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突然回京
打鬧過後,自然還是有正事要做。樓雲今日來此,可不是感知到燕離陌有危險,專門來替他受這一劍的。昨日許淳打動他的提議就是為柔嘉公主祈福。沁妃太過柔弱,在深宮自保尚且艱難,何況還有一個嗷嗷待哺的孩子。樓家欠她太多,樓雲身為兄弟,一直心存愧疚,此番上得清心寺,最重要便是替小公主求個平安。
無極聽得他的來意,自然欣然答應,先行離開去準備一切所需之物了。
所謂福,一持戒福,二布施福,三修定福,三福俱足,自然福澤深厚。可是柔嘉遠在深宮,又只是初生小娃,自然不需要如此隆重。只待樓雲沐浴淨身,在佛前焚香頌禱,再由樓家外財布施即可。
其實樓家豪門商戶,平素每到月末就會在城中開辦粥場,或是免費贈藥,逢年過節也會向廟中添不少香火錢,布施一福,早已是身體力行。
“柔嘉公主還是個小孩子,福氣太大也不是什麽好事。”
吩咐無憂帶了莫莫去睡覺,院中只剩下他們三人,燕離陌坐在樓雲對面,正品着從了塵那裏順手牽過來的春末凝翠。
這一句話本沒什麽惡意,可聽在樓雲心裏又是一根刺。
“怎麽,就因為柔嘉是皇帝的孩子,你心裏不舒服了?”
尖銳直白的話語讓燕離陌臉色一沉。許淳正在可憐自己的新衣服,聞言趕緊過來捂住樓雲的嘴,剛剛才經歷一場生死大戰,他可沒有力氣再勸架了。
“放開他,讓他說個夠。”
燕離陌看着扯來扯去的兩人,放下茶碗,直視着對面的樓雲,語氣平淡。
樓雲正好掰開許淳的手,見他那副蠻不在乎的樣子更是一股怒火湧上心頭,蹭得一下站起來,指着他的鼻子開罵:
“怎麽?難道我說錯了嗎?你一個大男人,出賣美色,靠着當別人的男寵飛黃騰達,與一幫深宮女人搶丈夫,這種比青樓妓女都下賤的行為,你不覺得丢人,我們都替你丢人!”
燕離陌一直等他說完,才重新拿起那杯已經涼了的茶,果然茶還是要熱着喝,涼了喝竟然損傷心肺,不然為什麽他覺得通身寒涼。原來,自己這樣的人,竟然連青樓裏的那些人都不如。
許淳站在一邊,左右看看不知該如何開口,雖然樓雲的話說得未免過分,但是燕離陌的行為也确實讓人不解。
“阿陌,你是不是有什麽難言之隐啊?要是有你說出來,兄弟們可以一起商量嘛。要是缺錢,阿雲有,要是缺人,咱們四個足以抵千軍萬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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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真不謙虛!”
樓雲聽着許淳的話,不知是氣還是笑。
“沒有。”
燕離陌開口,粉碎了許淳單純的心願。樓雲剛剛緩和的臉色又沉了下去。
燕離陌起身,站在亭中望着遠處的峭壁,石縫間有樹枝旁逸斜出,為光禿禿的山壁添了幾分綠意。背對着樓雲和許淳,沒人看清他的表情,只有他仍然平靜的聲音傳出,卻在空曠的院子裏讓人察覺一絲飄渺悵惘。
“沒有難言之隐,做他的男寵,是我心甘情願。當這個大将軍,遠赴西北,也只是為他,将來為了他,我說不定還會做更多的事。”
樓雲冷笑一聲:“喲,你燕少爺竟然還是個情聖,咱們以前都看走眼了啊!”
許淳拽了拽他的衣袖,示意他收斂點,這會兒的燕離陌,怎麽看都不像平時的他。粗心如自己,都能體會他話裏的凄涼。
“阿陌,如果你想找個人成家,京城裏那麽多名門淑女,你為什麽要找一個男人呢?退一步說,就算你喜歡男人,也該配一個與你一樣的翩翩公子,皇......那人雖然是人中龍鳳,可是他的身份,還有他那些後宮佳麗,他能承諾你什麽,能陪你一輩子嗎?”
上前将燕離陌拉過來坐下,尚璟不在,他一個人要發揮兩個人的作用,這還是許大少爺第一次這麽苦口婆心地勸人呢!樓雲仍然梗着脖子,但眼神卻有意無意地瞟向這邊,顯然許淳說的話深得他心。
燕離陌看着從來都是沒心沒肺的許淳,他這麽認真的模樣還真讓人覺得好笑,好笑到眼眶發酸。
“阿陌,你聽到我跟你說的了嗎?從明天起你就跟他斷了,天涯何處無芳草,晟軒這麽大,我們陪你去找一個更好的。”許淳越說越起勁,看到一旁直往這兒瞄的樓雲,他靈光一閃,“對啊,這兒不是有現成的嗎?你看阿雲,一表人才,腰纏萬貫,跟你又知根知底的,你們倆要是在一起,不就皆大歡喜了嗎?”
“你胡咧咧什麽呢?”樓雲一巴掌呼過去,一張俊臉在天邊晚霞映襯下微微泛紅。
燕離陌終于露出一抹笑意,他微微搖頭:“阿淳,你想得太簡單了,我跟他有揪扯不斷的牽絆,已經一腳踏入這修羅地獄,又豈是那麽容易抽身?你們不必管我,過好你們的生活就行了,等阿璟不再擔任太子師傅,你們三個就還像以前一樣做你們的風流公子,其他的事切莫操心。”
“那你呢?”
許淳聽不懂他話裏話外的意思,樓雲的臉色卻黯淡下去,他鬧了這麽久,無非就是為了讓他回歸正道。可是燕離陌這人,說一不二,他認準的事,定會一條道走到底,即使頭破血流也不會回轉。
“不是說了嗎,我要去修羅地獄啊?”
燕離陌坦然應答,讓人無法辨清他的真實心境。
許淳仍然皺着眉頭,燕離陌卻不再和他繼續糾纏這個話題,轉頭看向不知在想些什麽的樓雲,臉色凝重:“你以後沒事不要再進宮去了,沁妃和柔嘉公主是皇家的人,只要你不過分插手,她們自會無虞。”
樓雲想說什麽來反駁他,最終還是偏過頭去,緘口不言。
“我回房了,明天你們就下山吧。”起身站起,燕離陌繞到樓雲那一側出去,經過他身邊時稍稍駐足,将自己因為暖石而不再冰涼的右手放到他肩頭,輕聲說了一句:
“阿雲,謝謝你的好意,可是你知道我的脾氣,所以不必為我的事再讓自己困擾,好好養傷。”
晚霞漫天,涼亭中的兩人注視着那個在徐徐晚風中漸行漸遠的清瘦背影,相坐無語。
可是第二日,還沒等樓雲許淳下山,一個驚天消息就傳到了清心寺。
早課過後,寺中前來拜佛的香衆越來越多,大都是京城中的官家夫人。她們在府中終日無事,求佛也是一種消遣罷了。
樓雲和許淳睡了一夜,昨日的惆悵心情都有些好轉,說着話走到前院,路過煙火缭繞的香池時,就看到一個穿金戴銀富貴逼人的胖婦人正在和旁邊的幾個人嚼舌根。
“你們聽說了嗎,今天宮裏發生大事了呢?”
“什麽大事,快說來聽聽。”“就是就是。
“我也是聽我家老爺随口提了一句,好像是今天早上上朝,太子殿下說了什麽大逆不道的話,惹得龍顏大怒,聽說牽連不少人,皇後娘娘,還有太子近旁的人,處罰了好一堆呢!”
“真的嗎?”“唉,真是伴君如伴虎啊!”
“誰說不是呢?那位太子殿下進宮才幾天啊,前一陣子才在街上有幸見過一面,是個面相帶着福氣的孩子,沒想到命這麽苦。”
那幾個人還在你一句我一句地讨論着,明明是與她們無關的事,也能說得這麽起興,大概也只有這群無所事事的婦人了。
樓雲和許淳卻都是臉色一變,對視一眼,兩人又轉身向後院而去。
燕離陌剛剛練完劍回來,額上還有細汗浸出,就被兩人攔住,将此事告之。
“這麽快......”燕離陌聽了卻反應怪異,小聲喃喃了一句,他擡頭看了滿眼狐疑的樓雲許淳一眼,咽下了後面的話,轉而說道,“我和你們一道下山,阿淳,你去找将莫莫帶來。阿雲,你去告知了塵一聲,一會兒我們在寺門口見。”說完他就要回了自己房間。
樓雲沉吟片刻,往方丈院子裏走去,許淳站在原地撓了撓頭,心中疑惑多得快要溢了出來。不過這會兒也沒人顧得上替他解惑,他只能按着燕離陌的吩咐去做,費了老大功夫才将那個傻子帶到寺門口。
“阿陌,為什麽要帶這個傻子出來啊?”
見燕離陌換了原來的衣服,腰間挂着銀白長劍,站在滿地日光中,樓雲也在一旁的樹下站着,許淳拖了莫莫走過去,光是叫這個傻子起床,就将他累的半死。
“他留在這裏會有危險。”燕離陌看一眼睡眼惺忪滿頭東倒西歪的莫莫,開口問道,“我已經跟了塵大師說過了,暫時先帶你回府,你去不去?”
“好不好玩啊?”
莫莫拽着旁邊的許淳,才能讓自己站穩,一顆亂糟糟的頭不住地往他肩上靠。許淳自然不願,一臉嫌棄地跟他玩起了扯鋸拉鋸。
燕離陌似乎嘆了一口氣,從鼻子裏哼出一個嗯字。不知是不是樓雲的錯覺,他總覺得這傻子在那兒見過。
“那這個哥哥也住那兒嗎?莫莫還想跟他一起玩泥巴。”
莫莫最近話說得利索不少,卻讓燕離陌嘴角一抽。一口一個哥哥,他還真叫得出口。不過,現在還有正事,不是與他計較這些的時候,等日後再說吧。四個人趕緊下山回到鄢都才是正事。
常樂終于在藏經閣呆夠,氣也消了不少,聽說樓雲許淳也到了清心寺,興沖沖地跑過去準備再樹樹自己主人的威儀,卻發現禪房裏早已是人去屋空。
等無極随口告訴他三個人今早已經下山,連那個叫莫莫的傻子也跟着一起走了的時候,常樂小師父握着一雙小拳頭憋了半晌,才發出一陣震天動地的怒吼,連廟裏的大佛都顫了一顫。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