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遇刺
只片刻,廚房就送來了三四道菜,兩碗小米粥,其中赫然就有一籠荷葉蝦餃。
聽差搬來了張小方桌放在卧室裏,将菜都擺在了方桌上。
寧致遠聞到飯菜香才覺得餓狠了,剛找了個團櫈,又嫌在屋裏吃飯悶熱。安逸塵也不嫌他煩,叫了聽差,把小桌擡到了院子裏,院子裏開着燈,也不黑。一陣陣涼風吹過來,池塘裏青蛙呱呱的叫,十分惬意。
寧致遠坐下,安逸塵就坐在了他對面,見寧致遠看着他,解釋說,“我剛吃上晚飯就被聽差叫回來,說你暈倒了,現在正餓呢,跟你一塊吃點。”
雖然餓狠了,但寧致遠吃飯仍是細嚼慢咽,一副貴公子做派,安逸塵只好跟着他放慢了速度。
寧致遠是個挑食的,小米粥只喝了幾口就不用了,安逸塵見他吃飯十分挑剔,只好撿他不喜歡的吃了點,又喝了他剩下的小米粥。寧致遠看了他一眼,也沒說什麽。
安逸塵不是多話的人,而寧致遠也懶得搭理他,二人倒吃了一頓十分平和的晚飯。
第二天上午,安逸塵果然召集來公館所有人,并且當面向寧致遠道歉。
盡管道歉十分簡單,“昨天我罰了寧少爺,确實罰的重了。”說完就讓大家散開了。
“就這樣?”寧致遠十分不滿。
“就這樣。”安逸塵又恢複了一貫的嚴肅姿态,這讓寧致遠覺得昨晚的安逸塵一定是魔怔了,要不就是中了邪了。
接下來的日子,安逸塵連寧致遠的影子都見不着了。安逸塵白天忙于公務,而早晨和晚上找寧致遠,則不是他出門了,就是還沒回來,竟比安逸塵還忙上一截。
無法,安逸塵只好叫來寧致遠的一個貼身小厮小四子,大廳寧致遠這幾天都去哪了。
自從上次寧致遠挨了安二爺的罰,盡管小四子自己沒挨打,可他就深知安二爺是個狠人,一見安逸塵就如同老鼠見了貓,只覺得自己的身高縮到了對方腳踝那塊,立馬竹筒倒豆腐的說了實話。原來寧致遠這幾天又找了個賭場,開始豪賭了。
“噢?他都賭什麽?”安逸塵也沒有生氣,只要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安逸塵對寧致遠這種公子哥式的生活方式也并不十分反感,不過圖個刺激,也沒什麽大不了。
“就是平常的牌九什麽的,是在正規的賭場裏!”小四子說完尤怕不夠,将賭場的地址也報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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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這時,小吳走了進來,安逸塵揮了揮手,小四子立馬心驚膽戰的退下了。
小四子怕安逸塵,但更怕這個不動聲色的小吳。安逸塵怎麽樣他不知道,可有一天晚上出門,他親眼見過這個十八九歲不聲不響的少年一腳将人的脖子踢斷,又将屍體扛肩上背走了。
小吳走近安逸塵,低聲道,“寧昊天剛回北平,在機場遇刺了,腹部中了彈。寧昊天臨送醫院吩咐把消息封鎖起來了。”
安逸塵面色一沉,道,“先把咱們的人都撤回來,這些人露面太多,一出頭就能認出是誰的手筆。北平不是組建了新軍嗎?把王慶豐叫過來,不如試試這把劍。”
小吳點頭,立刻匆匆出了門。
安逸塵又叫回剛出門不久的小四子,“寧伯父遇刺了,立刻把寧致遠找回來。直接去聖約翰醫院。”
安逸塵又怕這批亡命之徒還沒有逃走,寧致遠在去醫院途中有什麽危險,立刻叫了七八個聽差去追小四子。
寧致遠是在賭桌上被小四子找到的,聽到這個消息,簡直頭暈目炫,幾乎站不住,又怕別人看出來,強撐着跟小四子出去了。
寧致遠到的時候,安逸塵正守在病房門口,整個一層都被清空了。
安逸塵拍拍寧致遠的肩,見他臉色蒼白,道,“你別驚慌,腹中中彈,已經取出來了,并沒有什麽大礙。”
寧致遠看了安逸塵一眼,匆匆進了病房。
寧昊天吊着吊瓶,腹部纏了繃帶,臉色有些蒼白,但看起來精神并不錯。
寧致遠松了口氣。
寧太太守在一邊垂淚,顯然也是被吓壞了。
“你們都不要擔心,我并沒什麽大礙。哎,我原來一直猶豫,現在看來,北平不整頓一番是不行了。”寧昊天嘆道。
安逸塵微一沉吟,把守在門口的青年軍人叫了進來。青年向安逸塵敬了個禮。
“伯父,這人叫王慶豐,你也知道,北平現在組建了新軍,已經基本成型了,是由他管理。以後這批人馬交由您調動,您手底下能用的人太少,行什麽事都不方便。”
“這怎麽行?逸塵,你的好意伯父心領,但我自有辦法,軍隊的事……”
安逸塵打斷寧昊天的推謝,“伯父不必推辭,這也是家父的意思,只是如此一來,軍事上也要麻煩您多費心了。”
能将軍權交給自己,可見安予之是相當信任他的。寧昊天也不再推辭,應了下來。
寧昊天沉思了一會,又道,“致遠,你和你母親先出去,我有話對逸塵說。”
等二人出去,寧昊天叫安逸塵坐在了床邊,“逸塵,伯父剛才一直在想,覺得還是有件事要拜托你。”
看他的表情,安逸塵就知道這件事是關于寧致遠的。
寧昊天心胸寬大,行事高明,能讓他這樣發愁的,只有寧致遠了。
“伯父不用客氣。”安逸塵等着寧昊天繼續。
“你這次回南京,我想讓你帶着致遠。”寧昊天見安逸塵有些驚訝,繼續說,“一來北平接下來會不太平,我怕他在北平有危險,二來他纨绔任性,我想讓他跟着你學點東西,也不至于這樣荒荒唐唐的過一輩子。”
安逸塵早已打定主意要帶安逸塵離開,正不好開口,如今寧昊天提出來卻正中下懷,心裏很高興,臉上卻不顯露,恭敬的應了下來。
“伯父放心,我一定照顧好致遠。”
等寧太太和寧致遠知道這件事,寧致遠急的跳腳,寧太太也是反對的。但寧昊天心意堅決,任寧致遠怎麽鬧,寧太太怎麽勸都不聽。無法,寧太太只好想着先順從了老爺,等過一段再盡快接回寶貝兒子。
晚上,寧昊天只留下了寧太太在病房,讓寧致遠與安逸塵都回去了。寧致遠本想就算一哭二鬧三上吊,也一定要說服父親讓自己留在北平,可還沒來得及施展,就被寧昊天轟了出去。
回了寧公館,安逸塵換了套衣服,就到西院去找寧致遠。
剛進院,就見他坐在石板上對着月亮生悶氣。旁邊的柳樹垂下萬丈絲縧,坐在一旁的寧致遠被月光暈染的氤氲不清。
安逸塵停下腳步,不遠打破這份寧谧。這個寧致遠,風流纨绔,又天真有趣,實在是讓人又愛又恨,恨時也愛。
安逸塵本不願意出聲,但寧致遠卻發現了他,朝他看過來,安逸塵只得走過去。
“姓安的,你明天就去跟我父親說,我才不要跟你去南京!”寧致遠怒吼。
“你和我說話可是越來越不客氣了。”安逸塵逗了他一句,見他快惱了,接着說,“好了,不開玩笑。其實寧伯父這樣安排也是為你好,北平即将進入一段整頓期,像今天這樣的刺殺,甚至槍林彈雨都少不了,你又不喜歡悶在家裏,到時候太危險。”
安逸塵這樣說,恰恰說中了寧致遠的心事。他也的确怕寧昊天又把他關在家裏,他是最喜歡熱鬧繁華,最受不得孤寂冷清的。
寧致遠不說話了,神情悶悶的。
安逸塵又趁熱打鐵,“江南佳麗地,金陵帝王州。南京是個繁華的地方,北平遠遠比不了,你去了一定會喜歡的。”
“而且我答應你,到了南京,一定一切順着你的意思,如果你有不順心的,我親自送你回北平。”
安逸塵好話說了一籮筐,只覺得對任何一個人都沒有這樣勞神過,哄了又哄,承諾了再承諾,總算勉強讓寧致遠點頭,寧致遠又要求只待一小段,過一兩個月就回來。
接下來,二人離開北平,去往當時全國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南京。羌管弄晴,菱歌泛夜,醉舞狂歌,南京,在一片璀璨笙簫中。
作者有話要說:
☆、花花公子
江南形勝,錢塘自古繁華。市列珠玑,戶盈羅绮。六朝古都金陵,歷經風雨,與北平遙遙相望。南京緊依長江,又毗鄰黃海,是個活潑開放的城市。北平像個走向垂暮懶得動彈的老人,南京卻像個熱情活潑的小夥子,所以人說,古老的北平,年輕的南京。
南京與國外貿易往來頻繁,随處可見白皮膚藍眼睛綠眼睛的外國商人,由他們帶來一股風潮,使這個城市西化的非常厲害,但畢竟底蘊濃厚,南京又保留下了大多古老東方的美學,于是就形成了東西方相融彙的奇妙景象,例如妓院與歌舞廳并存,愛安靜的可以去妓院叫個姑娘包個房間,愛熱鬧的可以去歌舞廳喝杯洋酒跳個舞,實在是娛樂業的進步。
要說南京最近的熱門人物,第一當說的不是安逸塵與傅寒陽,是北平寧家少爺寧致遠。
寧致遠來北平已經半個月了,在安逸塵的庇護下,惹是生非的能力比在北平不知高了幾籌,在北平尚有寧昊天管教他,到了南京,安家一家獨大,而安逸塵又由于種種心思和承諾很少約束他,于是寧致遠纨绔風流之外,更添了嚣張跋扈,包下戲園子看戲、街頭群毆外國記者、私開武器庫選槍,冷嘲熱諷南京商會的一群老板,種種種種,若在北平,已經被寧昊天打斷了腿。
安逸塵傾心愛慕他,在北平對他許下承諾一切由着他,而最近又事務纏身,因而對他的一切的行為都很放任。連安逸塵的三弟安景深也打電話戲稱他,沒想到是個情種,怕下一步要烽火戲諸侯了。
今天,寧致遠開着新車出去打獵。小四子和順子和他坐在一輛車上,兩個人是跟着寧致遠一塊來南京的,後面跟着兩輛車,是安逸塵安排的護衛。
車是一個星期前剛換的,寧昊天每月給寧致遠的支票并不少,可寧致遠是一個不會計劃且十分奢侈的人,因而這點錢是遠遠不夠的,幸好安逸塵十分大方,對他金庫大開,寧致遠雖然不怎麽喜歡安逸塵,可對他的錢卻沒有仇恨,因而花銷上十分潇灑。
奈何還沒到地方,就碰見了寧致遠來南京後的宿敵,安居仁。此人姓安,和安逸塵一個姓。
安家早先就是南京的大家族,如今分了兩枝,一枝是被趕出安家的安予之,一枝是安家的舊家。安予之如今身居總理,位高權重,而安家舊家在安老太爺死後卻更加沒落,如今只靠祖産和安予之的救濟過日子。但畢竟是安家人,輕易也是沒人惹的。
寧致遠和安居仁最初是在公安局長的公子家打麻将時結的仇,寧致遠不知碰了什麽運氣,連贏了七把,次次都胡的安居仁,當時安居仁臉就很難看了。二人都是賭場豪客,麻将這幾個小錢是看不上的。只是安居仁是個心眼小的,當時就離席走了,之後又屢次找寧致遠的麻煩,直如有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一般。寧致遠并不是個敏感的人,剛開始并沒覺着,次數多了,才覺得安居仁是故意針對他,因而也賭起這口氣來。
寧致遠與安居仁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一言不合,眼見就要動手了。
寧致遠的護衛都是安逸塵派的,都是戰場上下來的,各個彪悍的很,都有配槍,安逸塵早已吩咐,無論什麽情況,不要怕出事,以保護寧致遠優先。
安居仁也是在北平橫行慣了的人,雖然與安予之分了家,但畢竟面上也是安予之的侄子,安逸塵的表哥,那個見了不是繞道走?因而并不把這個外來的寧致遠當回事。
眼見雙方劍拔弩張,護衛們就要打起來了,這時一個穿西裝的時髦花花公子卻走了過來。
“呦,這是要幹什麽,兩位這麽瞪着,是對上眼了?”花花公子哈哈大笑。
寧致遠聽了這話也噗嗤笑了出來。
“傅老弟,你別管這閑事,這北平來的小子欺負到我安家頭上,我是一定要教訓的!”安居仁氣怒道。
花花公子笑道,“居仁兄,你這可難為我了,傅某最愛管閑事,你不讓我管,豈不是不讓我快活?”
花花公子言語有趣,寧致遠早已被逗得忘了生氣。
安居仁卻覺得自己被調侃了,氣的臉紅脖子粗,“傅老弟,那你是成心要找我麻煩了?”
花花公子道,“居仁兄,不是我找你麻煩,看起來你比這位小兄弟大了有十來歲,我是怕你落下個以大欺小的名聲,這才出手幫你,我可都是為了居仁兄你啊!”
安居仁見傅寒陽顯然是幫着寧致遠,而自己帶的人手又不夠,怒氣沖天,帶也無可奈何,只向寧致遠留下了一句“你等着”,就帶着自己的手下溜走了。
寧致遠仔細打量着這個花花公子,此人比寧致遠大了四五歲,身姿挺俊,一張俊臉,又打扮時髦,,說話有趣,實在是得寧致遠的眼緣。
同時傅寒陽也在打量寧致遠,如今寧致遠在南京可算是名人了,但傅寒陽尚是第一次見。
寧致遠穿銀色西裝,消瘦俊雅,五官宛如雕刻,神采照人。尤其是一雙鳳目,溢彩流波,璀璨若星子,實在吸引人。
二人相視一笑。
“寧少爺肯不肯賞臉喝杯茶?”傅寒陽笑嘻嘻彎腰行了個紳士禮。
寧致遠今天非常高興,覺得自己可算找到了知己,傅寒陽也是南京有名的風流子弟,二人從美食到豪車到女人無話不談,相見恨晚,還未分開已經約定好明天上午在西鳳酒樓見。
傅寒陽笑吟吟的與寧致遠聊着天,紳士優雅,見他俊眼眉飛的模樣,不由露出一絲玩味的笑容。
聽說,一向殺伐決斷、手段強硬的安逸塵,卻十分縱容這個寧致遠
作者有話要說: 每天早上8點準時更!
☆、争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