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剛過25歲的吳嘉榮是被父母催婚催得最厲害的時候,母親隔三差五就要托二姐來電,問問吳嘉榮在大城市有沒有談朋友,父母着急,給他在村子裏找媒婆張羅過。
父母雖明白自個兒家境不好,但同外邊講吳嘉榮可是個大學生嘞,大學生在那窮鄉僻壤的地方多吃香,人姑娘也稀罕這個大學生的頭銜,張口就管吳嘉榮父母要10萬彩禮,只要拿得出,即刻就能準備結婚。
那次過年,吳嘉榮頭次在飯桌上見着了這個父母介紹來的結婚對象。
姑娘比吳嘉榮小兩歲,小學學歷,長得眉清目秀,說不上漂亮,但瞧着老實靠譜,人挺害羞,不大敢和吳嘉榮對視幾眼,當然,吳嘉榮也不敢多看姑娘。
吳嘉榮剛畢業才兩年,工作從基層做起,哪來得那麽多存款。
父母砸鍋賣鐵,東拼西湊,湊了大半年湊到了8萬塊,再也湊不出剩下的2萬。
二姐說,再同人商量商量,通融一下吧,只差2萬而已,等日後嘉嘉飛黃騰達了,2萬塊也是不放在眼裏的。
父母一拍桌,心道,話是這樣沒錯。
于是連夜趕到隔壁村姑娘家門口去敲門,去了這才知道,兩個月前那姑娘就被家裏人嫁給織布廠老板的小兒子,嫁妝25萬。
吳嘉榮這樁親事就這麽告吹,他心下輕輕松了口氣,倒是母親哭了兩宿,嘴裏嚷着罵人家不厚道。
能賣的東西都賣了,借來的錢還帶利息,這可不就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嗎?
說到這仿佛就更加證實了一個觀點,吳嘉榮的人生從來沒有哪一刻是他自己決定的。
再比如江頤鈞對他說,“吳嘉榮,你不要離開我。”
吳嘉榮都找不到一個可以拒絕的理由。
毫無疑問,在很多時刻的江頤鈞給予過他溫柔,哪怕只是事後一個輕輕的吻。
霜降過後,立冬就來了。
Advertisement
偏北的城市,降溫來得急促,吳嘉榮一出門就打了個噴嚏。
江頤鈞的車就停在道路的對面,車窗開着,手裏夾着根剛點燃的煙,吳嘉榮縮了縮脖子,拍了拍臉,小步跑了過去,拉開車門坐在了副駕駛上。
江頤鈞沒擡眼瞧他,只把右手側買好的早餐遞給了吳嘉榮,吳嘉榮接了過來,還是熱乎的,兩個肉包、一個燒麥,外加一杯現榨熱豆漿。
吳嘉榮胃小,大抵是小時候餓慣了,長大之後食量也比尋常人小,早餐通常一個包子就能吃得八分飽。
等江頤鈞抽煙的罅隙,吳嘉榮慢吞吞地吃起了包子,他勉強自己要把江頤鈞給他買的都吃完,倒不是心疼江頤鈞花錢或是浪費糧食,只不過,他始終記得江頤鈞要他吃得胖一些。
近一周江頤鈞都準時出現在這兒,接他上班。
先前吳嘉榮小心翼翼問過一嘴,怎麽突然想要接他上班。
江頤鈞揚着眼睛笑,說自己最近閑,找點事兒做。
吳嘉榮這麽聽着,便不再多問,總歸這是件好事,開車去要比坐公交快許多,他還能多睡一個鐘頭,尤其天氣逐漸寒了起來,難免有眷戀被窩的時刻。
吳嘉榮咬着一大口肉包,車窗裏跑進來一溜冷空氣,浮在吳嘉榮鼻尖,他又打了個噴嚏。
江頤鈞擡眼看他,手中的煙正好燃盡,關上了車窗,按開了車內的暖氣。
“天氣冷了。”江頤鈞說。
“嗯。”吳嘉榮抽抽鼻子。
“你穿得太少了,”江頤鈞微微蹙了蹙眉,“出門前看看天氣預報,溫度低了就多添件衣服。”
“嗯。”吳嘉榮不擡眼,淺白色的臉像是要埋進包子裏。
這頓早餐下去,吳嘉榮覺得自己得胖了十斤,飽到反胃。
他看起來有些心事,一路上張望着不停向後倒退的樹影,樹葉落了一大半,零星的、不屈的,仍在搖搖欲墜。
要入冬了,他更喜歡冬天,冬天冷漠,能凝固人與人之間的距離,使得他看起來不那麽游離。
“江頤鈞。”吳嘉榮朝着玻璃低聲喊了句江頤鈞的名字,哈出一團薄薄的水汽,水汽頃刻間消散。
“怎麽了。”
“你後天晚上有事嗎?”吳嘉榮底氣不足地問道。
天知道他說出這句話時用了多大的力氣。
“我想......”吳嘉榮轉過來看江頤鈞的側臉,眼睛似乎常常蒙着淡淡的霧,有些濕漉,又有些清澈,“我想...跟你一起吃頓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