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生路
不管是黃标還是王金川, 殷序都是不打算用的,但手裏有證據是一回事,真的将人搞下去卻還需細細謀劃。
但有什麽比讓他們狗咬狗更好的法子呢, 顯然是沒有的。
而黃标和王金川也不負衆望,哪怕是雙方的妻子, 也是相互不信任,哪怕殷序夫妻的确什麽都沒做,這一句話和态度卻足以說明了許多。
王金川原本就懷疑黃标昨夜趁他家無人上門偷了賬簿, 這會兒懷疑更深,偏偏他只是個小主簿, 在縣令面前還得規規矩矩,起碼在他們沒能控制這縣令的時候做好一個主簿的本分。
或者說黃标已經投靠了殷序,畢竟殷序雖然不受皇帝喜愛, 但岳家有權有勢,只一個郡主就足以讓他在松安橫行。
王金川忍不住又瞧了黃标一眼,越發懷疑黃标拿他做投名狀, 心中不由煩躁起來。
而黃标卻沒想到殷序會來這一出,但好歹也是橫行松安多年的小官, 只一愣之後便恭敬笑道,“大人過謙了, 是屬下該早些來拜見大人才是。”
“不晚不晚。”殷序态度好極了, 笑眯眯道, “走, 黃大人屋裏去,本官從京中帶了好茶,咱們好好敘敘。”
說着又對王金川道,“王大人也一起來吧。”
态度卻沒那麽好了, 甚至有些言不由衷。
王金川不由看了黃标一眼,黃标也皺着眉頭,有些沒搞清楚殷序的目的。一轉頭對上王金川探尋的目光,黃标眉頭皺的更緊,“走吧。”
王金川輕哼一聲率先跟着殷序進去了,黃标心中也漸漸升起疑慮,這殷序到底什麽意思,想離間他和王金川?只是他家中的賬簿到底何人所偷?若不是王金川還能是誰?
突然他心中一驚,難道是被王金川偷了做投名狀給了殷序?
黃标額間起了冷汗,進了花廳神色倒是恢複原樣,只是心緒卻難以平複。
既然要讓他們狗咬狗,殷序自然不遺餘力的對黃标表達了善意,對王金川雖也顧及但态度卻并不明朗。
今日來參加宴席的除了黃王二人,典史趙宏中和巡檢劉培也來了,只是相比較黃王二人有朝廷任命,這二人卻是沒有品級的,所以連座位都不能與殷序在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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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除了縣衙諸官,衙役和松安境內的豪紳大戶也都請了過來,幸好他們買這宅子占地面積大,招待起來這才不顯得擁擠。
殷序在前院招待一幹男人,覃幼君在後院招待女眷,當然除了對大林氏态度好些,對其他人态度只是尋常。
畢竟覃幼君身份擺在這兒,哪怕知府夫人來了恐怕也只有跟她行禮的份兒,可以說覃幼君擺足了郡主的派頭,将一幹女眷吓個不輕。
松安雖然地處偏遠,但對京城中事也略有耳聞,起碼知道覃幼君出身高貴,父母兄長都是能人,自然不敢多言生怕觸了她的眉頭。
一天下來,前院的男人心思百轉,黃标和王金川相互懷疑,豪紳大戶琢磨着如何讨好新任縣令,後院的女人們戰戰兢兢,被覃幼君擺出來的姿态吓着,被覃幼君表現出來的豪奢震驚。
傍晚時分宴席終于散了,小林氏被丫頭扶着出了殷府,大林氏匆忙追了上來,“妹妹,你今日是怎麽回事?到了郡主跟前為何不好生說幾句?”
“說什麽?”小林氏與大林氏同母所生,自小關系還算融洽,但嫁人後都顧及自己小家,自然為姐妹想的就少了。小林氏比起大林氏來說心思多了些,這會兒瞧着大林氏不免存了疑慮,“郡主明眼瞧着不願搭理我,更喜歡姐姐,我上趕着難堪嗎?我可不像姐姐這般更讨人喜歡。”
大林氏皺眉,不知如何作答,平日在娘家明明是妹妹更得母親歡心,誰能想到高貴的郡主今日獨獨對她态度和善呢?
她愣神的時候小林氏已經登上轎子走了,大林氏卻想不明白,到了前院大門,黃标和王金川等人也被殷府的管家送了出來,黃标面色複雜,王金川面色陰沉,顯然也是發生了不快。
歸家後黃标問大林氏今日後院之事,大林氏詳細說了今日情形,最後道,“妹妹似乎不大高興,難道是因為郡主對我态度好她不高興了?”
說着大林氏不由蹙眉,“都是一家子姐妹,我好了她不也就好了?”
黃标見妻子這般說不由的惱怒,只甩身出去到了書房細細思量白日的事,很顯然殷序對他态度也是很好,而郡主對他妻子也是态度和善。
難道真的是想拉攏他?
對于對付知縣這些年來他和王金川可謂是配合默契,從未出過差錯,可偏偏在這節骨眼上他手上的賬簿沒了。而昨晚王金川一家還曾來過家裏,而王家十來歲的小子還曾跟着他兒子出來玩鬧過,聽下人說也曾到過書房。
難到是那時候偷了賬簿?
要說懷疑殷序,黃标是不能信的。據他所知殷序夫妻到縣城就沒幾日,想要迅速洞察松安境內的事還順利找到他藏賬簿的地方,根本就不可能。而王金川一家卻時常到家中做客。
這不由得他不多想。
那麽後面的路該如何走,王金川不承認偷了賬簿,若是賬簿被王金川送到殷序手中,那麽他們黃家……
同一時間王金川家中,王金川也是細細問了後院之事,等小林氏說了,王金川已經吓得面色發白,渾身冰冷。
主簿雖說是從九品的官職,但在權勢跟前根本不值得一提。尤其殷家背靠覃家,哪怕覃家不如十幾年前輝煌,也不是他這等人能夠抗衡的。
如今家中賬簿丢失,除了黃标根本不作其他人選。他們王家為了掩人耳目家中下人極少,昨夜外出家中幾乎空置,除了他和黃标根本沒人知道有這賬目的存在。
那麽現在殷序顯然已經對他不滿,是他的賬簿已經到了殷序手中,還是只在猜測階段?
哪怕他和黃标是連襟到了關鍵時候仍舊以自身利益為重。
想到這裏王金川站了起來,回書房收拾一番便換衣裳準備出門。
小林氏問他,“夫君這麽晚了到哪去?”
王金川瞧着妻子面色複雜的問她,“若是我們家和姐姐家只能存其一,你可願意?”
小林氏大驚,“可是出了什麽事?”
“出了大事。”王金川皺眉,“關乎我王家身家性命之事,如今我們不得不舍棄姐姐一家了。”
小林氏固然心中不忍,但成家後王家就是她的家,為了保存自家什麽都可以舍棄。她略一思索便應道,“夫君盡管去做便是。”
王金川便低聲說了他的打算,然後道,“趁着夜色,我去一趟殷府,勞煩娘子幫忙準備一番。”
片刻後王金川帶上東西穿着小厮的衣服趁着夜色朝殷府而去。
黃标這會兒也坐在書房中思索,不過他也知道大林氏沒什麽腦子,便只能自己思考。片刻後他将家中東西收斂一番也同樣換了一身衣裳出了門。
殷府後門,王金川弓着身子跟随下人進去,而後被引至一處花廳坐下,下人道,“王大人,我們老爺這會兒正陪郡主用膳,請王大人稍等片刻。”
王金川今日也是孤注一擲,自然沒有不應的,而且姿态非常低更非常謙遜,“有勞小哥了。”
說着他從袖中掏出一塊銀子塞了過去,那下人什麽都沒說收了,而後出門去了。
王金川獨自在這花廳坐着,過了大概一盞茶的時間外頭傳來一陣腳步聲,但緊接着聲音又沒了,在這夜色中格外的寧靜。
殷府後門處黃标神色複雜的被人引進去,令他心安的是這人是殷序身邊的人,态度也不錯,顯然是打算見他的。
到了前院花廳剛上了茶水殷序便一身便裝來了,豐神俊朗、一派好氣象,黃标連忙起身,“下官給大人請安。”
“不必多禮。”殷序随和的招了招手然後坐下,“不知黃大人深夜前來所為何事?”
黃标瞧着殷序心中複雜,這人的際遇便是如此,他枯長而是餘歲卻為個縣丞的職位奔波,對方卻是一出生便是富貴人家,哪怕入贅也被岳家重視。
“小人慚愧,之前做了許多錯事,懇請大人救命。”黃标說着突然跪下伏在地上哀求。
殷序挑了挑眉,唇邊帶着諷刺的笑意,語氣卻驚慌道,“黃大人這是做什麽,有事起來再說。”可話是如此說的,人卻坐着沒動。
黃标搖頭,“大人,小人慚愧,在過去幾年中因連襟脅迫和岳家勸谏,竟犯下大錯。殷大人是當朝狀元又有大才,下官終于看到希望這才過來尋找大人。請大人救命啊。”
殷序驚訝道,“竟還有這等事,你且慢慢道來。”
黃标面色痛苦的開始訴說他與王金川恩怨時,某處花廳裏的王金川被元寶悄無聲息的引至耳房中。
随着黃标的話越來越多,王金川的面色也越來越白,呼吸都跟着急促起來。
他瞧着身旁的小厮,知道這是殷序身邊得力的人,而花廳中正訴說着自己如何被他王金川脅迫犯下大錯的不是黃标又能是誰。
王金川氣的渾身發抖,甚至又開始慶幸能早早的過來投誠,否則明日過後他們王家恐怕落不得好下場。
黃标仍舊痛哭流涕,說的真情實感,讓殷序都感慨這人的演技連他都自愧不如。
“這,這簡直駭人聽聞啊。”殷序嘆息一聲。
黃标從袖中掏出一疊賬冊出來,“大人,這是當初我偷偷記錄下來的人員名單和分贓記錄。請大人過目,那些銀錢下官并不敢動,如今都在這裏。”
說着又将随身帶的匣子推了過去,“大人,救命啊。”
殷序皺着眉頭讓元寶将匣子和賬冊拿了過來,翻開瞧了眼頓時樂了,看來周小六偷的賬冊不全啊,瞧瞧,這不就親自送來了?
而在旁邊王金川渾身一晃險些摔倒在地,他咬牙道,“好你個黃标!我要與你不死不休!”
元進躬身而立,低聲道,“大人說了,他本人更看好王大人,就看大人投誠的心如何。”
王金川也不再顧及,低聲道,“那我便等他說完再見大人。”
須臾之後,黃标一臉慶幸的被送出殷府,而王金川也被送到殷序跟前。王金川早無白日裏的沉穩,噗通一聲跪下,“求大人給小人一條生路。”
殷序微微點頭,極好,極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