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等待,有時候就是一個心死的過程。文瑤是這麽認為的,含春的心情也是如此變化的。陸承宣再沒有出現在玄宜觀,而文瑤只等着她心中情愫死盡,帶她離開。含春的精神一直恹恹的,一日壞似一日。
在含春的肚子已微微隆起的時候,文瑤再等不下去了。她收拾好自己的東西,不征求含春的意願也把她的東西收拾好。她對左名揚道:“今天再呆一天,明兒就走。我總覺得事情沒這麽簡單,我們留在這裏越久,就讓他有更多的時間來對付我。我也不是怕他,只是我答應了你跟你走,一起過簡單的日子,便一定會遵守承諾。”
左名揚心下感動,還沒說話,含春不知何時進來了,她耷拉着眼睑道:“你們走吧,我不會拖累你們,我不會跟你們走。”
文瑤算是用盡耐心了,她轉身盯着含春,一字一句道:“這種男人值得你為她懷這個孩子還是值得你等他?含春,你跟了我這麽久,我不會讓你自欺欺人一錯再錯下去。陸承宣早就知道你有了身孕,他也明确表态,不會接你進陸家。還有,他接近你,完全是為了報複我。”
左名揚眉頭一皺,“文瑤……”
含春面上卻是波瀾不驚,然後突然笑起來,笑着笑着眼睛裏就有了淚花。她晃着步子走去桌邊坐下,道:“這麽久了,我怎麽會不知道。只是,我肚子裏有他的孩子。不管他來與不來,我會在這裏等他,讓孩子有個希望。我不會跟你走,不想讓我的孩子再伺候你們一輩子。”
文瑤心中氣結,擡手一巴掌抽在含春的臉上。左名揚沒來得及攔住,文瑤已經處于情緒不穩定的激動狀态,她吸吸鼻子忍下眼淚也沒說話。半晌平複下情緒對左名揚道:“你先出去吧,有些話,我想單獨和含春說。”
“你控制好情緒。”左名揚緊握了握文瑤的手,見文瑤認真點頭,便出去了。
文瑤站在含春面前,又是鄭重地問了一句:“含春,我不想逼你做你不願意做的事,因為我知道身不由己的滋味,很難受。只是,現在什麽情況你自己都清楚,為何不跟我們走?”
含春這時再也控制不住了,哇地哭出聲,滿臉淚水。文瑤一愣,靠近她,扶着她的頭靠在自己身上。含春哭得凄厲,哭了好久才止住。她悄悄從袖中掏出一顆藥丸,塞到嘴裏。她用帕子擦擦眼淚,離開文瑤的身子。
含春拉着文瑤坐下,握着她的手,慢慢道:“孩子是他故意要給我的,他曾經給我吃了可以更易得孩子的藥丸。當時以為他是為了讓我給他生個孩子,卻沒想到成了這樣。那時他讓我幫他陷害你,我拒絕了。想來……是因為這個在報複我吧。”
含春氣息漸漸不穩,文瑤只以為她是情緒波動。含春眼中還是有淚水,心中疼痛揪緊,她好似是用盡了渾身力氣對文瑤說了一句:“姑娘,對不起。”
說完,含春嘴角便溢出血。文瑤瞬間慌了,她拿着帕子幫含春擦掉血,慌張道:“含春,你怎麽了?我讓左二爺去叫大夫。”
含春力道極輕地抓住她的手,輕緩搖頭,眼睛幾乎快睜不開。她用最後的氣息道:“我一直在自欺欺人,現在不了。姑娘,你保重。”
直到含春倒在文瑤懷裏,動也不動,文瑤才真的知道她走了。她皺着眉,眼淚像雨簾一樣。只是,悲傷還沒完全醞開,便有一人闖進了屋子。那人慌裏慌張地,看到含春倒在文瑤懷裏,兩人身上都有斑斑血跡。他慌得大叫一聲,“殺人啦。”
男子跌跌撞撞地拔腿就往外跑,左名揚随後進屋來。看到屋裏的情形,他眉心緊皺,連忙上去拉起文瑤,“我們趕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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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春還在這,我們去哪?”文瑤被拉着起身,回身便看到屋外已經站滿了官府的人。手中有刀,威風凜凜。她猛地看向左名揚,左名揚看着外面的人,道:“我們被陷害了,他一直派人在玄宜觀周圍看着,等的就是含春的死。”
文瑤只覺心裏悲涼萬分,又看着這陣仗,左名揚帶着她突出重圍怕是不容易的。文瑤想着自己死不要緊,但不能牽連左名揚。她伸手拉住左名揚的手,道:“含春去的時候那個男子只看到了我,這件事與你無關,你先走。否則,我們都逃不掉。”
左名揚不是意氣用事莽撞的人,他看了看文瑤,像是安慰也像是承諾。對峙良久,陸承宣才到,帶着那個親眼看到文瑤殺人的人。陸承宣頗為得意地走到人群前,看了看左名揚又看了看文瑤,對旁邊的男子道:“你說有人殺人,那人可是就在這裏?”
“是,大人,就是這個女的。”男子指向文瑤。
“那男的呢?”陸承宣問。
“這男的應該是死去的女子的情夫,他背着自己的女人跟死去女子通奸。等那女子有了身孕,這個女的便心中有恨,所以殺了她。”
文瑤在心裏嗤笑,這罪名栽贓的像真的一樣。這時,左名揚突然上前一步道:“正如這為小哥所說,我見含春死了,萬分痛心。本來打算直接殺了這個妖女也解心頭之恨的,沒成想,官兵大哥們到的這麽快,我可不想犯了王法,被抓去定罪。”
陸承宣陰笑着,“你的意思是,你現在要抛棄這個女的,保全自身。”
“是,大人。”左名揚抱劍作揖。
陸承宣大笑,看着文瑤道:“虞清憂,這就是你的命。”對文瑤說完,他又轉頭向左名揚道:“如果,我不放你呢?”
“那我就只能借着手裏的這把劍,闖一闖了。”左名揚說得鎮定。
陸承宣知道他劍術了得,現在又沒理由抓他。若是在這裏打個你死我活,倒是不劃算的。陸承宣眯眯眼眸,揮手道:“把虞清憂給我帶回去。人證物證俱在,明日午時,斬首示衆。”
左名揚看着一群人上來給文瑤戴枷戴腳鐐,繼而帶着她出了玄宜觀。含春的屍體也被帶走,頓時玄宜觀空無一人。
這次,沒有絲毫的轉圜餘地。次日午時,文瑤跪在法場上,披頭散發,一身囚服。她心裏祈禱着左名揚不要再出現,或者這就是她的命。前世死在李家人手裏,今世,還是沒能逃過這個死,沒能過上安穩的日子。
李逸去了,含春去了,陸氏去了,她生命中那些糾纏不清的人,會不會在陰曹地府等着她呢。想到這,她突然笑出聲,覺得生命也不過如此。生生死死,哪有那麽多難測。
陸承宣作為監斬官坐在椅子上,他看着文瑤坦然的表情,心中怒氣越發重了。他拿起斬首令牌,心中狠意全部聚集在手指間,咯咯作響。
“午時已到,行刑。”陸承宣把令牌丢出去,像是了卻一樁極大的心事,快意得很。劊子手高擡起大刀,刀起還未落,一人騎馬闖進法場,劍身及時抵住劊子手的手腕。劍身轉動,一挑,劊子手痛得慘叫一聲,松了刀。那刀又被劍身及時接到,擊至一旁。
文瑤忙擡頭,他還是來了。當然,來的不是他一人,還有好些拿刀拿劍的黑衣人。左名揚雖蒙着面,文瑤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他砍開文瑤脖子上的枷和腳鐐,拉着文瑤上了馬背。周圍早已混戰成一團。
左名揚反握劍柄,使足力氣,劍嗖地飛出去,直插在陸承宣腦側。陸承宣被吓得瞪大了眼,繼而身子一軟,靠在椅背上。黑衣人為他們開着道,左名揚便帶着文瑤一路策馬而去。
出城,在荒野鄉間又是跑了大半天。這一片,才算真的平靜了下來。文瑤這一路,迎着風,想起過去的種種。心靈好似慢慢超脫了出來,最後歡快笑出聲,那是從沒有過的一種釋然。
“我們去哪?”文瑤眯着眼,頭發飛舞。
“去只有我們兩個人的地方。”左名揚早就扯掉了自己臉上的黑布,嘴角笑意正濃。剛才那一切的驚心動魄,好似都是在夢中。
文瑤側頭回去看他,他看到文瑤的眼睛,不自覺放慢了馬速。他看着文瑤,柔聲道:“以後我們便可以日日在一起,再也不會有人來打擾我們了。”
文瑤輕輕湊過唇,碰了左名揚一下。左名揚輕笑,兩手放開缰繩,輕抱住文瑤,深深吻上去。馬在原地打轉,大走了幾步,兩人坐不穩,一下子抱團摔到地上,馬就噠噠跑到小溪邊。
左名揚伏在文瑤身上,兩人相視而笑。左名揚柔聲道:“以前的一切,再難過,都讓它沉澱在過去,好不好?”
文瑤點頭。文瑤知道,她忘不掉過去的一切。但是,她可以感謝那不平靜的一段。嘗過了怎麽樣的苦,就會懂得去珍惜怎麽樣的甜。
作者有話要說: 咩哈哈,快完了快完了,又激動又舍不得是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