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我也去
“你當時站在什麽位置?”
徐至問完,雷钊走到了窗邊,站定後才說,“我就在這裏,他們沖進來後,整個屋子都被占滿了,我走不到那去。”
他說的‘那’,指的是徐至身後的辦公桌,這裏是教務辦專門設置的一處接受家長來訪的辦公室,一張值班的辦公桌和一張會客桌對立在這房間裏,徐至回頭看了眼已經被清掃幹淨,桌上幾乎連灰塵都沒有了的辦公桌,“筆筒在什麽位置?”
“在這裏,”說話的是當是值日的老師,她指着辦公桌左距右三七分的地方,“平時都放在那,沒人動過。”
徐至在那個位置放下了自己的手機,随後後撤了半步,在衆人的注視下,往桌面上撲去,後又覺得不對,叫來那值日老師,“你推我。”
那老師嘗試推了一把,可能是力度不夠,徐至單手撐在桌子邊緣,壓根沒有會全然撲下去的趨勢,“再叫些人來。”
“好。”雷钊知道他要做什麽,囑咐了人,叫來好些沒上課的老師,恰恰将辦公室塞滿。
徐至擠在人群中,在他們當是對峙的位置站定,“大家可以開始互相推搡了。”
人群攢動,幾分鐘後,徐至被擠到了辦公桌附近,接着感受到一股大力,身子跌跌撞撞的朝前撲去,饒是如此,徐至還是撐住了半個身子,而手機在他無意的扒拉下,雖然挪動了位置,但也沒有到徐至能完全無視它的地步。
“徐律師,好了麽?”
“好了,”徐至起身,“大家忙吧。”
熙熙攘攘的人群逐漸散去,徐至走到會客桌邊坐了下來,“往年也有這種狀況麽?”
“怎麽會,”值日老師驚訝道,“我來學校這些年,第一次碰上這種情況!”
“我是說,往年是不是也會有學生之間鬧矛盾,家長帶着人過來打架的狀況。”
他刻意強調了最後一句話,雷钊聽下來,搖了搖頭,“學校會開家長會,加之現在家長都很忙,我們平時很難見家長一面,即便是學生間有矛盾,大家也會坐下來聊清楚,有家長不講理,也沒到這樣的地步。”
“監控在走廊,只能拍到他們進來,警方有說什麽嗎?”
雷钊再次搖頭,“大家各有說法,警方只說目擊者證詞已經不可信了,還要等醫院給出傷情鑒定,再若不行,要請法醫檢活人。”
這樣就簡單了,但徐至很清楚,如果真這麽簡單,這案子何必一拖再拖,“對方當事人不同意是麽?”
“嗯。”
“那也不難辦,”徐至說,“雷校長,我先走了,保持聯系。”
雷钊欲說什麽,看起來大概是想問他去做什麽,但為了表示信任,生生給咽了回去。
徐至約了平伯寬,電話那頭很是吵鬧,還尤其确切的聽見了一聲‘三號桌,小炒肉好了!’
“吃飯呢平警官?”
“嗯,有事麽?”
“我過來找你吧,有點不懂的東西想咨詢你一下。”
“額,晚點,我去你那,我現在離市區挺遠的。”
“哦好,”徐至撇嘴,“那你先吃着,回市區了打給我。”
平伯寬将手機揣回了兜裏,而後拿起筷子扒拉着碗裏的飯,他身邊的人已經提前離開了,但對面那位還在,在這坐了這麽久,除了喝水,什麽也沒幹。
“我真沒想到你會答應,梁安還關在看守所裏,再過不久就得上庭了,你和你妹妹本來是可以好好生活的,你不後悔?”
梁安雖落網,可他不過是又一個馮向軍罷了,平伯寬想起那天的審訊來,梁安在審訊室裏坐着,他的臉上沒有絲毫忏悔,反而有些詭異的平靜,像是置生死度外,也像是喪失了某種痛感。
這種事情周建明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但他又覺得平伯寬現在問這種問題顯得很是白癡,他盯了平伯寬有一會,“徐至會安全麽?”
平伯寬慢下來,看向他,“放心,我盯着。”
“行。”周建明應完起身,離開了這家小店。
那天平伯寬沒有回徐至電話,徐至打過去,那頭也是占線,他回了律所,将雷钊的案子從頭到尾梳理了一遍,到晚上才确定接下來調查的重點方向,等關了電腦,從律所大樓下來,周建明靠在他車邊,抽着煙。
“你這跟蹤的本事,不當警察可惜了。”
周建明滅了煙屁股,朝他伸手,“鑰匙。”
徐至掏出來,又握在了掌心裏,“你,沒駕照……”
“你不喊就沒人知道。”
徐至鼓起一邊腮幫子,将鑰匙放進了他手裏,轉身上了副駕駛,車子從律所樓下開出去,在車流中穿梭了快一刻鐘,徐至才發覺這不是回家的路。
“去哪?”
“東郊。”
“不會吧,我不去,這都五月了,東郊那邊全是蚊子。”
周建明沒來由的發笑,叫徐至看見,嘟囔道,“誰都跟你似的,刀槍不入啊。”
“我倒是希望你刀槍不入,”周建明說着,松開握着檔位的手,摸到了他手背,攥在手裏,“過兩天,我可能出去一趟。”
“嗯,”徐至答應,随後,偏過頭,“去哪,去多久?”
“可能幾個月。”
“周建明,你開什麽玩笑?”
“沒開玩笑,”周建明這次很認真的回話,“梁安的案子還沒完,我答應市局政委,去幫個忙。”
他說的輕描淡寫,徐至的脾氣一瞬間上來了,“我就知道平伯寬沒安好心,周小薇學校的事你跟我說不就好了,承人家那麽點恩情,還要搭上一條命不成?”
車子平穩的行駛,徐至說完已經将頭偏向窗外,似乎不打算跟他交流了。
“徐至,”周建明那會叫他,在他的靜默裏輕聲說,“我不知道你說的正軌是什麽,但這件事,我不是在還恩情。”
車子到了東郊鐵軌下的紅磚房門口,老太太窗戶還透着一縷光,他們沒去打攪。
周建明将徐至從車上弄下來,抱回了屋裏。
徐至還是不肯說話。
周建明也不言語,抱着他坐在床邊,等了很久才等到一句,“我也去。”
“不行。”周建明說。
四目相對,徐至眼底的委屈逐漸濃郁起來,仔細想想,兩人的關系從建立之初到現在,誰依附于誰真的說不清了,但徐至總有不喜歡的,這之中,他最不喜歡的,就是突然被留下。
僵持許久,徐至背脊一軟,抱着他脖子趴在了他肩頭,“我也沒讓你往這條路上走啊。”
這條路,說的好聽,叫卧底,說的不好聽,叫線人,卧底到最後還有歸途,線人到最後,或成棄子,這些用言明麽?徐至悲戚的想,原來還是向安格跟戚景熠做人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