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吳嘉榮的脊梁撞在凹凸不平的牆壁上,蹭下一大塊墨綠色的青苔,黏在他的背部,撞擊讓他疼得弓起腰來,白瓷色的臉擰巴成一張褶皺的紙,雨水還在不斷的由上往下潑至他的全身,發梢到鞋尖,沒有哪一處是幹淨的。
恐懼這個詞被濕漉漉的雨水洇濕彌漫在昏黑、腐朽的小巷裏。
像一條蛇,纏繞着吳嘉榮的腳踝,吐着蛇信子攀爬而上,勒住他的肋骨,抵達他的喉結,蛇的氣息與信子噴吐在吳嘉榮濡濕的臉頰,警惕地翕張,判斷着他的舉動,倘若逃離就要一口毒牙咬在漂亮的脖頸上。
雨水把視線打得模糊,大腦混沌得嗡嗡作響,吳嘉榮喘着氣,試圖摸清眼前人的面貌。
他只是避着雨走在檐子底下,忽的被人拖進了巷子,哐當一聲砸在牆壁上,颠得五髒六腑都要錯亂。
三把傘,擁擠在一塊兒,騰出一片沒有雨的結界。
那人湊到他的面前,捏着他的下颌骨,粗魯、用力,讓目光抵達吳嘉榮的瞳孔。
“不記得我了?”笑嘻嘻地說,“我們見過。”
見過。吳嘉榮想要擺脫手指的禁锢,可卻使不上勁兒。
“江頤鈞把你藏得太好了...”
“到底什麽滋味兒,我也想嘗嘗。”
“他倒是愛擺譜,警告我別碰你?我想要什麽,天王老子都攔不住。”
吳嘉榮想起來了,他确實見過這個男人,在那個高級會所的時候。
——“江頤鈞,這就是你花錢操的人啊。啧。”
——“是啊。你想操啊?把你的雞巴管好,別什麽人都敢打主意。”
吳嘉榮濕漉漉的眼睛産生了怯意,四周的黑暗裹挾而來,将他包圍,他想跑——他該怎麽從三個成年男子的手中跑掉?叫做恐懼的蛇已經把牙尖抵在他的血管上,稍稍一動就能紮進去。
Advertisement
“江頤鈞...”所有的詞彙在他的聲帶中糅雜、重組變成了一個名字,救救我。
聽到這名字,男人臉色一變,抓着吳嘉榮的頭發狠狠往後拽去,使得吳嘉榮被迫仰起腦袋,雨水順着脖頸滑進衣領中。
“季常,我的名字,記住了嗎?”他說,“江頤鈞給你多少錢?嗯?”
吳嘉榮哽咽,眼睛濕得沒法睜開。
“我可以給三倍、五倍、十倍。你想要多少?”
“我......”
吳嘉榮被嗆得一個字兒冒不出來,等着季常稍稍松手時,他摸着牆踉跄着撞了出去,想要撞出一條路來。
卻被其餘二人一腳踢倒。
吳嘉榮哐得一聲,整個人摔在了地面上,泥濘與積水沾滿了全身,他咬着牙,臉色煞白,雙手緊摳着地面往前匍匐爬去,季常彎下腰,拽着他的腳,毫不留情地拖到跟前。
過度的摩擦,蹭破了指尖的肌膚,溢出斑斑點點的血跡。
他的腦袋被季常按在地上,耳朵摩挲着粗糙的地面,雨水不斷拍打着他。
吳嘉榮什麽都聽不見、看不見,只能感受到密密麻麻像針一樣的雨,無孔不入地刺着他的肌膚,探進他的血液裏。
“別跑啊。”季常說,“我能比江頤鈞讓你更爽。”
他的雙手被鉗制在脊背上,他的衣服被撕扯開來,他的褲子被脫掉。
像一條脫離了河水的魚,吳嘉榮咬着牙扭轉着、撲騰着身子,卻另有兩雙手禁锢住他的肩膀,掰扯開他的雙腿。
吳嘉榮的眼睛徹底蒙了一層霧,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噼裏啪啦的雨水掩蓋了他的聲響,他沁出血的嗓音說着撕裂的話:“......住手!這是違法的...你們不能這樣......”
季常跨在吳嘉榮的身上,雙膝屈跪,他俯下身子貼近吳嘉榮的耳朵,說:“你知道什麽叫做‘有錢能使鬼推磨’嗎?”
“而且,你是個男人。”
“沒人會信你的話。”
“你說,要是江頤鈞知道你被別人操了,他是會來找我算賬呢,還是像丢垃圾一樣丢掉你呢?”丢掉。垃圾。野狗。賤貨。
吳嘉榮完全動彈不得。
他只能像條狗一樣被按在潮濕、腥臭的地面上,猛然又急促地被異物撕裂他的肉體。
吳嘉榮疼痛地想弓起腰,掙脫開來,奈何身上的力道将他壓得死死的,他在雨水裏小聲的、卑微的喘息,唇齒被季常的手捂住,那些求救的,痛苦的聲音從細縫裏一絲一絲的透露出來,跟着雨一塊兒化在了渾濁的積水裏。
那侵犯的力道和溫度,仿佛無數條小蛇鑽進他的毛孔裏。
他渾身戰栗、顫抖,每一寸皮膚都叫嚣着惡心與反感,胃到食管,一股粘稠的嘔吐物哽在其中。
冰冰涼涼的,疼痛與撕裂,讓吳嘉榮咬破了舌尖和下唇。
季常嗅嗅他濡濕的烏青軟發,故意在吳嘉榮的脖頸、肩頭咬了幾口,留下印記。
這是在跟江頤鈞挑釁。
你的東西,我也能碰,你算個什麽玩意兒。
“啧,也就這樣吧,索然無味。”季常支起身體,拍了拍衣袖,拉好褲子,瞧着像一灘爛泥爬伏在地面的吳嘉榮:“沒想到江頤鈞的口味變成這樣了,不像他的風格啊。”
季常丢下一大把的錢,沾了水即刻散在吳嘉榮狼狽的身軀上。
洇濕、洇濕、繼而再滑開。
他的瞳孔沒有顏色,他是被城市遺棄的狗。
他叫不出任何人的名字,在此時此刻,他只想起高高的水塔,那裏的風景是他見過最美的。
天地遼闊,滿眼遍野。
吳嘉榮蔥白的手指在渾濁的積水中動了動,又動了動。
他突然哪兒也不想去,小洋樓、江頤鈞、張姨,漫漶地溢在他的眼前。
要不就這麽像屍體一樣躺在這裏,等着大雨把他淹沒,沖進江河中,灌進海洋,沉到深底。
但他總得活着。
哪怕他再怎麽不明白,為什麽別人永遠不可能遇到的事情,一股腦全部落在了他的身上,他都要活着。
聰聰只剩他了啊,他要是就這麽死了,聰聰還有活着的希望嗎?
吳嘉榮動了動唇,睫毛微微翕合,他颠着身體,顫抖着,從泥濘中匍匐起來,仿佛眼前有一根稻草,要他握緊,能帶他逃離。
只是誰也沒有來,江頤鈞也沒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