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春來
在安靜的咖啡廳裏,阮銀表情一本正經，拿着小勺子一口接一口地吃蛋糕。
不愧是五星級的酒店，就連旁邊咖啡廳做出的小蛋糕也格外的好吃。
放在手邊的手機響起消息提示音,阮銀捏着手裏銀色的勺子，探頭去看。
-淩：中午打游戲嗎？
是淩晨。
現在在阮銀的眼裏,淩晨是金主的同時，也是債主。
那九十九個小時的游戲單子,簡直像是一座山一樣壓在阮銀的頭上。
阮銀不喜歡欠人東西，所以淩晨的訂單，她總是時時刻刻惦記着。
此時債主傳召,阮銀放下勺子,回消息。
軟銀：“你出差回家啦？”
阮銀下意識在對話框裏打字：“打游戲的。”
打完字之後,盯着對話框裏的字想了想,害怕淩琛待會兒要搞什麽幺蛾子,将打出來的答應删掉，換成更保險的說辭。
軟銀：“我現在出門了，不确定什麽時候回去,如果我能順利回家的話,就一起打吧。”
淩晨答應了。
阮銀剛放下手機，就看到淩琛從不遠處走來。
淩琛現在已經變成一個标準男神的樣子，西裝革履,冷靜自持，就連每一次邁步的長度都一樣,像是尺子丈量出來似的。
說實話，阮銀曾經懷疑過那個主播淩晨，和現實中的淩琛是一個人，這種感覺在初見那天,他走進教室時尤為強烈。
但是接觸久了之後，阮銀才發現，淩琛和淩晨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
現在的淩琛鋒芒畢露，卻又有着國人特有的內斂，說話做事不動聲色，讓人感覺神秘又強大。
而主播淩晨不是，她看過他直播的視頻，雖然他們聲音相似，但是淩晨的性格更加跳脫一點，而且帶着骨子裏的散漫，還有那睡不醒般的倦懶音調。
他反而和少年時期的淩琛更像一點。
所以說，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那麽好聽的聲音，大概也有些共通之處。
他們兩個人的音色如此接近，好像也不是什麽大問題。
淩琛手裏提着一個長長的黑色盒子走過來，單手拉開椅子，坐在阮銀的對面，“好吃嗎？”
阮銀重新拿起勺子，點點頭，“好吃。”
淩琛手裏的盒子被放在桌子上，橫跨一整個漆黑色的咖啡桌。
阮銀的眼睛在長盒子上随意瞟了一眼，随意問道：“是我的長笛？”
她學習的第一個樂器，就是長笛，那時候的阮銀在音樂方面的知識一片空白，就連入門都談不上。
當時秋彥君帶着小阮銀去樂器店挑樂器，她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個銀亮的長笛，二十萬人民幣，秋彥君刷卡的時候，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嗯。”
雖然猜道了是什麽，但是聽到淩琛肯定的回答，呼吸還是急促了一瞬。
阮銀極其緩慢地眨了下眼睛，勺子上面的那款蛋糕停在半空中，散發着馥郁的香氣。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壓抑住翻騰的情緒：“你帶走吧，我用不上。”
“好。”淩琛答應了。
聽到答應聲，阮銀整個人放松了一下，支棱着的勺子放下去，她猶豫一瞬，将奶油吃到了嘴裏。
緊接着，她看到淩琛将盒子打開，那只光亮的長笛被他拿在手裏。
淩琛細細打量了一番長笛的金屬笛身，“這是24K金？”
“嗯？”阮銀不明所以地擡頭，不知道他想表達什麽意思。
“挺重的。”淩琛單手拿着長笛，在手裏像是轉筆似的轉了兩圈，一臉若有所思，“你說把它融了……”
阮銀的眼睛一直盯着他手裏的笛子，在他随意轉動笛子的時候，阮銀感覺她的心也跟着轉了兩圈，心驚膽戰的。
所以根本沒注意淩琛到底說了什麽。
淩琛擡頭看向阮銀，問她道：“金子現在挺貴吧？”
這樣說着，長笛又在淩琛的手中劃過一個弧線。
這下阮銀聽明白了。
阮銀只感覺一口老血哽在喉頭，站起身，飛快地将長笛從淩琛的魔爪下搶救回來，珍惜地抱着長笛罵他：“你這個不懂藝術的俗人，只知道錢的資本家，你這個……你怎麽能融了它。”
她不會罵人，絞盡腦汁，也只從大腦的數據庫中找出這些話，還說的磕磕絆絆的，很沒有氣勢。
淩琛任她将長笛拿着，空下的手放在扶手上，身體後仰靠在椅背上，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我就是個俗人，把它拿在手裏，倒不如融了賣錢。”
他無所謂地聳聳肩，“你不同意，也可以把它帶走。”
阮銀被他的流氓發言氣到說不出話。
果然，果然，就算這麽多年不見，淩琛經過時間的洗禮，一身西裝，看起來人模人樣的，本質上他還是不做人。
阮銀又改變主意了。
她将長笛放回盒子，攏到自己的身邊，确保長笛逃離淩琛的魔爪，瞪着他放狠話：“我不要沒事，但是就算扔外面垃圾桶，扔馬路牙子上，也不能便宜了你！”
淩琛端起咖啡，垂下的眼睫遮住他眼裏一閃而過的笑意，他喝了口咖啡，表面仍是波瀾不驚，“随便。”
“對了。”淩琛的雙手交叉，放在桌面上，“你們院長昨晚跟我打電話，說你的畢業論文問題很多。”
他擡起眼看向阮銀，疑問道，“你不會寫？”
淩晨的表情不變，聲音中帶着理所當然的疑問，仿佛畢業論文不會寫讓人很費解似的。
叫學渣本渣的阮銀聽了，氣得牙癢癢。
“你管我？”
“我本來不想管的。”淩琛交叉的雙手短暫攤開一秒，又恢複原狀，狀似無奈，“但是誰讓你們院長專門打電話來找我？”
“專門”兩個字語氣加重。
好像是在說，他本來不想管，既然院長告知他，那他就勉為其難提一下的樣子。
尤其，淩琛還是秋彥君派來的，有着充分正當且正義的立場，站在道德制高點，正低頭俯視她。
本來阮銀就矮了他一頭，現在又拿家長的身份來壓她。
阮銀狠狠地咬了咬後槽牙。
她怎麽覺着，淩琛現在這幅公事公辦的态度，比小時候刻意的戲弄她，更讓人生氣呢？
“不用，我的論文已經有思路了。”阮銀拒絕道。
阮銀又說謊了，其實她的論文現在還是一團亂麻，但是阮銀下意識不想被淩琛看低，強裝牌面。
“思路？”淩琛拿起勺子在咖啡裏慢條斯理地攪拌，“你的初稿全都七零八碎，哪裏來的思路？”
被淩琛一語戳中，阮銀驚訝：“你怎麽知道的？”
淩琛對着她微微一笑，“你說呢？”
阮銀嘴巴一扁，沒說話了。
不用說，肯定是他們導師主動發給淩琛。
她低頭拿着小勺子，對着面前吃到一半的小蛋糕，戳戳戳。
從淩琛的角度，只能看到她蒲扇的睫毛。
小混蛋。
這是心虛了。
淩琛用食指撥了一下咖啡，将咖啡杯的手柄撥離了原本的位置，對阮銀說道“今天下午給我看看論文。”
“不行。”至少今天不行。
阮銀勢弱，但是依然拒絕，她解釋道，“我下午約了人。”
淩琛擡眼盯着她看。
阮銀很少和人做約定，而且，在大事上從來不拖延。
改論文這麽重要的事情，依照她的性格，一定是想着趕快将論文改掉，絕不會因為和人有約而放棄這次機會。
那個人竟然能夠讓阮銀将論文抛下。
淩琛漆黑的眼睛變暗，周身的氣勢一瞬間變得陰沉，“誰？”
淩晨啊，大主播，她的老板，要一起打游戲的。
但是像淩琛這樣問，阮銀反倒不知道該怎麽對淩琛介紹他。
她沉默了一會兒，憋出兩個字：“……網友。”
“一起打游戲的……網友。”阮銀補充道。
肉眼不可察的，淩晨緊繃的肩膀放松，變成和之前一樣矜貴的模樣，“推了。”
他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阮銀下意識順着他的思路走，此刻如果拒絕淩琛，好像她就做了什麽不可容忍的大事一樣。
阮銀頂着壓力，小聲反駁：“這個不能推。”
“好。”淩琛點點頭，咄咄逼人，“現在要在我和他之間選一個，你選誰？”
阮銀：“……”
這話怎麽怪怪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