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動心
“宋祁哥，你好，我是舒絮。”
計南星拿着濕巾的手，力道不由得重了幾分。她知道這個女明星，二十出頭就已經是炙手可熱的偶像劇小花，小臉蛋清純明豔，人比花嬌，虞越說她一集電視劇的價格，高達六位數。
計南星心裏生了怨氣，又不知道該怨誰，于是把氣都撒在自己身上。她使勁擦着腿，白淨肌膚被磨得通紅。
她側眼看了暧昧燈光下的兩人，賞心悅目極了。計南星有些懊惱，自己非要穿JK，老黃瓜刷綠漆，和人家小姑娘比起來，簡直就是個笑話。
“姐姐，再擦膝蓋就要擦破了。”說完，宋祁握住她的手腕，安撫似地摩挲着，然後懶懶擡眼看着舒絮，“我今年十九，舒絮姐比我大不少，還是別叫我哥，我擔不起。”
舒絮到底是在娛樂圈裏混了好幾年的人，聽了這話臉上的甜笑仍是未減半分，反而順勢坐在宋祁旁邊：“弟弟，你們組合新出的歌挺好聽，很抓耳，我聽了好幾遍，差不多都會唱了。”
計南星眼見着宋祁往自己身邊蹭了蹭，眼神避開衣着清涼的舒絮，嘴角挑起個意味不明的笑。
宋祁：“新專輯一共十首歌，舒絮姐喜歡哪首？”
舒絮：“十首歌我都很喜歡，編曲很棒。”
宋祁：“騙你的，只有三首歌。”
舒絮：“……”
宋祁：“舒絮姐說的，應該是我們的同名主打歌？”
舒絮：“對的，Crossroads，很好聽。”
宋祁：“那唱兩句來聽聽？舒絮姐不都會唱了。”
舒絮臉上完美無瑕的笑容裂開了。
她早就聽經紀人說過宋祁，新出道組合裏的主唱和門面，嗓子好，身上的氣質清冷幹淨，同齡的小鮮肉沒有能壓得住他的。假以時日，宋祁一定會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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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沒想到這人，人冷嘴也毒。
舒絮不關心他火不火，作為一個肉食系獵人，這樣幹淨的小獵物，才最讓人抓心撓肝。她眯眼看他，舌尖在嘴裏畫了一個圈。
真是不錯，有挑戰的獵物才有趣，像其他那些男人那樣勾勾手指頭就往床上撲，太無聊了。
她開了瓶氣泡酒，越過宋祁沖着計南星說：“計總，久仰大名，我是舒絮，很高興認識你。”說完她還撩了下長發，上半身挺得筆直，透着股落落大方，雪須輸她三分白的勁兒。
舒絮下意識地瞟了宋祁一眼，心裏想着，現在兩相比較，宋祁總該看出自己的美貌了。對面的女人不顯老，有點氣質，在普通人裏也應當是人見人誇的漂亮，但是和明星這張時時保養維護的臉，有壁。
她看着計南星愣了一下，然後開了罐啤酒跟她碰杯，吹了下新做的美甲。計總可真傻，哪有在男人面前喝啤酒的。
桃子味的氣泡酒，醉了撲進人懷裏，呼出來的酒氣都是甜蜜的白桃香。
計南星的手剛伸過來，就被宋祁擋了回去。兩個女人同時擡頭看他，眼裏的不解如出一轍。宋祁往後縮了縮身子，說道：“我有潔癖。”
舒絮反應極快：“南星姐，你過來我這邊坐。”宋祁攔住舒絮伸向計南星的手，眸子像天邊的寒星，“我有潔癖，所以你別碰我姐姐。”
舒絮尴尬地摸了摸鼻尖，再擡眸時，眼底氤氲淡淡水光，泫然欲泣，一雙杏眼頻頻看向宋祁。
“不好意思，南星姐，我不知道你們是姐弟，也不知道宋宋有潔癖，都怪我。”計南星內心震驚，就因為沒摸到她的手，舒絮居然哭了？！
她何德何能！
美人落淚也是極美的，頓時圍過來幾個小男生，關切地問她需不需要幫忙。舒絮一一禮貌謝絕，泛着水汽的眼睛瞄着宋祁。
那人，像海邊立了千百年的一顆頑石，水沖雨刷，食古不化。
舒絮咬咬牙，一仰頭把那瓶氣泡酒全喝了。她平時喝上一口臉就會紅，喝上一瓶，全身都隐隐泛着粉色的紅。過了一會兒，她掏出手機，看着屏幕裏那張臉紅得差不多了，醉眼朦胧地看向宋祁，順勢往他身上一倒——
宋祁瞬間起身，舒絮整個人狠狠摔進卡座，手臂啪的一聲拍在計南星的大腿上。
虞越和沈越洲推着蛋糕回來，宋祁走過去幫忙，一些練習生也自發圍過去，原本嘈雜嬉鬧的包廂慢慢安靜下來，舒絮這一摔，徹底讓包廂裏沒了聲響。
宋祁的目光也随聲而至，正好看見舒絮的手放在計南星的腿上，計南星垂眸輕拍她的頭，大聲地說：“別哭了，這次不是給你摸到了。”
包廂裏一陣詭異的安靜，三次元元氣美女，摸二次元冷淡制服女生大腿這種事，對這些每天封閉訓練，還喜歡看動漫的小少年來說，實在是太刺激。
舒絮丢臉丢到家，幹脆裝喝醉了不起來。計南星倒是沒覺得哪裏不對，大大方方地過來切蛋糕，起身前還給舒絮蓋了一條毯子。
沈越洲同情地看了宋祁一眼，在他耳邊小聲道：“宋哥，我勸你在确定自己是否動心之前，先确認一下計南星的性取向。”
“我聽小魚兒說，計南星一直沒跟男人談過戀愛。所以，你确定她的取向是男？”
“滾。”宋祁一記眼刀，沈越洲瞬間閉嘴，委委屈屈滑到虞越身邊。
計南星站在一旁等着吃蛋糕，忽然有人在身側拍了下她的肩膀：“姐姐，你好，我是方緒。”少年很高，臉上挂着腼腆的笑，“我們在那邊玩真心話大冒險，他們要我過來找一個不熟的人，背着她做十個蹲起。”
她剛想開口拒絕，方緒拿出一件男士襯衫，遞給她：“我知道姐姐穿的裙子短，把這個圍在腰上就好，我會小心的。”計南星咬着叉子正欲拒絕，旁邊突然伸出一只手，接過那件襯衫，利索地圍在腰上。
宋祁：“你背我做。”
方緒：“……可是他們說要找不熟的人”
宋祁挑眉：“我們很熟？”方緒看了眼計南星，耳尖慢慢紅了，然後在那邊的起哄聲中，被宋祁牽過去做蹲起。
臨走時，宋祁擡手在她頭上揉了一下：“姐姐去吃蛋糕，我馬上回來。”
宋祁回來得确實很快，快到計南星還沒吃上兩口，就被宋祁拉起來：“虞越姐，南星姐喝醉了，我送她回去。”
計南星抱着蛋糕碟不松手：“我沒醉。”
宋祁：“你醉了。”
計南星：“我真的沒醉。”
宋祁：“醉了的人，都說自己沒醉。”
計南星：“……”
最後，宋祁還是把計南星帶出了包廂。因為要喝酒，今天她沒開車過來，兩個人走在空無一人的馬路上，犯了愁。後來宋祁提議，藝佳娛樂有提供給練習生們的自行車，他們可以騎車回去。
計南星心裏還想着那個好吃的夾心蛋糕，埋怨道：“為什麽這麽早走，我明明沒喝醉。”
宋祁腳步一頓，低聲說：“姐姐，離舒絮遠一點。”
計南星：“舒絮哪裏不好，盤靓條順會來事，沒人不喜歡她。”
宋祁：“我不喜歡她。”
計南星：“那你喜歡誰。”
喝酒的人情感神經反應總是更快，後悔來得也更快。計南星看得出宋祁跟那個舒絮不來電，那姑娘哪都挺好的，就是心思太重，眼神也不幹淨。
月光淺淡，給少年如玉般的臉龐也蒙上了一層柔和的光。宋祁的眼神從局促地迷茫，到短暫地思索，再到一股志在必得的肯定，幾經轉合。
計南星忽地錯開他的視線，她有些怕他接下來的話。
“讓月亮作見證，我喜歡……”宋祁走近，清澈舒朗的聲線從她耳邊響起，計南星忽然拉起他的手，向前方飛奔。
“宋祁，你這個沒文化的人。”計南星的聲音從他斜前方飄來，然後消散在風裏，“月亮的光是從太陽那裏偷來的，所以對着月亮這個小偷說的話，都不作數。”
計南星不知道她對宋祁的感情，究竟是什麽，但她沒給自己思考的餘地。
宋祁好不容易有機會擺脫他的父親，不用住在城中村逼仄的小屋裏，算着手裏的錢夠還幾分賭債。他有自己的事業，有那麽多像團子一樣把他當成男朋友喜歡的花季少女，盡管她不了解娛樂圈，但她也知道，偶像是不該談戀愛的。
而且，他們兩個差了十二歲，整整一輪。女人對數字天生敏感，尤其年齡進入“3”開頭，計南星更明确地知道自己想要什麽。她已經不是愛幻想的年紀，她需要一段穩定的、低風險的戀情。
那個人或許不高不帥，不會縫扣子，不願學做飯，不會笑着叫她姐姐，不會勾着唇角給她起各種奇怪的外號，但那個人應當是合适的。
她和宋祁不合适，不登對。
宋祁身邊，應該站着和他同樣閃耀的少女，即使是公開戀情，也會被人誇贊是一對才子佳人的良配。
世俗的看法是一柄尖刀，她受得起，但宋祁受不起。
計南星想通了，心裏反而透出一口氣，她擡手擦擦濕潤的眼角，跑得更快了。她似乎有點動心，如果風聽見她的心裏話，就把那些不合時宜的心動帶走吧，散在這個無人知曉的夜晚。
宋祁在後面跟着她的速度跑，差點脫口而出的表白，讓他眼神暗了幾分。
現在的他，沒資格站在她身邊。他什麽都沒有，沒有存款，沒有房子，沒有未來，只有一個每天泡在賭場裏，跟在他身後，追着要錢的宋元山。
他懷裏空空，只有一顆無法驗證的真心。但這顆心，在現實裏，什麽都不是。
前面人的速度稍稍加快，宋祁也加快了步子跟上，藍白色的裙擺被微風揚起，微熱的晚風吹起她的短發，露出一小截白淨後頸。
宋祁希望時間在這一刻停止，他能永遠跟在她身後奔跑，他不要月亮，眼前的這顆星星，就是他一直追尋的光。
月亮是個小偷，它的光是從太陽那裏偷來的。
計南星，我的這顆心，是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