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見了的眼睛
昨夜得罪了白蘇瑾,莫川自知早飯是不會有了,又有點怕見到對方,于是早早的就出了門,到警局上班去了。
今天還是沒有什麽案子,本來可以在家休息的,可是……莫川百無聊賴的趴在辦公桌上轉筆玩,心裏吐槽着白蘇瑾。
什麽嘛……吃他的,用他的,住的房子也是他的……占了那麽多便宜,卻老是不上不下的搞暧昧,還莫名其妙的就生氣了……白眼狼……
碎碎念到一半,辦公室的門突然被推開了。
“頭兒!”夏陽急匆匆地沖進來,“兇殺案!”
莫川猛地站起來,正色道:“修平!許慕!出發!”
白蘇瑾看了看一上午都毫無動靜的手機,有些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
其實他知道昨天晚上莫川并無惡意,不正經的話也只是他的習慣,那種随意的口氣從別人那裏也經常會遇到,平時的他幾乎不會動氣,可是昨天的自己明顯有些不對勁……
按照往常的情況,這個時候莫川早就打電話過來求饒了,可是今天卻毫無動靜,早上也是一大早就離開了……不會真的生氣了吧?
白蘇瑾微微出神,手指卻在不斷摩挲着手中的手機。
正在出神,手機卻忽然震動了起來。
“莫川”二字在屏幕上躍動着。
白蘇瑾嘴角微微上揚,他懷着一絲愉悅,接聽了電話。
“喂——”剛剛出聲就被對方打斷。
“蘇瑾,林忻然昨天找你做了心理咨詢嗎?”莫川并沒有像白蘇瑾想象的那樣聲音輕快,恰恰相反,他口氣凝重。
白蘇瑾聽到林忻然的名字,不由得呼吸一滞,昨天那個女孩臨走時的詭異樣子,至今還烙印在他腦海中,心裏也泛起了一陣陣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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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出事了?”白蘇瑾沉聲問道。
“她死了。”
白蘇瑾按照莫川給的地址,打車去了林忻然的家。
這是一處普通的居民小區,打掃的幹幹淨淨,雖然不算高端住房,但是一個剛剛上大學沒有經濟來源的18歲女孩能住在這樣的地方,已經算是家境殷實了。
林忻然的家在小區的最裏面,幾乎是最幽靜的地方了。樓梯也是古樸而老舊的樣式,白蘇瑾數着樓層爬到四樓,敲開了标着“402”的房門。
開門的是名身着警服的年輕男人,看到白蘇瑾的一瞬間愣了一下,然後一臉恍然大悟:“哦,是你啊!我們之前見過面的,那個時候你被頭兒撿……那個……”
似乎是意識到當時白蘇瑾的處境頗為尴尬,身無分文,記憶全失,被自己老大撿回家,并不是什麽值得驕傲的事情,年輕男人止住了即将出口的話,卻不知道該怎麽把話接下去。
“蘇瑾,你來了啊,”屋裏的莫川走出來,一眼就看到了白蘇瑾,伸手招呼他道,“來,我給你們介紹一下。”
莫川指着正尴尬着的年輕警察說:“這是夏陽,我們組裏最年輕的小夥子了,搜查能力挺強的,就是特別老實,一根筋,要是不小心得罪你了你就當沒看見也沒聽見啊。”
白蘇瑾對夏陽露出了标準的微笑:“您好,當時承蒙關照了。”
看着對方因為自己的笑容而微微走神,白蘇瑾覺得這個人十分有趣,臉上的笑也不由得加深了些。
“沒事亂笑什麽呢……”注意到了白蘇瑾的笑容,又想起了他昨天嚴厲的樣子,莫川不由得心裏微酸,“別在這兒裝老好人了,沖着個傻大個笑個什麽勁……”
“怎麽了?”好像聽到了他的嘟囔,白蘇瑾看了過來
“啊,沒什麽。”莫川趕忙正了正神色,又叫來了一個溫文爾雅的戴着眼鏡的男人,“這是沈修平,修平已經在組裏幹了很久了,詢問啊,審訊方面的事情最拿手,脾氣也最好。”
沈修平和白蘇瑾禮貌的握了握手,然後就轉身離開,繼續去幹自己的事情了。
“這是許慕,我們組裏一枝花,但是是朵帶刺兒的玫瑰,身手最好,脾氣也最火爆。”莫川繼續介紹,這次是一位打扮火辣的大美人兒。
“你好啊帥哥,我是許慕,聽說你的名字已經很久了,這次終于見到了。”并不介意莫川對自己的介紹,許慕豪爽的笑了笑,和白蘇瑾握手。
“還有一個留在局裏看家,叫鄭素兒,估計今天晚上你就能見到了。”莫川介紹完畢,就拉上白蘇瑾向卧室走去,“幹正事吧,你應該不怕現場吧?畢竟是醫生。”
一進卧室,就聞到了微微腥膻的血液的味道,鋪着木地板的地面上交錯着一道道血痕,暗紅幹涸的樣子,讓人隐隐作嘔。除去縱橫的血跡,還是可以看出房間原有的屬于女孩的溫馨和浪漫的。
白蘇瑾的視線,順着地板上的血跡,移到了房間中心的大床上,昨天還在他的咨詢室裏低泣的少女,現在已經成了一具冰涼蒼白的屍體了。林忻然手腳分開,穿着睡衣仰躺在床上,暗色的血液遮蓋了床單本身的顏色,也覆蓋在她原本姣好的臉龐上。
她的表情定格在了無法言說的痛苦上,本該是雙眼的地方,現在只剩下兩個血窟窿,在秀氣的面容上顯得格外猙獰,血液似乎是順着這兩個傷口不斷流淌的,漸漸洇濕了床單,滴落到地板上……
回憶着昨天見面時少女含着淚水的眼眸,白蘇瑾微微失神,仿佛能夠看見午夜時候驚慌失措的女孩,在兇手的面前掙紮乞求,卻得不到半點憐憫,尖銳的利器刺入雙眼,毫不留情的力道讓她疼得不斷抽搐,利器進入頭部的感覺是如此鮮明,冰涼的,徹骨的,她仿佛看到了死神劈下的鐮刀……她的淚水和着血水一起流淌,她的痛苦慢慢消失,她的體溫也慢慢冰涼……
兇手的恨意和憤怒仿佛已經化為實體,在狹小的房間裏盤旋着,怒吼着,發洩着……狠狠地,殺死了林忻然。
是誰呢?是誰這樣充滿怨恨的,殺死了這個女孩?
眼睛……看着林忻然空洞的眼眶,只覺得那就像兩個深不見底的黑洞,白蘇瑾不由得想起林忻然描述的,只有一雙眼睛的女人,下意識的看向了大床周圍的地板。
腳印……他的瞳孔猛地收縮,木質地板上,一雙屬于女人高跟鞋的,清晰完整的腳印赫然在目,刺眼的炫耀着自己的存在。
女人的腳印……難道真的有個女人每夜都站在林忻然的床前,直到某一天,動手将她殺死?
“之所以叫你來,是因為你是林忻然死前見過的最後一個人。”看完現場後,莫川将白蘇瑾帶離,在卧室門口低聲對他說,“嚴格來講,你現在也是嫌疑人之一,待會要去做下筆錄,你應該有不在場證明吧?”
“有啊,昨天晚上我幾點回的家,在不在家,你不是最清楚了嗎?”白蘇瑾心裏想着剛才看到的腳印,随口應付了一句。
莫川一愣,突然意識到自己說了句廢話,尴尬的輕咳了一聲,臉上泛起了尴尬的微紅,不過還是迅速切換了狀态:“那待會我會跟你一起去做筆錄,現在我們先說正事吧。”
說起案件,他那張娃娃臉上陽光的笑容難得的收斂起來,神情變得嚴肅,說話間也不再是平時的随便口氣,整個人的氣質都發生了不同的變化。白蘇瑾敏銳的察覺到了他的不同,心裏有些詫異,這是他第一次看到莫川工作時的樣子,和日常生活裏,實在是大不相同。
“你昨天說的棘手的事情,是不是就是指的林忻然?”雖然是疑問,但是莫川的語氣卻是肯定句。
“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吧,昨天到底發生了什麽?”看到白蘇瑾點頭,莫川繼續問道。
“林忻然是我的咨詢對象,昨天……”白蘇瑾将昨天與林忻然的對話告訴了莫川。
“只有眼睛的女人?”莫川一臉詭異的表情,指了指自己的腦袋,“你确定她這裏……沒問題嗎?”
白蘇瑾看了他一眼:“我說過了要尊重我的咨詢人。”
莫川趕忙收聲,正經的問道:“你相信她的話嗎?”
白蘇瑾沉吟片刻答道:“信,也不信。”
“什麽意思?”
“所有的幻覺和妄想都不會是空穴來風,林忻然看到的東西雖然未必是真的,但也絕對不是無跡可尋的。一定有什麽東西或者事件,會導致她看到那個女人,只要找到幻覺的根源,就能弄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
“根據她的描述,女人的眼睛是關鍵,而這雙眼睛又與一個叫蘇如絮的女生一模一樣,那麽我們最大的線索,就是蘇如絮這個人。”
莫川點點頭表示明白了,想了想之後,又開口道:“剛才你沒仔細看,大概沒看到一個細節,林忻然的右手邊,有一個用血寫成的‘木’字,你知道那是什麽意思嗎?”
“木?”白蘇瑾仔細想了想卻無果,搖了搖頭。
“修平!”莫川把沈修平叫過來,“你和夏陽一起,去詢問一下林忻然的鄰居和親人,看有沒有什麽線索。”
“許慕,你留在這裏盯着現場,找到什麽新線索的話,馬上給我打電話。”
“是!”衆人應了一聲,就各去幹各自的事情了。
莫川掏出手機,給留在警局的鄭素兒打了個電話:“素兒,死者名叫林忻然,查一下她的背景,還有她住所昨夜的監控錄像。晚上我們會把林忻然的電腦帶回去給你。”
挂上電話,莫川就叫上白蘇瑾,準備去J大找蘇如絮。
“等一下!”許慕叫住他倆,跑了過來,“足印的基本情況出來了,高跟鞋的足印,鞋號36碼,很有可能屬于身材不高的女性。”
“我知道了,你去吧。”莫川點點頭,“有什麽新情況記得通知我。”
向屬下布置着各項任務的莫川嚴肅而頗具威嚴,動作和言語都有條不紊,白蘇瑾一直沉默的站在一旁,扮演着自己優秀醫師的身份,暗中觀察着他的一舉一動,突然有些感慨,自己還沒有了解到這個人的全部。
剛剛走出警局,莫川就猛地站住了,白蘇瑾一怔,也跟着停下了腳步。
正想詢問,就看到莫川微微側過身,向自己探過頭來,聲音低低的問道:“怎麽樣,我剛才帥不帥?”
白蘇瑾愣住了,然後就覺得哭笑不得,這個家夥,真是本性難移。
他正要張嘴回應,卻沒想到莫川趁他不注意,動作迅速的湊上去,輕輕吻在了他的臉頰。
莫川一擊得手,估計是怕他生氣,扭頭就跑,一溜煙兒的沖到了車上。
白蘇瑾站在原地,側臉上似乎還殘留着柔軟的唇瓣的觸感,似乎還帶着初夏的青草的味道,心裏有什麽東西變得柔軟起來,帶着陽光般的微笑的年輕的男孩,偷襲般的親吻,迅速逃離的害羞的背影,這些都曾經在他的記憶裏留下過痕跡,在那些陳舊的就快要腐爛的過去裏,也曾有過那麽一個人,像流星一樣絢爛,又像流星一樣隕落……如果一切重新來過,莫川,又要面臨怎樣的命運?
他揚起的唇角漸漸下落,淡淡的惆悵湧上眉間。
莫川看着他站在那裏不知道在想什麽,心裏緊張不已,臉好像也紅得發燙。他雖然偶爾會對白蘇瑾開這樣那樣的玩笑,但是他從來都沒有這麽大膽過,他也不知道白蘇瑾是不是和他一樣,會對男人感興趣。剛才白蘇瑾的笑容太好,眼神太亮,讓他一瞬間忘乎所以。可是……如果他讨厭呢?如果他覺得惡心呢?莫川覺得哪怕是想象一下那樣的可能,都讓他窒息。
很快的,白蘇瑾上了車,臉上仍然帶着那副溫和的表情。讓莫川失望的是,他并沒有說什麽,就好像剛才的一切都不過是個幻覺。
直到莫川發動起汽車,白蘇瑾都剛才發生的事情毫無反應,只是微笑着,很好看的笑,但是這一次,莫川卻覺得那笑容無比可惡,就像軟綿綿的棉花一樣,讓他鼓起全力的一擊就這麽落了空。
不過,也許他并不讨厭……莫川心裏還存着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