阿姨和徐大媽,你個狗兒子!”
“嘛,小衣別這麽說小陸嘛,小鹿現在也是有出息的大明星了。”
“可不,小陸有正經朋友要來,咱就撤桌吧,別吓到他,呵呵。”
一群中老年從樓上那個窄小的房間湧出來,沖蘇清投來慈祥的目光。
蘇清後背下意識挺得筆直,在下面的樓梯口等了一會,聽着樓上動靜差不多停止了,才走上去。
“陸阿姨,您好,我是蘇清,是陸朗的朋友。”
畫着誇張煙熏妝的中年女人披了件薄紗披肩,裏面是一身性感的吊帶裙,回頭睜大了眼睛:“哇靠,狗兒子你真的出息了!”
“陸小衣!”陸朗低聲警告一聲,示意女人收斂點。
“清哥快進,這裏坐這裏坐。”壞了一塊皮子的沙發上,堆了一堆陸朗為了收拾客廳騰出來的東西。
陸朗一把抱起,左看右看,推開他媽.的那個房間,丢進去。
蘇清分明聽到陸小衣嘴裏爆了句粗口轉頭面對他,一臉笑吟吟。
“是啊是啊蘇清是吧,趕快進來坐,不要跟阿姨客氣,咱們這啊,不興帶什麽上門禮。”
蘇清進去局促不安坐了會:“陸阿姨……”
“哎!”陸小衣目不轉睛捧着臉瞧着他,滿臉慈愛。
哎喲,現在還有這麽乖巧幹淨的男生,哪像她那個狗兒子,不氣死她不會高興。
蘇清剩下的客套話愣是又給憋了回去。
跟人打交道,好難——
“算了。”陸朗放下剛從廚房拿出來的水杯,看出他的局促道,“清哥我們出去逛逛吧,對面的小公園有一個廢棄足球場,我記得清哥會踢球?”
蘇清尴尬地起身。
陸小衣不爽地撇嘴:“狗兒子,我跟小帥哥聊聊天還不行了,你這麽急着趕人。”
陸朗翻個白眼,過來拉蘇清:“你可算了吧,我們清哥可不是你以前交往的那些臭男人。”
後腳剛踏出門,陸小衣在後面破口大罵,砸人的平底鍋扔過來。
陸朗拉着蘇清一路跑下樓,不好意思撓撓頭:“不好意思啊清哥,說是邀你來家裏玩,連口熱水都沒喝上。”
蘇清撐着膝蓋喘勻了氣,直起腰笑起來:“阿姨真有活力!”
陸朗心虛地嘿嘿笑了幾聲:“是嗎,她就這點優點了……”
蘇清好笑:“熱水的話沒事,現在這個天氣應該喝冰飲。”
近五月的天氣已經挺熱了。
某個要養生的男人就敬謝不敏了。
“那我請你!”陸朗激動,舉起手裏帶下來的足球,“那我們現在去……?”
“嗯,踢球。”
趁着這個時候能熱熱身放松也好。
陸朗說的那個足球場,已經有幾個中學生占據,陸朗毫無羞恥感地跑去争搶。
男生們自然不會樂意,直到陸朗爆發神技,一腳射入球門,他們才勉強同意帶上他們玩。
蘇清懷着複雜又好笑的心情,跟着進場踢了幾腳。
陸朗又是一個帶球過人,繞過他進了一球,男孩們驚呼起來。
“你好厲害呀!”
“我中學可是省足球隊的。”陸朗嘚瑟地豎起大拇指,指自己。
“國足有你……”果然沒希望了。
堂堂省足球隊的,竟然淪落到跟幾個中學生搶球場。
不,應該是小學生,人家只是看起來外表發育早熟,小學五六年級的孩子。
仿佛雷達探測的蘇清的懷疑眼神,陸朗不服:“我當時的隊裏可都是些富二代,正經踢的人沒幾個,要不是這幫拖後推的,我早進了國足,踢爆貝克英姆。”
“是是是,小陸最厲害了。”蘇清看似敷衍,心裏還是挺相信陸朗的能力。
都是國足黑暗啊。
“我去買水,你喝什麽,還有這幫小兄弟?”
“闊樂!”“雪碧!”“啤酒!”
忽略未成年不能喝的啤酒,蘇清擺擺手:“記着了,我一會就回來,你們接着玩。”
溜溜噠噠,根據陸朗的地圖指示,蘇清找到一家小賣部,隐藏在路邊的報亭裏。
結賬時褲腿被人抽動,蘇清還以為是哪個不長眼的小偷。
這年頭都用手機支付了,還有順錢包的?
接過地圖一看,是個小女孩。
“顧小細?你怎麽在這?”
小丫頭仰着頭,眨巴眨巴眼睛,可憐兮兮看他。
蘇清只覺得她鬼精鬼精的。
“說吧,你一個人偷跑出來做什麽?院裏的大家都知道嗎?”
公園後的長椅邊,剛給小丫頭買的娃哈哈牛奶她擰不開,蘇清接過來幫她打開。
“騙人的小孩子是沒有奶喝的。”蘇清故意吓唬她說。
顧小細抽了抽鼻子,蘇清還不是心軟給她買了,連瓶蓋都要細心給她擰開。
她低着頭:“哥哥,你能收.養我嗎?”
蘇清一怔:“抱歉,我可能不符合領養條件。”
正規的領.養都要滿足很多條件,更何況他一個未婚的單身青年。
聽說收.養異性的孩子還要滿足四十歲的年齡差?
聽到他這麽果斷的拒絕,顧小細頓時眼淚汪汪,淚珠子不要錢似的往下掉:“哥哥,你把我帶走吧,我很可憐的,天天吃不飽穿不暖,還要被孤兒院的其他小朋友欺負……”
就她今天那個表現,她不欺負別人都算好的。
蘇清滿口吐槽說不出。
“大哥哥!”顧小細一把撲過來,抱住他大腿。
蘇清狠狠心推開她:“你還記得你以前沒進孤兒院的日子是什麽樣嗎。”
“記得,跟……跟那個人流浪……”
“那就是了。”
至少顧小細待在現在的院裏,能保證基本的生活條件。
據他所知,這個教堂的孤兒院條件很好,照顧小朋友們的人都很上心。
比起顧小細之前漂泊不定的流浪生活,已經是天上地下的區別了。
蘇清瞅着失望不已的顧小細,不懂。
她還這麽小,就知道不滿足了嗎?
利用有限的條件,為自己争取更好的資源。
莫名像一個人的做法。
“不好了!”足球場那邊跑來一個剛才一起踢球的男生,“蘇清大哥不好了!陸、陸大哥跟人打起來了!”
“什麽?”蘇清立刻要跟他回去看看,忽的停步扭頭,“你跟我一起來。”
顧小細臉色一激動。
蘇清卻是道:“你先別高興,我只是不放心你一個人在外面,等我先去跟陸朗說一聲後,送你回孤兒院。”
顧小細生氣得直嘟嘴。
蘇清擔心陸朗那邊的情況,沒管她心情。
上次陸朗雖然毫不猶豫揍了許未稚,可他絕不是那種會沖動到随便跟人打架的人。
果然到了足球場,蘇清看到陸朗幾乎是單方面被壓制。
對方人多勢衆,領頭的那個青年一副嚣張富二代打扮,叫人架着陸朗。
一起踢球的那幾個男孩在一旁吓得哆嗦。
“你挺有膽,敢跟我對上。”那人托着陸朗那個足球,一手揪起陸朗頭發,把足球往他臉上輕蔑拍了拍,故意随手一扔。
足球滾到場邊,蘇清腳下。
這個剛剛被他們踢得髒兮兮的足球,是陸朗的愛物,可就這樣被拍到臉上,陸朗該多生氣啊。
蘇清想也沒想,飛起一腳踢中足球。
半空劃過一道漂亮的抛物線,足球狠狠砸中那個領頭富二代欲再碰陸朗的手腕。
那一圈的人頓時四驚。
陸朗趁機一腳踹開人,掙脫束縛。
“TMD混.蛋!誰!!”
有人發現蘇清,氣沖沖道:“你小子找死,你知道我們太子爺是誰嗎,居然敢——!”
那人抓着砸中的手腕看過來,兩只手的虎口都有薄薄的繭子,像是慣用什麽槍械。
“不好意思,我腳滑了一下,”蘇清笑眯眯地一臉害怕的樣子,“所以,可以放開我的那個朋友了嗎?”
陸朗激動地舉手蹦起來:“清哥!我已經自己掙開了!!”
蘇清讓那個男生帶着顧小細留下來,自己走過去。
那個領頭的富二代看到他,眼眯了眯,竟沒剛才的氣焰了。
“李少,這是發生什麽事了?”一個高大的身形先蘇清一步插.進來。
厲海天不動聲色擋住蘇清,故作驚訝道:“李少竟然也會來這種貧民區?真是難得。”
他右手在肩膀搭着件西裝外套,左手懶懶地插兜挑眉,發達的胸肌幾乎将襯衫扣子撐爆。
對面的人收斂了幾分,扯着嘴角解釋:“偶爾閑暇來這裏逛逛,沒想到就遇到幾只不長眼的老鼠,跟我搶地盤。”
陸朗愣是忍住了自己被說成老鼠的怒火,他也知道現在是厲海天在幫他們打圓場。
不平息争端,他們沒有好果子吃。
“李少真是有閑心,我聽說這邊有個地下拳……”
“沒有的事,”那個李少眯了眯眼,“厲大公子不是也有閑心來這種地方閑逛?”
厲海天扯了扯西服衣領,好像上面有髒東西拍了拍:“別說了,不過是一個垃圾場,咱們還是應該到我們慣去的地方去,受不了,啧。”
“厲大公子說的是,那我……就先走了?”
厲海天漫不經心颔首:“慢走。”
那人眼角深深睨蘇清一眼,陰寒的視線落在陸朗身上冷笑:“我記住你了。”
蘇清擔憂看過來,這要結下梁子怎麽辦。
陸朗不屑:“什麽垃圾。”
要不是有幾個小學生牽制了他的戰鬥力,一對多他也不會怕的。
轉頭面對幫忙的厲海天,他有些扭扭捏捏。
感謝他吧,可厲海天嫌棄他們這是垃圾場!
好歹是自己的家,兒不嫌母醜,子不嫌家貧。
他寧願豁出去跟那些人再打一架呢,也好過被這兩人話裏話外內涵。
蘇清卻坦然道:“多謝你了,厲海天。”
厲海天意外回頭。
蘇清笑了笑:“如果沒有你,我們不會那麽簡單脫身。”至少他踢中的那一球,那人得加倍還回來。
不知道為什麽,聽着厲海天剛才說的那種話,蘇清卻覺得他沒有了以前的高人一等。
以前厲海天那種自命不凡,自以為是的階級感,是□□表現出來的。
“不、不用客氣。”厲海天邪魅款的俊臉悄悄泛紅,不敢對視蘇清的目光。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已删除作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