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他前男友是我,還有別的問題嗎?”
林驚昙話音剛落,會議室內頓時寂靜無聲,連一根針落地都清晰可聞。
“沒、沒有了!”馮文颠三倒四地合上電腦,“我這就發給他們!”
他起身時一腳踩空,險些臉着地,甘棠恨鐵不成鋼地屈膝一頂他小腹,伸手一拎他衣領,正好像拎只過于活潑的小狗一樣把他拎了起來。
“謝謝甘總……”馮文還沒從這個爆炸性新聞裏緩過來,說話時不複幹練,倒是有點結巴。
甘棠輕笑一聲:“這才哪兒到哪兒,你這心理素質還得鍛煉,否則出去一驚一乍的,丢得是我的人。”
甘棠把他的電腦重新摁回桌上:“再檢查檢查,我看你剛才忙着聽八卦,打起字來直犯傻。”
林驚昙也忍不住笑出了聲,他剛準備關心關心顧霆的反應,便聽見一陣急促的敲門聲,下屬推門報告:“林總,甘總,應啓明的經紀人到了,說是有急事,必須和林總單獨談!”
甘棠挑眉,氣勢洶洶地站在了林驚昙身後:“走吧,人見人愛的林老師。”
林驚昙無奈,只得先去應付應啓明的經紀人,不忘囑咐顧霆:“有什麽問題等會兒再問,不要自己胡思亂想。”
顧霆茫然地“哦——”了一聲,然而玻璃門已經緩緩阖上,他只能望着林驚昙的背影,無語凝噎:“我看起來就這麽需要被保護嗎……”
顧霆心裏頗不是滋味,林驚昙作為應啓明的前男友,又對應啓明有知遇之恩,處理這件事時心态應該百感交集才對,然而他完全封閉了自己的一切感情,連顧霆這樣無關人士的想法他都能照顧到,卻不肯洩露內心哪怕一絲一毫。
馮文面前電腦屏幕還亮着,但他顯然完全無心工作,眼睛裏一閃一閃都是期待的光,頻頻向顧霆示意:“你之前知道林老師和應啓明的事嗎?”
顧霆搖了搖頭:“你都不知道,我怎麽可能知道?”
馮文打量他的目光頓時變得很意味深長:“那可不一定。”這麽看來,顧霆很像是林老師喜歡的款啊,深陷困境,才華橫溢,俊朗挺拔……正像是當年27歲的應啓明。
顧霆心緒很亂,無意識地摸出了手機,打開了最近常看的讨論帖——正是讨論林驚昙和厲南亭到底什麽關系的那棟高樓。
顧霆越看,眉頭皺得越深,只覺自己先前隐隐約約的懷疑似乎都有了答案。
另一邊,馮文強行壓抑着興奮,敲下了最後一行字,沒把方案說死,以備林老師随時補充,暫時先定了一稿發給鼎聲。
他轉頭一瞥,眼睛瞪大:“你也磕邪教?!”
“什麽邪教?!”顧霆當即起身,神情十分警惕,“你是被纏上了嗎?別怕,趕緊報警,我陪你去!”
馮文指着他正在看的讨論帖,險些被笑得嗆到:“不是,不是那種邪教,這個詞的意思是指很邪門的配對,比如這個貼,特別有名,很多人都在裏面極力撮合厲南亭和林老師,你看。”
馮文翻到倒數第三頁,這棟高樓每周至少能翻一頁,勤勤懇懇翻了這麽多年,讓人不得不感嘆堅信“厲林一定愛過”的人太執着,甚至比當事人雙方還真情實感。
倒數第三頁有人公布了最新消息:“厲南亭又又又離婚了,第三次了,雖然低調但确實離了,我暈。”
“?!真的假的,會不會接下來就要公布跟同舟建立合作關系,一笑泯恩仇,散夥人變合夥人……!”
“樓上夢做得太遠了吧,按照厲南亭的風格,很可能是已經選定了第四任夫人[手動再見],我到底為什麽要磕這個cp,越磕越心碎。”
顧霆神色變幻不定,狐疑地看着馮文:“這該不會是你用小號發的吧?”
馮文連連擺手:“怎麽可能!甘總會揪掉我的頭!我只是想告訴你,群衆的力量真的神通廣大,連這麽隐秘的消息都能搞到。以前我還覺得他們純屬是造謠,但是既然連應啓明都能……那林老師和厲南亭看起來豈不是更有說服力……”
顧霆嘴角緊抿,耳邊回蕩着千萬道聒噪的聲音,他深吸一口氣,關掉了頁面,決定除了林驚昙的聲音之外一概不聽,林驚昙如果願意解釋,他就肯信,如果否認,那就當沒發生過。
這是他對為數不多的朋友表示尊重的方式。
馮文過于震驚,又要守住上司的秘密,不能同別人分享,只能纏着顧霆:“林老師的緋聞男友可是比喬沛然的女朋友還多,你說這裏面到底有多少是真的?”
誰料他剛說完,向來嚴謹守禮的顧霆便結結實實瞪了他一眼。
這邊廂馮文正在糾結,另一間小會議室內,應啓明的經紀人也連連擦拭着額頭冷汗:“甘總,這……”
甘棠抱臂擋在林驚昙身前,似笑非笑:“要麽你就和我們談,要麽就走,應啓明早就不是同舟的藝人了,上我們這兒擺什麽架子?”
林驚昙悠然打量着眼前的小經紀人,他看起來很年輕,還沒經歷過這種陣仗,手指一直微微發抖:“你跟應啓明多久了?”
小經紀人連忙畢恭畢敬回答:“半年前開始的。”
林驚昙和甘棠對視一眼,交換了個“果然如此”的眼神,甘棠低聲道:“以應啓明的咖位,怎麽也不該給他派這種人,看來厲南亭和他離心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林驚昙險些笑出聲來:“離心?他倆就沒有心連心過!”
應啓明出走時,衆說紛纭,也有人嘲笑他:“當年不肯屈從潛規則,無非是因為對方腰包不夠豐厚,現在一把年紀,倒腆着老臉跟上厲南亭了?”
要說應啓明是為了和厲南亭前任夫人出軌,林驚昙都能信一兩分,唯獨這一條,實在是好笑,這兩人的臭脾氣半斤八兩,都是唯我獨尊的類型。同類相斥,能勉強假笑談生意已經是看在錢的面子上,要激發出荷爾蒙?除非再世投胎。
應啓明還以為這樁傳聞是他的手筆,因此也沒有公開澄清,一副忍辱負重給他出氣的樣子,看得林驚昙十分膩歪,直接讓厲南亭轉達:“我還不至于如此下作,他真是白認識了我一場。”
甘棠還欲再嘲諷幾句,林驚昙擡手止住,這種小經紀人也不過是拿錢辦事,何必拿跑腿的撒氣:“你不用說了,我知道你的來意,應啓明現在在家?”
小經紀人用力點頭:“對對對,他——”
“他狀态很不好,現在需要趕緊出來安撫粉絲,他做不到,所以你們想讓我去勸他。”林驚昙又想抽煙了,“是他讓你來的,還是你上司的吩咐?”
“明哥自從回來,就把自己關起來不肯見人,但是一直在喊您的名字。”小經紀人也不敢猜測他們之間的關系,這要是應啓明發瘋之前想拉仇人一起死,那不是無異于讓林總送上門去挨打嗎!
然而出乎他意料,林驚昙只略考慮片刻,便答應了下來:“我現在就去。”
小經紀人喜出望外,甘棠卻一臉怒容:“你管他去死!”
“真死了也就罷了,送一束花不過是舉手之勞,問題就在于死不了。”林驚昙十分冷靜,“厲南亭半年前就想讓他明白自己是蚍蜉撼樹,但僵持到今天才有點動靜,看來他也沒少學厲南亭的招數。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他發起瘋來,我一樣要頭疼。”
別的不說,如果應啓明豁出去自曝性向,并怒斥顧霆是插足小三,哪怕明顯是假的,顧霆的起步期也算是毀了。
就像眼下,他是真的瘋到沒有自控能力嗎?不見得,他甚至還能暗示身邊的人來替他請救兵,按照林驚昙對他的了解,恐怕他還會自殘搏同情。
林驚昙太習慣把一個又一個藝人拉出泥潭,妥協是他最娴熟的姿态,不得不說,這種态度雖然在事業上令他無往不利,但在愛情裏卻不是什麽好習慣。
林驚昙上車前,甘棠一把将顧霆也推上了車:“看着點兒你老板,他少一根頭發絲我都唯你是問!”
顧霆也聽話,還點了點頭,鄭重其事地盯住了林驚昙。
林驚昙失笑:“這是咱家藝人,又不是保镖。”
甘棠挑眉:“我看他對你而言比十個保镖都更有用。”
趁林驚昙難得啞口無言,她俯身在顧霆耳邊囑咐:“應啓明以前就打傷過他,如果這次再發瘋,你給我往死裏揍,有問題我來解決。”
顧霆聞言,眉頭皺得都能壘石塊,林驚昙被他看得有點心虛,尴尬地笑了一聲,試圖掩飾:“怎麽了?覺得我私生活太混亂?”
顧霆搖了搖頭:“不是,我是在想……”他認認真真地盯着林驚昙,似乎不索要到一個答案不罷休,“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就有心悸的問題,這個症狀和他有關系嗎?”
林驚昙感覺自己好像在面對警官做筆錄,一句答不對顧霆就會沖出去逮人,謹慎道:“是意外,那會兒我們已經分手了。”
心悸是他上次誤服安眠藥留下的後遺症,說起來應啓明倒确實要負間接責任。
顧霆看起來非常生氣,林驚昙忍不住笑出了聲,只覺得他可愛:“你還打算替我揍他啊?”
顧霆一言不發地攥緊了拳頭,林驚昙立刻揉了揉他的頭,試圖讓他放松下來:“得了,別聽甘棠的,你要是打架傷了臉,《孤峰》的違約金我可不會替你賠。”
“——再說,”林驚昙淡淡道,“以應啓明眼下的情況,讨好我還來不及。”
他分明是在笑,然而顧霆只望到他眼中深深的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