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不經意的想念才是難忘
兩人到搖光殿的時候,宮人們說皇後帶着适太子出去,現在還沒回來。天色已近傍晚,兩人正準備離開,明日再來觐見,一轉身就看到拉着姜适走過來的皇後。
“你們來了?”管寧看到他們,臉上輕松溫暖的笑意淡去幾分,換上雍容端莊的神色,她讓兩人免禮,淡淡開口,然後拉過一旁的姜适,“适兒,這是你的兩位師傅,快來拜見。”
姜适穿了一件淡紫的袍子,将一張粉嫩小臉襯得有些威嚴。仍然是雙唇微抿,他睜着一雙圓圓的眼睛上下打量燕離陌和尚璟,好奇之意顯露無遺。與那日燕離陌在街上看到他的時候,顯然有所不同。這會兒的他,完全像是一個七八歲的孩子了。
燕離陌和尚璟任由一個小孩兒打量,兩人都是今天才知道消息,還沒想好怎麽跟他溝通。
“皇上讓你們在宮裏住下,還是每日進宮?”
皇後忽然開口,打斷了他們三個人的相對無言。
“回皇後娘娘,臣等每日進宮即可。”是尚璟開的口,燕離陌仍然垂眸盯着眼前的小孩兒,沒有與管寧對視。
“今日有些晚了,那就明天再開始吧,你們可以先回去了。”
兩人自然求之不得,施禮告退。
“等一下!”
可是剛剛轉身,一個奶聲奶氣卻極為堅定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我認得你。”
盯着轉過來的燕離陌,姜适一雙靈動的眼眸閃閃發亮。
所有人都是一驚,只有燕離陌微微一笑:“太子殿下真是好記性,不過是那日在街上見過一面,竟然還能記得臣,果然是天資聰穎。”
姜适小腦袋一偏,兩道細眉皺在一起,輕咬嘴唇,顯然是心有疑惑。這個新師傅好生奇怪,竟然随口胡謅,自己哪裏在街上見過他?可是他的眼眸深邃詭異,讓自己一下就忘記了該怎麽反駁。
管寧無聲看着眼前一幕,眼中閃過一抹異色,卻不讓旁人看到半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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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宮之後和尚璟分手,已是夕陽西落。燕離陌信步悠悠地回了燕府,溫酒安照迎了上來,問他為何這麽晚才回來。
随意說了一下宮中任教的事,燕離陌對此不甚在意,反倒是詢問安照事情辦得如何了。
安照臉上飛起一團紅暈,卻仍是一臉驕傲,将軍的吩咐,他自是圓滿完成。
“溫酒,學着點,好歹也是個大男人,連青樓煙花之地都去不得,以後還怎麽娶親見你家娘子?”
燕離陌換上一件寬松的白袍,坐在飯廳裏等待開飯,溫酒和安照分站在他兩側。
燕府只有一個主子,這張飯桌上已經很久不曾再坐過其他人,都是燕離陌一人進食。也不知這十一二年,他的心境如何?
溫酒被他的話鬧了個大紅臉,嗫嚅着說不出什麽來。平時落落大方的一個人,一提到這種事就扭扭捏捏,大概也是天性使然。
“将軍,溫酒久在軍營,沒見過女人,趕明兒我帶他多去外面走走就好了。”
安照比溫酒小了五六歲,卻始終不肯以大哥相稱,一口一個溫酒,毫無規矩。
溫酒聞言,臉色更紅,擡頭瞪了嘻嘻笑着的安照一眼,卻是沒什麽威脅。
“說的跟你見過多少女人一樣,”燕離陌今日似乎心情不錯,竟然恢複了一貫的惡劣語氣,跟兩人鬥起嘴來,“安照,如果本将軍沒記錯,你才十六歲吧,毛都沒長全,還取笑溫酒。怎麽,沒有被顏傾閣的姐姐們嫌棄嗎?”
“将軍!”安照一下跳了腳,“才沒有,我已經跟她們混熟了,她們可都當我是大爺呢!”
“你信嗎?”燕離陌向溫酒微微偏頭。
溫酒莊重而認真地搖了搖頭,不信。
安照憋得臉都紅了,可這事又不好證明,愣着個頭站在那裏不說話。
竹心竹韻端着飯菜進來,老遠就聽到房間裏的聲音,見安照瞪着一雙眼滿臉忿忿地站在那裏,燕離陌臉上若有笑意,竹韻突然擺出個幽怨的表情看着竹心:
“姐姐你看,少爺果然是有了新人就忘了舊人。你瞧瞧,以前都是我們站在少爺身邊陪着他聊天說話,現在可好,來了兩個能文能武的,咱們就淪為端茶送飯的了。唉,真是命苦啊!”
說着她就拿袖子去拭眼角,似乎在默默啜泣一般。
溫酒一愣,卻不知如何是好。安照卻是眼皮靈活,一下跳過去替竹韻接了手裏的竹筐,将飯菜一碟碟拿出來擺好:
“這不是來幫你了嗎?你們姑娘家十指纖纖的,可別弄傷了手指。将軍也是體諒我們白日練武辛苦,你們可別想太多了,将軍心裏自然還是你們這些從小服侍他的人重要。”
“喲,還是我們安照弟弟會說話,一張嘴能說會道的,弟弟啊,你也十七八了吧,你看姐姐雖比你大了幾歲,但也小有姿色,不如你就跟了姐姐吧?”
竹韻連假哭都忘了,說話的語氣倒像是在逛窯子的大爺。真是什麽樣的主子就有什麽樣的下人,久在燕離陌身邊的人,果然都是放蕩不羁随心所欲的。
“誰是你弟弟?”安照剛被燕離陌諷刺年齡小,這會兒竹韻一口一個弟弟,着實讓人懊惱,“不許叫我安照弟弟,我馬上就十八了,娶妻自然是要娶的,不過,我可不會娶一個又老又醜的母老虎!”
竹韻被他叫做母老虎,自然不依,追上去就要打他,安照又不會站在那裏任她捶打,女人的指甲做武器,可也夠人喝一壺的了。一時之間,飯廳簡直成了戰場。
溫酒和竹心忙着讓兩人消停一會兒,這主子還在這兒呢,他們倆這般德行成何體統。
不過燕離陌倒是不甚在意。方才安照的一席話讓他有些恍惚,曾經也有一個少年說過同樣的話。一年過去,自己已經又長了一歲,他應該也十九歲了吧,馬上就要及冠,及冠之後,便不能再稱作少年了。而且他好像也說過,月闊禦察替他定了一門親事,後來發生這麽多事,也不知他這門親事還作不作數。上次沈珩來的時候,自己沒有問他那人的事,他也絕口不提。
莫名地就有些懷念那個少年。月闊朱穆輪,盛夏暖月,他現在大概正在草原縱情馳騁,或是幕天席地地仰望夜空吧。
那該是多麽潇灑暢快的事情!
現在想想,回京之前見他的那一次,他那一番直接熱烈的表白,說什麽只要有月光的晚上就會想念自己,當時還真是讓人有些臉紅!可是自己硬生生地粉碎了他單純的愛戀,第一次動心的人,竟然喜歡上一個早已一身破敗的人,他大概是又氣又惱吧。
樓雲之前有一句話說的很對,他說他瞎了眼才會跟自己稱兄道弟這麽多年。雖然知道是氣話,但是被像他這樣不堪的人欺騙,任何人大概都會有樓雲那樣的反應。
朱穆輪,一個多麽自信驕傲純潔美好的少年,喜歡過自己,會是他一生的污點吧。
嘴角勾起一抹嘲笑,燕離陌微微搖頭,往事回首,還真是百感交集。那邊戰火暫停的兩人,看着他詭異的表情,都有些愕然。溫酒竹心轉過頭來,也是一臉疑惑。
“鬧夠了就吃飯,想餓死你們主子啊!”
燕離陌察覺到四人的注視,輕咳一聲掩去尴尬,端出主子的架勢來,斷絕他們探究自己情緒的意圖。
一頓飯,吃得熱鬧無比又心思各異。
作者有話要說: 呼叫朱穆輪,呼叫朱穆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