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了聲沈爍:“下午跟朋友打球,一起去麽?”
沈爍搖了搖頭,說:“下午有課。”
他同桌顯然習慣了這位學霸繁忙的課程,問他一聲也是出于禮貌,很快就跟着其他人勾肩搭背走了。沈爍收拾了下東西就往另外一棟教學樓走去,路上碰到一同去參加輔導課的同學,就随便結了伴。他們這個學校是市裏的重點高中,在全省都能排得上名號的,因此這次化學競賽一等獎的還挺多的,小小的化學實驗室竟然還挺熱鬧。沈爍在這裏比在班上混得開,他很快找到了共同做實驗的搭檔,專心致志地投入課程。
“好了,今天的課就到這裏結束。”
學生們嘩嘩铛铛地整理儀器。此時已經是傍晚五點,雖然十月季節天氣還很溫暖,但夜晚的氣息也逐漸濃厚。這群學生中有些還是住校生,一個禮拜才回家一次,此刻已是歸心如箭。
沈爍慢悠悠地将實驗室所有儀器和設備都檢查了一遍,才對着從隔壁辦公室出來的老師道別。天色愈發昏暗,清瘦的少年孤身走在校園寂靜的林蔭道下,有周末也不回家的住校生三兩結伴走過圍欄那頭的操場,語氣裏都是輕松自在。一群飛鳥在空中劃過痕跡,不遠處的路燈一個個亮了起來。
沈爍騎着自行車回了家,他到家時天已經完全黑了,小區裏頭昏昏暗暗的,只有送快遞的一邊吼着電話一邊快速飛奔。少年踏上最後一步臺階,鑰匙才插進孔裏,門就開了。
“你,回來了?我說你小子怎麽這麽晚還不回來。”男人一身酒氣,渾渾噩噩地跟他打了個招呼,推開他就往外面走。
“去哪裏?已經天黑了。”
“你小子還管我去哪裏?到底你是老子還是我是老子啊?”男人很不客氣地推開他,沈爍家裏樓道很狹隘,還堆着很多東西,這一推差點沒讓他背部撞到什麽。
“一個臭小子什麽用都沒有,學習好?學習好頂什麽用,又不是能年年第一名拿很多獎學金的那種,要是能搞個什麽作文英語口語比賽能獲獎還能賺好多獎金化學好呵......”男人一邊嘴裏罵罵咧咧的,一邊步伐不穩地下了樓。他這時候出去不是打牌就是跟人喝酒,沈爍幾乎都不用想。他冷冷地看着男人下了樓梯,轉過身,面無表情地拔出鑰匙走進門,很快又關上了門。
☆、重塑人設道路
邵言用了一個周末接受他的新人設,并且采取了消極怠工的态度,這裏指的是,他本來應該好好學習以達成他半個學期完成高一教學,下半學期跟上高二步伐的偉大目标——但是,但是他用了一天半在打游戲,在游戲中沉醉不知天日,清醒時已經是高中第二周了。
不過邵言也沒空感時傷懷了,周一上午有體育課,這次的體育課有跑圈和體測,邵言雖然不是個弱雞崽,但對跑圈也沒有愛好。一圈圈跑下來也累得半死,跑完了還要排隊等跳高跳遠。大半堂課結束,男生體測終于結束,要不說男生們怎麽體力好呢,被搞了大半堂課還有精力打球。邵言本來沒想湊合的,趙成和鄭康兩人先找到了他。
“言哥。”趙成鄭康對視一眼,趙成說:“上禮拜你說的話我們都想過了。以後我們都不會再對沈爍做什麽了。本來我們就沒想對他做什麽的。”總歸還是少年,認錯示好也還是要推脫一下責任。
邵言本來也沒想把他們怎麽樣,他自己做的傻叉事就算不記得了,認還是認的,聞言點了點頭,語氣不鹹不淡:“行,你們知道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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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言哥......”趙成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試探着說:“這件事就過去了呗,我們就當他不存在,從前怎麽樣以後我們還怎麽樣呗。”
邵言不知道自己從前對他們怎麽個态度,讓他們跟個小弟一樣,但是現在的他只是說:“我以後要專心學習,可能不能像從前那樣玩了,你們也別理睬我,我就是忙。”
“哎,行!”兩人見他不欲追究立刻就笑了,過了一小會,趙成又說:“不過言哥,你真的要專注學習麽?”
“你行麽?”那語氣,比聽到他說不準再欺負沈爍時可要懷疑數百倍。
邵言臉色驀地一暗,陰沉沉地說:“不要你管。”
趙成:“......”
兩個人走遠,邵言才扭頭看向操場中央正在幫周嘉儀管理女生體測的沈爍,剛才跑圈體測的時候,邵言都有偷偷注意他。沈爍這個人沒有白長那個子,跑得可比他輕松多了,體測成績也比他好。他站在陽光下臉上皮膚白得發光,就好像所有的陰霾都遠離了他。
“嗯,怎麽了?”周嘉儀察覺到身邊人的失神。
“沒有。”沈爍收回視線,扭頭繼續對着周嘉儀說:“接下來就是......”
中午的時候,邵言翻出了他之前的試卷:這裏又存在一個疑問。
按照邵言給自己設立的人設,他應該是進入高中之後不知道受了什麽打擊還是中了邪突然變成了學校小霸王,那理所應當的,他成績也應該很差。
可是那些試卷告訴他,他雖然吧成績說不上多好,但是離很差還是有一大段距離的,甚至可以說中等偏上了,跟他初中時候差不多。
這不就跟人設搭不上了嘛。
“所以我只是單純地中了邪,想嘗嘗看當小霸王的滋味?”是他的家世不夠還是爸媽給的寵愛不夠,才內心扭曲成這樣?
啊不管了不管了!過往通通仍在腦後,少年拽着眼鏡學霸同桌的衣服,惡狠狠道:“給我講題!”
“講什麽題?你這是高一的題目。”
“對,給我講高一的題目!”
“啊不是,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你最好快點遵從我的命令,想想你現在唯一的朋友是誰。”
學霸同桌果真認真地思索了一下,三秒後他低下頭,認命地打開了邵言強遞給他的數學習題本。
不過,再好的羊毛也有被薅禿的時候,邵言為了達成他的偉大目标,晚上放學後也沒有立即回家而是留下來上晚自習,他一題一題地問,可憐的學霸同桌終于忍受不住這非人的折磨,低頭看着課本說:“你可以換個人問。”
邵言看着擺在桌上的化學書,心頭突然跳了一下,臉上還作波瀾不驚狀:“問誰?”
“沈爍。他是化學課代表,全班他化學最好。”
邵言:“比你還好?”
學霸同桌咬牙切齒地說:“比我還好。”
“真的麽?他學習比你還好?”少年狀似不經意地說。
“那倒不是,我綜合成績比他好......但是化學和英語他肯定比我好。”為了擺脫他,柯同桌不得不忍辱說出這個事實:“你去問他吧。”
少年想了想,又好似很苦惱地說:“可是我們座位離這麽遠不好吧。要是我調過去又對你不好,畢竟我是你現在唯一的朋友嘛。”
柯同桌已經目光呈死亡直線圖,低聲道:“你去吧,不過是問兩道題,我保證自己不會吃醋的。”
邵言只能勉為其難地接受這個提議:“嗯~~”
第一堂晚自習結束,趁着下課時間,邵言拿起化學課本,站起來後還伸了個懶腰,這才慢悠悠地挪動腳步,仿佛無限随意和輕松地走向後頭兩排中央位置。
少年像是感覺到什麽似地擡起頭。
邵言的眼睛正好像無意地看向沈爍,倏忽對上少年擡起的光芒,他目光猛地一滞,胸口不規則地跳動了一下,身體僵硬地走向沈爍。
沈爍看着對面的少年同手同腳地朝自己走來。
“這裏,有個題我不會。”
嘴巴張合着冒出幾個字。
沈爍探頭看了一下。“高一課本?”
“對,我在重學。”少年吞咽着口水,一屁股坐到他對面空中的位置,感覺大腦細胞又漸漸活躍了起來:“我基礎不好,重新學。”
沈爍垂了下眼,又擡起說:“我記得你的化學成績在班級二十來名,也不是很差。”
“二十來名還不夠差麽?”
話說的含糊一點準沒錯,沈爍這種學霸腦中轉了一圈他的話,自覺地點點頭,不再問他,拿過課本問:“哪個題不會?”
“這個這個和這個!”少年理直氣壯地說。
許是沈爍化學太好了,對成績在二十來名的人應該有的化學知識不清楚,他很快接受了邵言的疑問,目光只快速過了一遍題目,就拿起筆給他講解。
他講得其實很清晰,但是邵言連1都還沒記清楚,跟他說由3推導到5完全是白費力氣。邵言沒有聽明白,但是他很珍惜這個和沈爍和平相處的時刻,嗯嗯地不停點頭,直到上課鈴聲響了,才拿起書依依不舍地回到了自己得座位。
......
......
等等,我剛剛是用了依依不舍這個詞麽?
少年挺直脊梁在自己的座位上正襟危坐,回想了會他剛才離開時的心情,面驀地一紅,額頭埋進課本裏。
啊啊啊啊啊啊啊!!!
——看的隔壁同桌一愣一愣的。
少年對自己這種強烈的正義感和熱烈的贖罪心理毫無辦法,第二天面對沈爍時還是覺得心口在撲騰撲騰跳,看他對自己臉色好一點就覺得心頭好受很多,結果中午休息看他拿着面包和一瓶水走出教室,胸口又苦悶了起來。
他好窮。
我還勒索了他不少錢。
要是直接給他錢,他會接受麽?
“你說......”他舔了舔上嘴唇,輕聲說:“我要是給你500塊......”
“立刻給,馬上給,現在就給!”同桌飛快地伸出手。
“......”
邵言在心底給自己做解釋,要是能夠碰見沈爍,那就是他們有緣,如果碰不見,說明他們沒緣。是以他不是刻意去找的沈爍,而是命運決定他們會不會再次相遇。
——命運并沒有給他面子。
熟悉的地方,這一次由一對年輕男女占領,他們甜甜蜜蜜地笑着,甚至互相往對方飯盒裏夾菜。少年失望地嘆了口氣,拿着便當盒往回走。
“你在找我麽?”
少年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冒出來,手上還拿着沒扔掉的包裝袋,礦泉水瓶裏的水少了一半。
邵言瞬間一個驚喜,下一秒就被他的話吓到了,他表情僵硬,嘴角扯着一個要笑不笑的弧度,好像是做壞事被人抓了個正着。他這副模樣實在過于奇怪了,讓人不懷疑都不行,沈爍好整以暇地換了個姿勢,十分耐心地等他回複。
幸好邵言這段時間在應對尴尬這方面頗有經驗,卡殼的大腦在幾秒後重新轉動。邵言腦子飛快運轉,嘴上流暢地說:“我來找你吃飯。”
“我想向你請教化學。”
沈爍從上往下将他打量了一遍,面色不變不鹹不淡地說:“可以,自習課都可以來問我。”
邵言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我想課間午休也來問你。”
沈爍:“為什麽?”
“因為我......”少年努力将泛上來的一丢丢心虛給吞下去,挺着胸膛理直氣壯地說:“因為我熱愛學習。”
“......”
沈爍又一次從上往下打量了一遍,這一遍他眼裏都是探究,邵言心虛非常,感覺頭皮和心髒都在發癢,但還是強撐了下來,目不斜視地接受對方的審視。
沈爍看了他一遍,收回視線,說:“可是我沒空。”
“啊?”
“我必須有空麽?”他頓了頓,忽然輕輕扯起唇角露出一個輕淺笑容,語氣堪稱溫柔乖順地說:“當然,如果你命令我,我肯定會遵從的。”
邵言被他的話刺得臉上發疼,這下連假笑都做不出來,他垂下眼睑低低地說:“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沒空,你沒空的話就算了。”他心裏難受,連客套功夫都沒有,說完就低着頭往外走。
少年的模樣看起來就像是要哭了,沈爍盯着他的背影,目光裏還帶着探究和些許疑惑,但他很快像是想通什麽似的明朗了起來。他開不開心,快不快樂都跟自己沒有關系。
他快樂,那随便。他不快樂——那就更好玩了。
☆、沒空
再過一天就要考試,就算只是月考,教室裏也彌漫着一股考前專有焦慮沖刺感。
柯傑宇在他的同桌落座和早讀結束後分別觀察了一下他,他的新同桌情緒浮動遠高于一般同齡人,而他昨天還說過給他錢的話——萬一他真的腦抽給錢了呢,人需要抱有夢想啊!
不過,根據他的觀察,他的新同桌今天的情緒還算穩定,畢竟他早上連讀一整篇英語課文都沒有斷開。
“你英語口語很不錯。”
邵言回過頭禮貌地笑了笑:“只要有錢,你也會的。”
柯同學一瞬間明白了“惡語傷人六月寒”這句話的深意,他深深地看了眼同桌,決心這一整個上午都不理睬他了。
邵言經過一晚上的自我調整,心情已經恢複了正常狀态,甚至因為近日受挫較多,他原本那顆柔軟脆弱的少爺心都堅強了不少。
他照舊在老師上課的時候看自己的高一課本,把不懂的地方标記出來,能問同桌的趕緊問,不能問的整理出來準備等自習課一起問老師。
周二上午最後一堂課是音樂課,果不其然被其他老師占據了。一下課,教室裏一半同學趴倒在桌子上茍延殘喘,另一半風一樣地奔出教室直往食堂跑去。柯傑宇站起來,才發現他的同桌也跟着他走了出來。
“你也去食堂?”
少年點點頭:“我沒去過食堂你帶我一起去吧。”
高中兩年都沒去過食堂?柯傑宇略感神奇地擡了擡眉,但想起他是走讀生以前好像也不留下上晚自習,而且他一看就是個大少爺,沒去過食堂也不奇怪,就也沒多說什麽,帶着他一起去了。
“食堂只能刷卡的,你卡裏有錢沒?”
“......應該吧。”
少年憑着他身為富二代的自信,在輪到他時點了好幾個菜,其中以葷菜為主,雖然身為學生吧,他也一直随大流看不起學校食堂,但在上了一上午課,肚子和腦袋都空空的情況下,學校食堂的炸雞腿和尖椒牛柳好像也不錯。
“滴——”學生卡發生一聲響,邵言湊上去一看。
好家夥,XXXXX元餘額。
他們學校作為重點高中,食堂也收拾得不錯。邵言在同桌的帶領下很快占據了兩個位置,他目光掃視了一遍整個食堂,偌大的空間裏人聲鼎沸人頭擁擠,相似的校服和身形讓人分辨不出誰是誰。
“你在找誰?”
“沒。”邵言收回視線,坐下來開始用餐。
......
......
接下來很快就是月考。說到這個月考吧......邵言完全不清楚。
周三上午第一場考試是語文,語文這玩意大家都知道,就是憑......語感!偌大的教室只有刷刷的動筆聲,少年坐在中間排中間位置,用掌心托着下巴看雪白試卷上的印墨深重的一道道題。
首先,是選擇題:
本文章闡述了【人性】,【人格】,【人品】......嗯,嗯嗯,這這都哪裏不一樣麽???
這句話【準确】,【精确】,【正确】,【精準】地闡述了......
邵言:“......”算了,就準确吧,看着順眼。
再接下來,是将上面劃線句子翻譯成現代漢語——呃,上面這句話怎麽讀來着?
詩歌填空:
浮雲游子意......?????啥玩意?
君問歸期未有期,這句他知道!
巴山夜雨漲秋......呃,池!
在一片心靈和直覺的取舍中,他終于走到了最後的關卡:作文。
請用一種顏色形容你的生活,并以此為題寫一篇不少于800字的作文。
紅色吧,大紅色,熱烈的紅,代表着生活處處充滿驚喜(和驚吓)。
想通了主題,少年下筆如飛。
——
下午是數學,啊說到數學,如果語文還能靠他過去有記憶的十六年勉強應對,那麽數學他就是毫無辦法了。在上方監考老師炯炯有神的目光之下,邵言用上了他過去十六年獲得的考試經驗:
三長一短選最短,三短一長選最長,兩長兩短就選B。
實在選不出來就選C。
半個小時後,第一個頂着全班熱烈視線交卷離場的學生出現了。
邵言回到家的時候還很早,家裏只有傭人在。他對從他小時就在了的王媽說了一聲:“王媽,給我準備晚飯,我吃完還要去學校。”
“好的少爺。”
邵言回到自己的房間,把書包扔到沙發上後頓了頓,回過神拉開書桌抽屜。他還是個學生,平日裏的生活很簡單(至少在他高中之前),只有一張銀行卡和一些常去的品牌店的vip卡。他平時花的爸媽給的現金,學校裏面用學生卡,銀行卡裏的存款基本是逢年過節親戚給的紅包,還有爺爺奶奶外公外婆私下給他的,金額足夠一個普通人開啓一個新的人生。
他看着平靜躺在抽屜裏的卡片,閉了閉眼,關上了抽屜。
第二天繼續考試,上午是英語。邵言的英語水平比語文好一點,但也屬于半斤八兩那種。
下午理綜,理綜就......就考完,結束。
兩天的考試下來,邵言身心疲倦,更覺得要努力學習。從出生開始,他就沒受過這種屈辱。慶幸的是班主任提前找過他,告訴他這次月考成績不會在班上公布,至少還能給他留一層最後的遮羞布。
周五正常上課,上午課程結束後,邵言時隔數天再次往那個地方走去。
鞋面踩在草地上沙沙的聲音仿佛是他內心的反映,少年腳步輕快,略顯寬大的校服被風吹得鼓起,更顯得領口上方一截雪白脖頸細得一只手就能掐住,到達目的地,他停下腳步。
“喂,沈爍——”
坐在草地上的少年擡起臉,看清來人後眸子閃爍了下。邵言一屁股坐到他旁邊,大大咧咧地說:“考完試了,你有時間教我化學了麽?”還是第一次看到他帶飯盒。
沈爍用一種很明顯表露奇怪的神情看着他,放下手中的筷子,大吃一驚地說:
“誰說我考完試就有時間了?你好霸道啊!”
不知道為什麽,邵言總覺得沈爍說話腔調怪怪的,可能是因為,他還是頭一回用這麽,正常的被校園欺淩的受害人語氣跟他說話。
可是這不才是正常的麽?少年歪了歪腦袋,決定不去想它。他大手一揮,霸氣地說:“我想請你當我家教......我早就想說了,你吃這麽點東西怎麽夠,來,吃肉。”說罷,他就把自己飯盒裏面的高級牛肉夾進沈爍的飯盒。
沈爍低頭看了看。
“請我當家教,以你的家世,應該什麽名師都請得到吧。”
總算恢複正常語氣了,邵言無聲地松了口氣,一臉理所應當地說:“是啊,可是我不喜歡請那種家教,我不喜歡他們。”這卻是真話了,要是他能接受那種家教,以他爸媽願意下的教育資本,估計全校第一就要讓人了。
“而且你不是缺錢麽?”他繼續說,神态還是一臉蠻不在乎:“我覺得你教得好,我願意聽,正好你缺錢,我有錢,我覺得我們挺适合的。”
虧得這個對話發生在校園,而且有明确前後因,否則單是聽到“缺錢”,“有錢”,很難不讓人産生遐想。
邵言等了一會,沒等到回複,就扭頭看。沈爍正握着筷子,低頭看着膝蓋上的飯盒,他看得這麽認真,仿佛飯盒發生了變異成了變異飯盒。過了一會他輕輕嘆了口氣,扭頭看向邵言,神情冷淡:
“我有潔癖。”
邵言:“......啊?”
沈爍盯着他,一字一頓地說:“我對吃的,有潔癖。別人吃過的東西,我絕對不會碰。”
邵言臉驀地一紅,狡辯道:“可是我還沒吃......”
沈爍冷冷道:“可是你的筷子碰過嘴唇了吧,而且還放進去過了。”他難掩厭惡地将邵言夾過來的肉往旁邊堆了堆,看這模樣是連那塊肉覆蓋的飯都不想碰了。他艱難地吃完飯盒裏最後的米飯和蔬菜,站起身,低頭居高臨下地看着邵言: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是我真的不習慣和別人分吃食物。”
邵言的臉已經完全紅了,像秋天熟透了的透出酡色的蘋果,因為羞恥他的眼眶都泛上了些許水漬,在透過枝條的璀璨陽光照射下猶如蕩漾點點波光。沈爍低頭看了他一會,才心滿意足地走了。
他走後許久,邵言才從無邊無際的羞恥中醒過來,然後他想起來沈爍并沒有回複他當家教的事。
走讀生晚自習是八點半結束,鈴聲一響,邵言的目光就有意無意地盯着沈爍,在人走出校園前将人攔在了放自行車的車庫。
沈爍:“有事?我還趕着回家。”
邵言甩了甩書包,潇灑地說:“不着急,晚了就讓家裏的司機送你回去。”
沈爍聞言不語,只是無聲地看着他。他不說話沉着臉,甚至都不用刻意沉下臉的時候都很有一股冷然的氣勢,邵言被他看得默默放了下手,乖巧地說:“家教的事......”
沈爍想了想,說:“家教的事,等我晚上回去微信聯系你。”
“微信?啊,好,那我等你。”邵言這才想起來他們有班級群,有班級群就肯定有他們的個人微信。
看沈爍的态度,邵言摸不清楚他到底怎麽考慮的。他自己是好不容易才下了決心用這麽直截了當的辦法“幫助”他,就算是說他自以為是為名不凡也好,他實在看不下去沈爍每天吃那麽少,穿的也那麽舊,說不定以後連大學都要勤工儉學。
至少在把自己勒索他的錢都還上之前,他是不會“放開”沈爍的。
☆、少年進入補習地獄
九點半,十點。
十點十五分!
晚間十點二十五分!
再下去就要到睡覺的時間了!
邵言沒想到沈爍說要他等他微信聯系竟然要等這麽久,這真的的不是故意的麽?
邵言早就已經洗好了澡,坐在床上玩游戲,此刻也只有游戲能勉強分散他的注意力了。他再一次看了看桌上的鬧鐘,已經十點三十五分了。
“嘟嘟嘟——”
是語音邀請。
邵言沒想到他的聯系會是語音要求,立刻退出游戲接通。
“喂——”
“晚上好。”少年清冷的聲音和他外形一致。
邵言激動的話語卡了卡殼,鈍鈍地跟着說:“晚上好。”
“家教的事情,我接受。”
沒想到好消息這麽快就來了,邵言心中一喜,剛要說話,又聽到那邊說:“關于費用,我網上查了下,一般是100元一小時,雖然我是高中生,但我自覺自己不會比正常水平的老師教得差,所以我也是這個收費。不過如果一上午或者一下午都上課的話,我可以友情打包價。上課地點由你決定,但不能來我家,如果上課占據空間時間需要收費,全部費用由你承擔。費用是現結,當天補習完當天晚上給,現金還是轉賬都可以。然後學校裏面我不收費,你也可以正常問我問題。上課的話一般是周末,周日為主,周六也行。最後,這件事情對學校保密,我不希望有任何和學校有關的人知道這件事。”
“你還有什麽要問或者反對的麽?”
邵言還在反應他剛才說的那一堆,別的沒記住就光聽價格了。他哪裏會反對,他甚至覺得這個價格太低廉了。不過他想了想,決定克制住自己激動的心情,問:“那,這周開始可以麽?”
對方是要公平公正正正經經地賺錢,那他也要尊重人家。
“可以。”
邵言又是一個激動。
“這周日我有事情,就周六吧。上午學校放課後直接出去,午飯随便找個地方吃,如果你吃不慣街邊小店,也可以去你常去的地方。”
“不,不用了。學校旁邊的小吃店我也經常去的!”應該吧。
“那好,那你想下去哪裏。我們,明天見。”
這句明天見仿佛帶有一種不同尋常的魔力,邵言不覺笑了起來,連聲音裏也帶上了甜:
“好啊,那明天見!”
“......晚安。”
“晚安!”
邵言帶着笑挂斷語音,把手機往邊上一扔,抱着頭咧着嘴角,強忍住對天嘶吼的欲望。
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沈爍答應他了!他激動地嗷嗷嘶吼,一轉身腦袋埋進被子裏,腦中自動播放前幾天他和同桌的對話:
“哎你說——”他只是假裝不在意地随口問:“為什麽從來沒見過沈爍打球?”
“沈爍?”學霸同桌剛剛打完球,穿上校服,思索了片刻說:“因為他是大學霸吧。”
“你們學霸還分大小?”
“當然了,我這種班級勉強前三但是沒有哪門額外突出的就是普通學霸,沈爍那種雖然綜合成績也就前三但是化學特別好的,就是大學霸。我覺得他是因為把太多時間精力放在了化學上才導致其他學科成績不夠理想。”
“哦,這樣啊......”
“當然了——”學霸同桌又好像只是順口提到地說:“也可能是他鞋子不行。”
“鞋子?”
“對啊。他的鞋子都比較舊,不适合打球。”
邵言:“......”
同桌沒看到邵言憋了shi一樣的臉色,又笑了一聲,随口道:“不過這肯定是他不想啦,要是他想,随便拿個學校獎金買一雙就好了。”
邵言:“......”這一次,他的臉色是真成了豬肝色。
——
嗚嗚嗚,他欠沈爍的錢(以及其他債)終于能還了,等到把債都還清的那天,他就再也不用承受自己這顆善良的內心的鞭笞了!!
自由,我來了!
......
......
有種有了專屬于自己和另外一個人小秘密的感覺。
因為莫名其妙的心境變化,連同一如既往的校園都仿佛蒙上了一層新奇的色彩。邵言走進教室時,裏頭還有幾個同學湊着腦袋在說話。
視線不期然地對上早就正襟危坐拿出課本早讀的少年目光,邵言帶着深棕色瞳孔顫動了下,抿着唇若無其事地走到自己的位置。
“你......”
“怎麽了?”邵言鎮定自若地轉頭。
同桌被他那一副說不出的惺惺作态的樣子驚得眉頭都皺了起來,但他實在描述不出這種行為算什麽,最終還是搖搖頭,決定不去管他。
反正不關他的事。
邵言維持這矜持優雅的姿态直到上午課程結束,一回頭,後面的座位空着。
“嗯?沈爍呢?”
同桌正在整理課本,随口道:“不清楚,你找沈爍幹嘛?”
“......呃我找他問化學。”
“可能被英語老師叫去了吧,最後一堂課不是英語課麽。”
“這樣啊......”
因為沈爍不在,邵言也只能磨磨蹭蹭地打持久戰,為了避免趙成他們找他去玩,他還特意跑去了廁所一蹲就是十分鐘,十分鐘內瘋狂地給沈爍發微信。
【邵言:沈爍,沈爍,沈爍!!!】
【邵言:你在哪????】
三分鐘後:
【邵言:沈爍!!】
沈爍在辦公室。因為英語老師的準時,或者說稍稍提前下課,現在辦公室裏還只有她一位老師,以及,一位高個子的男同學。
“沈爍啊,過來,我看看。”英語老師上下打量了他一回:
“你最近是不是又長高了?”
沈爍走近幾步,笑着說:“哪裏有,才不到半個學期。”
“年輕,長得就是快。”她說着,從座位旁邊拿起一個袋子,邊走向沈爍邊說:“這是我家臭小子穿過的,才穿了幾回就不要穿了,還是他自己吵着要買的。扔了又可惜,你看看,你能不能穿上,要是能,就給你了。”她說的臭小子是她弟弟,今年剛上大學,身高體型和沈爍差不多。
這應該不是第一次沈爍從她手上拿過衣服了,因為他的态度是那麽坦誠從容,臉上還帶着好學生的乖巧笑容,好像他們就真的只是親戚好友間互相送衣服穿。
“謝謝老師,我試試看,能穿就留下。”
“嗯,不用勉強。”她說完這話,又拉開抽屜,從裏面拿起一本書遞給他:“薩賓達蘭特的原版英文小說,你不是一直想看,我買回來看完了,借你看看。”
“太好了,這本書我一直想看來着。”他自然地接過。
“知道你想看,這可是我寶貝,小心點啊。”
少年笑道:“我知道了,老師。”
英語老師這才擺擺手,讓他走了。
沈爍沒有随身帶手機,走到教室看教室空了一大半,而邵言的位置上書包還在,但是人卻不在。他想了想,從包裏掏出手機,還沒有解鎖就是信息轟炸。
【邵言:哥,你在哪【哭泣】【哭泣】【哭泣】】
“......”
“嘟”的一聲:
【沈爍:在教室了。】
不遙遠的男廁所裏某個隔間,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