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動怒
這一瞬間能做出這樣的決定,老頭子吃了一驚——這兩個小兄弟是什麽關系?竟然為了對方連姓名也不要。
驚訝之餘也有一絲動容,老頭子晃了晃腦袋,趕緊從藥箱裏拿了些保命的藥,出去先熬好備着,也能暫時留住朱穆輪的性命,再作打算。
永大哥聽到消息趕來,就看到兩人已經都躺在了床上——一個面容蒼白,雙眸緊閉;一個臉色發青,渾身顫抖,那叫一個慘烈啊!
小狐貍似乎也察覺到了兩個主人有異,吱吱亂叫地沖了進來,看到房內的情景,吓得不輕,直接蹦到床上就在燕離陌臉上開舔——二主人诶,你可不能有事,否則大主人非把我皮扒了不成啊!
可是再一扭臉,就看到他大主人比二主人還凄慘的模樣,登時吓得從床上跌了下來。
“來來來,先含顆補氣的藥,把命吊着!”去而複返的老頭捧着個盒子,然後就把一粒不知道什麽東西做成的藥丸塞進了朱穆輪嘴裏。
永大哥這才有功夫問清情況。
“那這位小兄弟呢?”他幫着把兩人在床上放好并肩躺下,摸了摸燕離陌的額頭,意外的冰涼。
“他的毒清了,只是失血過多,吃幾貼藥補補就好了。”老頭也給他塞了顆藥,果然沒一會兒的功夫臉色就有所好轉。“真正危險的事那一位,他的毒我解不了。”
永大嫂從外面抱了床被子進來,替兩人蓋好,站到一旁拿袖子抹眼淚兒:“這哥倆十分要好,怎麽就遭這麽多罪呢?”
永大哥也有些黯然,雖然才認識不久,但從未有過外人進來,還想好好問問外面的世界是什麽模樣,結果......
“走走走,熬藥去吧,別都在這兒圍着了!”老頭把人趕跑,讓永大嫂替他熬藥,自己找族長去了——在族裏死人是大事,尤其這兩人還是從外面進來的,這可是前所未有的情況。
房間裏只剩下兩個昏迷着的難兄難弟,小狐貍剛剛跌了一跤有些懵,這會兒才回過神來,從床底爬出來。
最後一縷夕陽在從窗口溜走的時候,燕離陌迷迷糊糊被叽喳不停的童聲吵醒,緩緩睜眼,就是一驚。
“吱吱!”小狐貍趴在枕頭上,一張狐貍臉就在他正上方,那叫一個驚悚!
“小東西......”燕小爺掙紮着起身,小狐貍見他醒來,高興得不得了,嗖地一下蹿進他懷裏——嗯嗯,這才是它該呆的地方。
“哥哥醒了!”
奶聲奶氣的聲音響起,燕離陌這才看到站在窗前的一對金童玉女,他看了一下房內,才有些明白過來現在處境——原來不是夢,他真的和朱穆輪無意中闖入了一個與世隔絕的小部落。
可是朱穆輪呢?他依稀記得自己昏過去之前,有人在耳邊說會一直陪着他的。
金童玉女跟他也溝通不了,見他醒了便手拉手跑出去找爹娘,房內靜下來,燕離陌才察覺身邊有淺淺的呼吸聲,猛地轉頭,就看到躺在裏面的朱穆輪。
“怎麽回事?”一看他的臉色便知有異,伸手搭上他的脈搏,燕離陌驚訝出聲——屍毒針的毒!
“小兄弟當真醒了啊!”永大哥被兩個小娃娃拽進來,就看到燕離陌正在下床,忍不住喜出望外——至少一個活了不是。
燕離陌聽不懂他說話,只知道小兄弟三個字——永大哥一直是這麽稱呼他和朱穆輪的。
“他怎麽了?”倉皇問出口,随即噤聲,心頭忽然蔓延過一絲無所适從的恐慌——在一個完全陌生無知的環境裏,他這時才了解,有朱穆輪和他一起,是多麽幸運和安心的一件事。
從娘親去世之後,就把自己的心完全用冰牆冷凍起來的燕離陌,第一次感覺到了似曾相識的茫然情緒。
永大哥比手畫腳了幾句,又拿出先前寫過的紙條,卻都是無用,房內一時陷入了可怕的寂靜中,燕離陌的眼神愈發幽暗,剛剛恢複些血色的雙頰又染上了近乎雪的白。
“吱吱!”小狐貍似乎察覺他的情緒變化,從他懷中探出頭來,伸出溫熱的舌頭在他手背上舔了一下,燕離陌這才回過神來。
永大嫂端着熬好的藥進來,燕離陌迎上前去接過來,不管他們聽不聽得懂,道了聲謝,從袖子裏摸出根簪子來,遞給了永大嫂,這還是在樓雲那裏摸來的。
永大嫂自然不收,但看燕離陌的神色,她竟然沒拒絕,和永大哥對了個眼神,便相攜出去了。
燕離陌走到床邊扶起還在渾身微微發顫的朱穆輪,這才發覺他渾身冰冷,一如自己寒毒發作之時,腦中電光火石一閃,他直接褪下手上的暖玉串,塞進朱穆輪懷裏,然後又把小狐貍貼着他放好。
果然,朱穆輪的身子很快就不顫了,但臉上的灰青仍然沒有消散。
燕離陌讓他靠床頭躺着,端了藥碗過來聞一聞,是尋常的解毒藥,并不能解屍毒針上的毒,他捏了朱穆輪的下巴,喂他喝下——有勝于無。
“癡貨!”看着一道褐色的藥液從朱穆輪青色的嘴唇上滑下,他忽然怒從中來,猛地擲了藥碗在地,無辜的藥碗粉身碎骨,卻消不了燕小爺心頭的怒火。
他不需要有人這樣待他,在他無父無母一個人成長的十年裏,早就學會了怎麽一個人行走在這有溫情也有黑暗的世界裏,無論是京都還是江湖,他選擇了最合适的方法生存——不交心便無傷心,經過燕北靖和管弦的事,他對愛情的要求只有一個——從頭到尾的陪伴。
所以即使姜桓在他最脆弱的時候出現,得到了他的身體,卻始終沒有讓他下定決心全心相待,因為姜桓從來沒給過他守護終生的承諾,反而是他和齊斯的事,他毫不猶豫把自己派往隴城的事,一點點讓他意識到——這場相遇和期待,從一開始就是他的錯覺,只是冷冰冰的身體過分流連那份溫度,讓他不得不一次次委屈求全,一次次自欺欺人的以為他們會有未來,即便是一個千瘡百孔的未來。
其實後來聽到他和齊斯在花園裏的話,他早有所料,充其量也只不過是又一次明了而已,可是在娘親墓前撞破父親和月闊禦察的事,卻讓他一下子方寸大亂,好像有什麽隐忍許久的東西破土而出——就再也無法放任自己委屈求全。
後來姜桓賜婚,不過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耗盡了他對姜桓的最後一絲留戀——既然他從來都不是良人,自己何必做那個傻子?
不過讓他燕小爺耗費了心力的故事和人,即使放棄,也必定是他開口,由他決定!不斷則以,斷,他必以最慘烈的方式。之前由着那人欺騙玩弄,不過是他自願,如今既然情份已斷,期待已空,又豈能不要點回報?
反正漫漫人生,總要找些樂子來耍耍。
可是面前這人呢?他無意中在自己生活裏出現,然後就一直是一副強硬的姿态,從沒問過自己願不願意,就這麽一直糾纏下來,雖然蠻橫,卻從未出格——是讓人無法抗拒的距離。但他太年輕,以前的生命太純淨,不若自己已經慢慢腐爛的人生。所以即使無情決絕,也從不想這人被自己玷污。
一次次的傷害,一次次的拒絕,換做常人早該拂袖離去,可為何這人卻像一身銅皮鐵骨般,自己的無情利劍,每每無功而返,只要回頭,他送的東西,他的活生生的人,他的熱情的眼神,就總在自己影子可及的範圍內存在。
不能在自己控制範圍之內的事情,他并不想去嘗試,或者說,他燕小爺沒這個膽量去試!
遇上一個比自己還癡傻的人,究竟該怎麽做才是正道?
“小爺警告你,這次救了你,你我之間,再不相見。”
扶着他躺下,燕離陌神情已經恢複如常。
“你留在這兒保護他。”跟小狐貍說了一聲,他取了外衣穿好,徑直往外走去。
昏迷中的朱穆輪兩道劍眉緊緊地蹙在一起,剛剛平靜下來的身子又開始微微戰栗,似乎在極度掙紮一番,卻終究沒有醒來。
“吱吱......”小狐貍哀戚戚地叫了一聲,它自從到了燕離陌身邊之後就從未跟他分開過一步,剛剛見了他決絕的表情,自然不舍。
燕離陌開門的動作頓了一頓,還是閃身而出,很快便在夜色中隐去了身形。
等永大哥和之前的老頭子大夫陪着他們部落的族長過來,就看到房內只剩下了一人一狐。
“啊!靈狐!”
不顧族長在場,老頭大夫直接顫着聲音叫了起來,胡子更是一顫顫的。
族長是個比他還老的老頭子,直接滿頭銀發閃閃,板着臉訓了他一句,自己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之後,卻也是激動得無法自抑。
“當真是靈狐!失蹤了數百年,今日能有幸得見,真是我輩之幸。”
然後兩個加起來快有兩百歲的老頭子就撲上去好好觀賞那數百年不得見的靈狐了!
雖然那靈狐,此時正因為它二主人的離開,腦袋發懵,眼睛發直,根本鬧不清情況,見到兩個老爺爺沖它撲過來,也只是傻愣愣的吱了一聲,就自顧自地傷心去了。
永大哥只是個普通的族人,并不知一些族裏的歷史,所以根本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麽靈狐,只是好奇地在房內巡視一圈,自言自語:“另一個小兄弟呢?”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