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定能拿名次。”少年笑呵呵地說,等他喝完水還伸手把瓶子接了回去。
沈爍被他伺候得有點......稍稍有點受寵若驚,雖然一直以來在他看來,面前這個少年腦子都是不太正常的,但這個不正常也有不正常的層次,今天這個不正常就格外不正常。
沈爍伸手擦了擦汗,問:“你自己不用訓練麽?”
邵言剛想回答,正好外圈跑道上的體育委員終于忍耐不住了,吼聲朝他們筆直傳來:
“邵言,你給我滾過來,練跑步了!”
邵言和沈爍無語地對視了一眼,邵言呵呵地說:“那我先過去了,記得要喝水啊,記得啊。”
沈爍被他這猶如把孩子送進幼兒園的苦心老母親模樣弄得有點發愣,點頭目送他跑回去,跑到賽道上時還被久等了的體育委員甩了個巴掌在他後腦勺上。
“.....”
沈爍的跳遠成績越來越好,這歸功于他吸收經驗和教導後快速成長的能力,不管什麽事,跟他說過訣竅他就能迅速掌握,為此體育老師還有點想推薦他去田徑隊練練的,當然在沈爍的裝傻充愣後這個念頭就無聲流産了。
邵言那邊,中場休息就跑過來為沈爍加油,還喊得特別起勁,朝氣蓬勃的。這麽來回幾次,連體育老師都打趣了:
“邵言你幹嘛,給自家孩子加油呢?”
邵言被老師擠兌得喉嚨一滞,沈爍從沙坑那頭跑過來,停在兩人跟前:
“邵叔叔你來給我送水麽?”
邵言手上的水是送也不好不送也不好。他鬧了個大紅臉,沈爍卻慢悠悠地帶着他往操場中央人少的地方走。
“你的訓練結束了?”
邵言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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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也結束了。”沈爍扭頭看他粉白的皮膚透出更濃重的紅色,脖子上裹着一層淺淺的水漬,嘴唇比往常更加紅,也很幹。
“喝水?”他遞過瓶子。
邵言下意識地接過,手指剛擰好蓋頭想往嘴裏送,動作忽然停住,臉上肌肉也微微僵硬。
沈爍看他手指不動沒有喝水,問:“怎麽了?”
“......”邵言咽了口口水,小聲說:“我想起來,你好像不喜歡碰別人碰過的東西。這水,就還給你吧。”
“我自己再買。”
他們離學校超市還有點距離,沈爍道:“沒關系,你喝就好,只剩一點了,喝完就扔了。”
邵言:“......”這個,不行啊!
少年心中發出悲鳴,大腦還要飛速運轉試圖尋找到一個不需要他們“間接親吻”的理由。
“你不會......”沈爍突然道:“不會是聽了女生們‘間接親吻’之類的話——”
他話還沒說完,少年飛快地把瓶子往嘴巴上一送,仰起頭咕咚咕咚地幾下就把剩下的水全部喝完了。
“說什麽胡話呢。”他一臉“你在胡說什麽”的表情,轉過頭幾步走出把空瓶子扔進垃圾桶裏,頭也不回地說:“走,下節課快開始了,回教室吧。”
少年潇潇灑灑地走出,背影潇灑恣意,如果忽略他臉上正不斷騰升的熱潮。
......
邵言說得好,還不止如此,接下去短短兩天,他完成了給沈爍送用完的紙巾,幫他分發化學作業,協助收最後幾名頑固不交分子的英語作文,在有幾個不長眼的別班同學挑釁沈爍時插入扔狠話等一系列或細微或複雜或高難度的操作,簡直讓人以為他是不是在拍什麽電視劇或者被植入了AI系統。
沈爍這一個禮拜過得尤為舒心,等到了星期六上午第二節課和第三節課的課間休息時,邵言扔了個紙條過去,神秘兮兮地寫着:
“今天放學,我要給你一個驚喜。”
沈爍面色不變地看完,回扔了個紙條過去:
“說過了,周日我有事,只有今天下午有時間,不要亂搞。”
邵言嘻嘻一笑,寫:
“懂得,懂得。”
沈爍看着紙團上略微扭曲的字,臉上慢慢露出一點淡淡笑意。
只剩下兩節課了,時間就過去得很快,放學鈴聲響起,教室裏瞬間發出每周一次解放歡呼。連以學習為愛好得柯同學都迫不及待地往書包裏塞課本,想走心思藏都藏不住。
邵言慢條斯理地等教室空了一大半,才走到沈爍桌子前,臉上挂着神秘兮兮的笑容,說:“沈爍,帶你去個地方。”
沈爍目光裏透出點疑惑,但是沒有開口,把包往背上一甩就跟了上去。這會兒校園裏鬧騰騰的,到處都是解放裏的少男少女輕快歡樂的笑聲。邵言和沈爍兩個人走出校門,又走了一段,停在一家舊書店門口。
沈爍一路上一聲不吭,格調保持得特別得好,邵言又是喜他得配合又被他這麽沉得住氣的舉動搞得想自己主動揭開謎題,不過幸好,他們都堅持了下來。邵言停下腳步,回頭看着沈爍笑:
“你猜我有什麽驚喜給你?”
沈爍望了眼店裏,不明了。
“你把這家店買下了要送給我?”
“呃你想的什麽。”邵言燦爛一笑,他剛要開口,一個俏生生的女聲就響了起來:
“沈爍!”
邵言讓開一點位置,一個長發女生從店裏跑出來,她還穿着校服,但是長頭發披散了下來,襯着白皙粉嫩的皮膚清純極了。
沈爍看到是她,神色也詫異了下。
“鄭歆瑜。”
鄭歆瑜臉上是止不住的笑,都沒給旁邊的邵言一個眼神,很是高興地說:“好久不見了,沈爍!”
“好久不見。”沈爍禮貌地打了個招呼,轉頭看向邊上的邵言。邵言見他轉過來,也很高興地說:
“我去跟鄭歆瑜說了,之前都是我不對,我不應該欺負你還禁止你和鄭歆瑜見面。我向鄭歆瑜道歉,她也原諒我了,以後你們兩個可以随時見面了!”
他說完,還又特別真誠地對鄭歆瑜說:“對不起,都是我以前小心眼還愛欺負人,以後我絕對絕對不會再欺負人了。”
鄭歆瑜被他這麽鄭重地道歉,也害羞地說:“沒事啦,以後不要這樣就行了。”
“嗯嗯!”邵言十分感動,果然女生都是天使啊。
“那既然這樣,我就先回去了。沈爍,今天你跟鄭歆瑜好好玩吧,我就不打擾了。”
邵言自覺做了一件好事,心裏說不出的舒坦,都沒有意識到旁邊的少年臉色漸漸陰沉了下來。少年目光中溫暖的色調逐漸褪去,冰冷如同防禦牆一樣高高豎立,他看向邵言的眼神仿若他們初始般冷漠。
“沈爍。”女孩輕輕地叫了沈爍一聲,将他的視線從少年遠去的背影裏拉回。
他轉過頭:“你想去那裏?”
☆、運動會
星期一的早晨,邵言踩着鈴聲跑進教室。
“啊差點差點。”他趕緊把書包塞進桌子,随手拿出一本英語書,抱怨道:
“不是說今天開始三天運動會麽,怎麽還有早讀?”
同桌斜睨了他一眼:“想啥呢,缺啥都不能缺教育,沒啥都不能沒早讀。”
“嗚嗯。”
邵言表示領悟,絲毫不走心地把書立起來擋在前面,腦袋偏了偏想往後面一個方向看。
那天邵言自覺自己做了一件對的事,高興得不得了。
明白自己喜,喜.....喜歡沈爍後,他低落失意了好一會,就整個人生觀都受到沖擊的那種。但後來他漸漸想通了,喜歡一個人是沒有錯的,喜歡一個人不去對他好反而欺負他扭曲這種情感才是錯的。意識到這一點後,因為發現自己喜歡男生而別扭了好幾天的心忽然開朗了。
喜歡一個人沒有錯,沈爍更加沒有錯,如果這件事情中有什麽錯誤,那就是自己變态扭曲的表達愛的方法。既然錯了,那就矯正過來,那就......那就以後都把沈爍當好兄弟好了!
對,少年捧着手機,亮閃閃的屏幕裏正播放着最新的動漫,少年卻是心不在焉,滿腦子被“好兄弟沈爍”這個念頭占據着。
他不可能和沈爍在一起,他現在只想和沈爍當朋友,沈爍也不會對他産生超乎友誼的想法,那麽當朋友,當“好兄弟”不是最好的方法了麽?
少年就這麽睜着眼睛,烏黑瞳孔毫無焦距,手機裏動漫自動播放着下一集,他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慢慢地把自己說服了。
這一個周末,他就是在強迫自己接受這個打破他過去十六年人生觀價值觀抉擇伴侶觀的事。然後在接受後緩緩引導,引導向一條康莊大道。
這不,今天早晨,他就能毫無異樣地面對沈爍了。
後方座位上,少年像是感受到了他的視線,從課本中擡起臉,兩人的目光在半空接軌——
邵言熱情洋溢的笑容微微凝固了一下,有些疑惑不解地看着少年看向他時冷漠的目光,他的臉像一片的白璧無瑕的玉,美則美矣,卻毫無溫度。
邵言:????
少年心中問號大增,但來不及問清楚,他們班主任就進來了。因為接下去是運動會,老徐特意來交待他們好好做人,低調行事,順便努力拿獎争取保三奪二。
“那第一名呢?”
老徐曰:“不指望你們了。”
“喂!”
這麽低級的激将法還是稍稍有一點鼓舞士氣的作用的,至少在進場儀式上,在飄揚着青春和熱情的音樂聲中,他們的進場還是很熱血很青春很符合社會主義學生觀的。
接下去是冗長的開場儀式,校長講話之類的。邵言在下面聽的昏昏欲睡,又找不到時機向沈爍确認早上的疑惑,很是煩躁。接着又是他的比賽,高二4*100m接力賽安排在早上9:30,就高一年級預賽後,同時間進行的還有男子跳遠預賽,兩個人隔着半個操場,人頭圍了一圈又一圈,連個衣服碎片都看不到。
柯傑宇只參與式地報了一個3000m長跑,可想而知是一輪游的那種。這會兒也在邵言跟前給他加油,還貼心地拿了一瓶水準備結束後遞給他。
邵言:“可以把水給沈爍送過去麽?”
柯傑宇:“????”
邵言:“最好說是我讓你送......算了,那樣太刻意了,你就默默地送一下吧。”
柯傑宇:“......”
十幾分鐘後,柯傑宇從操場那頭回來,默默地走到已經跑完預賽并成功晉級的邵言身邊。
邵言擰開一瓶礦泉水在喝水,看到他問:“怎麽,沈爍喝了麽?”
柯傑宇把放在身後的手伸出來,手上還握着一瓶沒開封的水:“沈爍說了,他有人給他送水,請你遵守班級安排不要破壞流程。哦,對了,既然他不喝我可以喝麽?”
邵言:“......喝吧喝吧。”他頭疼地擺擺手,好學生真的很麻煩。
邵言接力賽結束後不久還有個200米短跑,就沒有移動位置,整個校園都是激昂的音樂和高聲大喊的加油,這時候廣播裏傳來女聲抑揚頓挫的朗讀:
“我記得初秋第一片落葉時你走過窗前的身影,記得每一次早讀你落在陽光裏的側臉,記得你站在操場中央意氣風發的模樣,我記得你的一切,也将記住你今天的英姿——邵言,我們三班的驕傲——”
邵言一口水差點噴出來,顫抖着雙手不可置信地往廣播處看。
“這什麽鬼?”公開處刑麽?他們寫加油稿的人跟他有什麽仇什麽怨?
邵言羞得不行,一旁同班的男生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沒事,習慣就行。”
等下,這事還需要習慣的麽?
少年開始思考要不要預賽放水第一場就被淘汰算了。
——當然,并沒有。
才上午,各個比賽的決賽都還沒開始,班級分還在初始階段,只是運動會的熱情如星火燎原讓整個校園都燃氣了一把火,教室裏基本找不到人,有也沒有在看書的。邵言比賽結束後一邊觀看其他同學比賽一邊嘗試找人。
沒找到。
邵言也不急,反正人就在學校裏還能跑了不成。他抽空去食堂吃了飯,還去住校生的寝室感受了一下住校生活,慢騰騰晃到教室門口,迎面對上從教師辦公室出來的沈爍。
邵言眼睛一亮,飛快上前把沈爍手上本來就沒有幾本的本子拿過去,扭頭露出兩排潔白牙齒:
“你去哪了呀,都找不到你。”
沈爍斂下眉,烏黑睫毛顫動了兩下,像振翅的羽翼。他說:
“上化學輔導課。”
“......”啊,不愧是他。
“你下午還要參加晉級賽吧?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成功晉級決賽的!”
沈爍還是不鹹不淡地應了一聲。
沈爍這個人吧,平時也是一副淡漠姿态,生氣高興的分界線是很模糊的,而邵言跟沈爍“好”了這麽久,感覺沈爍對他顯示親近的方式就是偶爾戲弄他,所以這會兒隐隐感覺沈爍對他有點冷淡,但真要說起來,好像跟平常也沒差。邵言心裏模模糊糊地覺出一點異樣,但又說不上來,只好依舊露齒微笑,說:
“我也進晉級賽了,下午還有接力賽決賽,你可以來給我加油啊!”
沈爍點了點頭。
邵言:“......”
等進了教室,沈爍客氣地把書接了回去,低着頭的神态說不出的禮貌。邵言怔怔地看着他回到座位坐下,扭頭對後面的柯傑宇說:“沈爍剛才是不是有點冷淡?”
柯傑宇同學冷漠地說:“像你剛才那樣撇下我直奔沈爍,完全無視我的存在,才叫冷淡。”
邵言:“......呃,sorry。”
柯傑宇:“呵。”
邵言弄得自己裏外不是人,但還是很有毅力地決定去給沈爍加油。他的接力賽決賽時間很早,幾乎下午剛開場就是了。高一年級比賽結束後就是他們,邵言稍稍有些緊張,在自己的位置上做熱身準備。他一扭頭,就看到跑道外一個高個子少年雙手插在口袋裏看着他。
他飛快擺手:“沈爍!”
沈爍見他激動的樣子,臉上并沒有露出什麽不同尋常的表情,只是平淡地點了點頭很快低頭不再看他。但是這個點頭也足夠給邵言加油了,不安化成沖勁,少年只覺得雙手雙腳都充滿了力氣,只要在接棒的時候稍稍跑出去一點,一只手往後輕輕伸出——
“砰”的一聲槍響。
“張科加油張科加油——”
加油聲好像很響也好像很模糊,邵言只覺得一道身影正從自己身後沖來,手腳像是有肌肉記憶一般動了起來:
“趙成加油趙成加油啊!!!邵言加油——”
少年猶如風一般沖出。
耳朵刮着呼呼的風,但是他什麽都聽不到什麽,只有視線裏一個點慢慢接近慢慢接近很快到了眼前,他的動作緩和了下來,遞棒的動作卻毫無遲疑。
“邵言加油——張智言加油!!!!”
最後一棒,邵言根本顧及不了自己猶還粗重的喘息,睜大眼看最後一棒幾個人你追我趕,在最後100米內殊死交鋒。他跑步速度和傳棒動作都給最後一棒争取了優勢,就看他能不能抓住機會了。
“怎麽樣怎麽樣?”
早就有人等在終點,因為一二兩名到達終點時間差不多,大家都很是緊張,秉着氣息等待老師的決斷。
“籲——”老師吹了吹哨子。
“第一個到達終點,三班。”
“啊啊啊啊~~~”操場上一片歡呼。
邵言四個人給三班拿到了第一分,也是第一個第一名,四人都獲得了猶如世界冠軍般的待遇,弄得幾個人心都浮了起來,腳下更加軟綿綿的。
還是體育委員專業,提醒他們道:“別鬧了,休息一下,待會還有比賽。”
“Yes,sir!”
☆、羞辱:不用擔心錢的事!
邵言比賽完了去看沈爍比賽,才發現立定跳遠晉級賽已經結束了,跑步跳遠還沒開始。邵言抓了個人就問:“哪幾個人晉級決賽了?”
那人努努嘴,說:“喏,都在那邊了。”
邵言一擡頭,才看到有幾個人圍在一個老師身邊,好像在看成績。
有沈爍。
等那幾個人從人群中走回來,邵言連忙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嘴巴做了個加油的口型。沈爍的目光掃過他沒有多做停留,他人手長腿長,在人群中也很是耀眼,邵言就這麽看着他,心中充滿了信任。
立定跳遠決賽開始,幾個選手一一站成一排。因為立定跳遠過去很快,幾乎一眨眼就輪到了沈爍。沈爍看不出有任何緊張的樣子,他擺動雙手,腳尖做起伏躍動狀,很快在一個雙手向前擺動時跳出。
有人上前看了看,報出了一個數字。邵言才恨自己沒有很靠近老師,聽不清楚。
沈爍走出沙坑後往邵言的方向走來,邵言莫名有些緊張,剛要開口就聽到沈爍說:
“你的比賽快開始了,過去吧。”
“......”邵言很想問他怎麽這麽清楚自己的比賽時間,但想了想可能學霸都對數字異常敏銳就沒敢問。
“那我待會去公布欄上看。”他想了想,又說:“沒拿第一名也不要沮喪啊。”
沈爍面無表情。
邵言這才往操場走,他中途抓到一個遛彎的柯傑宇,拽着人家的領子說:“給我去看着沈爍比賽,第一時間把比賽結果告訴我。”
柯學霸早就領教過自己同桌“見色忘友”的程度了,很淡定地說:“OK,fine,放手。”
一天下來,各班比分已經出現明顯相差,三班目前有兩個第一名,一個第二和三個第三。對,除了男子接力賽第一名以外,沈爍還獲得了立定跳遠第一名成績,高興得邵言差點沒放聲請全班吃飯開KTV。然後剩下幾個成績都是女生拿到的,跑步跳遠和200m決賽都還在第二天,他們班總分暫排第三。
最後收拾衛生的時候體育委員鼓勵他們:“就目前來說,我們班成績非常好,有希望争二奪一,不過只要保住前三,運動會結束我們就去搓一頓。”
這個年紀的學生最喜歡湊熱鬧,有人起哄:“是班主任請客麽是麽?”
老徐站在體育委員後面直翻白眼。
邵言倒是很想請客,但是他一直謹遵老爸教導,不要随意顯露自己財力,偶爾請同學吃飯玩耍可以,但是不能太過招搖,要跟大家打成一片。戰後鼓舞結束後,邵言就搖擺着腦袋找沈爍,他穿過人群逆流而上走到沈爍邊上,說:
“結束了,一起吃飯去啊。”
沈爍穿上他的校服外套,低頭拉上拉鏈,說:“不了,謝謝。”
邵言被他的“謝謝”堵得一口氣在胸口上不了,癟癟嘴,說:“別嘛,我請你吃飯,今天很累了吧。”
沈爍轉過身,鄭重而又疏離地說:“真的不用,我有事。”
邵言聽着他冷淡的語氣,心裏慢慢梗起來,過了一小會才輕聲說:“我覺得你今天很冷淡,是我做錯什麽事了麽?”
沈爍這是偏頭看着他,他的瞳孔顏色濃郁深沉,表情又冷淡,看着人時總有股冷飕飕的感覺,邵言被他盯得瑟縮了下,反而心虛了起來,眼神飄忽忽地說:
“我做錯了事你跟我說嘛,我們不是朋友麽?”
沈爍無聲地盯了他一會,然後才跨出腳步往外面走:“你沒有做錯事,是我真的有事。鄭歆瑜約我吃飯,吃完飯一起學習——這還是你幫忙牽線的呢,你忘了麽?”
邵言:“......”
......
......
回去了邵言思考了很舊,記憶追溯到甚至久遠的第一次在廁所偶遇沈爍的場景,就是怎麽也想不出哪惹他生氣了。他是個心大的,很快把這個事抛在了腦後,男孩子嘛,有什麽事是睡過一覺(誤)後過不去的。
結果第二天他們就忙得行程上沒有一絲重合了,體育委員憐惜女生,但凡有重活髒活都讓男生幹,恨不得把班裏的男生一個掰開兩個使。邵言去搬了礦泉水到操場後就被叫去準備200m的決賽了,廣播裏不停傳出來自各班激情高昂的演講稿,男生女生輪流響起,仿佛來到新聞聯播現場。
邵言的塑料兄弟趙成混在女生堆裏給邵言加油:“平常心,奮力跑。”
邵言:“你這話我聽着怎麽這麽不舒服呢?”
小巧玲珑的女生手上拿着水和毛巾,聲音嬌軟地說:“邵言不要緊張,像平常一樣跑,只要跑就好了。”
邵言滿臉感動:“好的好的!”
趙成:“......”
被又甜又軟的女生一鼓舞,少年瞬間忘了剛剛像頭老牛一樣搬運礦泉水的苦楚,并且深深覺得女生就不應該幹髒活累活,女生就是世界中心的瑰寶——假如幹那活的不是他就更好了。
站在跑道上後少年就無心想其他了,與往常不同溫柔的風在他肌膚周圍缱绻徘徊,他深吸了口氣,目光直視前方。
......
......
廣播裏播放的音樂變調了,更加的柔和悠長,有種治愈人心的感覺。一段比賽結束,操場上肉眼可見的氣氛平和了許多,有女生組織在打掃衛生。
邵言慢悠悠地走在操場中央的草坪上,一個穿着校服,從頭到腳規規矩矩的男生迎面走來。
“你比賽怎麽樣?”
邵言:“第三名,你那邊呢?”
柯傑宇說:“第二名。”
邵言蹙了蹙眉:“第二名?”算好還是不好?
柯傑宇臉上的鏡片在陽光下一閃,說:“不是,你真把我當傳聲筒了?你搞什麽,想知道分數你不會去看公告欄啊?”
圍繞在兩人之間的深沉氣氛被他一句話破壞殆盡,邵言擺了擺手,無賴地說:“看公告欄太慢了,我想看最新直播啊。”
“這是轉播!”
邵言:“不重要不重要。”
大概每個學霸都要遇到一個能把人氣死的不講道理的學渣同桌,柯傑宇都懶得理他了,揮揮手走人。邵言的心思完全不在他那邊,他現在就糾結第二名到底是個好成績還是不好的成績,他是應該恭喜沈爍還是安慰沈爍?
沒等他相通這個問題,他就看到了還在沙坑邊上的沈爍。只不過沈爍不是一個人在那,個子較小的女生紮了個馬尾辮,手上拿着一瓶水比劃着跟少年說着些什麽。
少年低着頭,認真傾聽的模樣不同尋常的英俊,他的嘴角甚至還揚起一抹小小的弧度,目光專注而溫柔。
站在幾米外的邵言停下了腳步,事實上他對沈爍跟女生說話這件事沒有任何抵觸,沈爍和女生吃飯也好逛街也好,都沒有關系。只是他看着他的臉,看着他勾着唇微笑的模樣,忽然想起來認識這麽久,沈爍都沒有給過他一個可以稱得上溫柔的笑容。
這個念頭一起來,他的胸口就慢慢生起了恐慌。沈爍的确沒有說過恨他,但是他同樣沒有說過原諒他,如果他做的一切都是基于錢貨兩清的交易,都只是處于賺錢的職業道德,那麽他對自己從不主動的問候,從從不溫柔的笑就都能解釋得通了。
誰會給“顧客”除卻營業微笑外的真心呢。
這個想法一形成就迅速擴散,很快占據了他整個大腦,即使理智努力地否定,所有活躍的腦細胞還是在大聲地說:“就是這樣就是這樣,沈爍根本沒有原諒你!”
沈爍根本沒有原諒你,這個指責讓少年胸口一片燥熱。他呆呆地走出幾步,就忍不住想折回去問清楚沈爍有沒有原諒他了,有沒有把現在的他當朋友了,但他走了兩步又覺得不對,心怯地倒退,倒退的腳步又停下——
他在操場中央這麽來回折騰,都沒有注意到人已經走到他面前了。沈爍手上拿着沒喝完的礦泉水瓶,超土的藍白兩色校服披在肩上,慢慢走近了:
“你在幹什麽?”他站定腳步:“表演木偶戲?”
木偶戲是什麽古老的玩意?少年高高地懸浮在半空,仿若被一根極薄極脆弱的線牽連着的精神體在無限的焦躁中抽空吐槽了一句,他的眼睛撇到少年身後空無一人的場地,嘴巴一張一合,擅自脫離大腦的控制吐出字句:
“你怎麽過來了?鄭歆瑜呢,她怎麽不在?”
原本還算得上表情平和的少年臉色顯而易見地冷了下來,他冷聲道:“你找她幹什麽?”
邵言的大腦處理器還在緩慢過渡這句話,嘴巴已經自動張開不要錢地往外吐字:“我看到你們在一起,中午了你們不一起吃飯麽?”
不,等等,這句話不能說——少年猛然驚覺。
“你比賽拿了名次,一起去吃頓好的吧,不用擔心錢的事,我來付賬就好。”
“......”
“......”
......
“啊等一等——”少年一個餓虎出籠猛地向前撲出,手腳并用飛快地抓着沈爍無情擡起的腳,撕心裂肺地吼叫: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沈爍你聽我說!!!!!”
他的表演過于浮誇,但是也特別有戲劇效果,十幾米外的人都轉過身朝他們看了過來,有在操場徘徊抓本期新聞亮點的新聞社成員扶了扶眼鏡,準備采訪一下這位未來的演藝圈新星。
而那一塊角落的表演還在繼續:
“不是這樣的啊不是這樣的,沈爍你聽我說聽我說!”
沈爍被他緊緊抱着大腿甩不掉,生平第一次領悟“無能為力”這個詞語含義,他跺了跺腳,不悅地說:“放手。”
“不放不放!”少年嗚咽着說:“你不聽我說我就不放!”
☆、好友考察期
這一天的中午,少年無數次解釋他沒有看不起沈爍的意思,無數次表達自己只是好心,他的态度是那麽激動,熱血在他臉上翻騰。被解釋和表達對象表示非常理解,并且親切和藹地提醒他:
“午自修鈴聲響了,你可以回去了。”
......
誤會一旦沒有在最初的時候解開,就會結出一張越來越大的網。邵言急得不行,但另一個主角一副悠然态度,仿佛少年的言語對他毫無影響。
還不如把他狗血噴頭地罵一頓。
“邵言,過去了,準備比賽。”
邵言下午還有個跳高比賽,跳高這個項目對外行人來說難度很大,邵言當初報這個項目也是因為他從小練舞身體比較柔軟,看起來似乎很能跳的樣子。就因為這個“似乎”他就被這麽坑了。
換好了衣服邵言按照指使排好位置,跳高的預賽和決賽都是連續進行的,時間很緊湊。那邊老師指導着學生在準備器材,邵言閑的無聊踢腳下的石子。跳高高度是從1.4m開始的,1.4m高度很多人用跨越式跳法,這個高度的确也沒有難度,橫杆被一點一點跳高,漸漸出現了被淘汰的人員。
邵言排在下面一位,輕輕跳了跳釋放壓力,在裁判員的哨子聲中快步跑出。他幾次練習都用的背越式,1.6m的高度還在他的控制範圍內,停步,起跳,仰頭挺胸,收緊雙腿——
“好,通過。”
預賽一共通過了5個人,邵言作為三班的英雄人物,在預賽和決賽中間休息的時候受到了女生們熱情的對待。
決賽在十五分鐘後開始,決賽的比賽方式和預賽不一樣,是每個人跳3次,連着跳,選取最高一次的分數。邵言看前面的人都挑戰1.8m了心裏很是癢癢的,結果那哥們兩次碰欄,第三次終于降了5cm,成功過杆。
到目前為止成績最好的是1.85m,邵言挑戰過幾次1.8m,屬于五五開的那種。他要是能跳1.8m,說不定能拿第二名,但要是跟前幾個哥們一樣因為前兩次失敗最後只敢跳1.75,那就進不了前三。
哎,這個抓心撓肺的啊。
“邵言,快輪到你了,加油!”女生集體給他加油,邵言朝她們笑了一下,伸出舌頭舔了舔幹澀的嘴唇,有點緊張。
“從多少開始?”
預賽的時候1.6m輕松跳過,邵言想了想,說:“1.78吧。”
“好。”
邵言的心髒撲通撲通跳,兩條腿像自己有了意識一樣跑出去,身體的肌肉記憶遠比大腦運轉快,來不及回憶什麽跳高技巧,身體已經躍起——
“砰”他落在墊子上。
杆子稍稍顫動了一下,沒掉。
“過了過了!”女生們高興地跳起來。
邵言松了口氣,慢慢從墊子上下來說:“這次1.8吧。”
“好,1.8。”
他慢慢走回起跑點,忽然眼睛一亮,看到人群裏沈爍雙手插在口袋裏沉默地望着他。邵言幾乎是不假思索地擡手揮了揮,高興地笑了出來。沈爍沒有反應,邵言也不需要他有反應。他回到起跑點後深吸了口氣,擡起臉目光堅毅。
他跑了起來——
“加油!加油!”
到了決賽,跳高這邊圍觀的人也多了起來,體育委員好像也在,不過邵言已經什麽都顧及不了了,他跳了起來。
“砰”,杆子在他最後未及時收起的腳上震動了兩下掉了下來。
“啊好可惜。”
的确是可惜,照理說背部都越過了腳應該是不會碰到的才對。
邵言曲了膝蓋站起來,想了想,說:“幫我調到1.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