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喪母
茶杯中的水一下子濺了出來,在顏如歌的裙衫下暈開了一小朵一小朵的水花.
顏如歌的臉色蒼白的驚人,耳邊還回蕩着宇文寒的話,你的母親,今日,歿。一個個字如尖刀一般,挖着她的心,痛入骨髓。
宇文寒看見備受打擊的顏如歌,不由的一同心痛起來,将自己知道的一并說出,“如歌,你的母親食用了你們府中七姨娘的糕點,糕點中帶有藏紅花,大夫檢測,一屍兩命。七姨娘畏罪自殺,同樣一屍兩命。”
怎麽可能?她曾多次看到她的母親和七姨娘親親熱熱的在一起談天說地,完全一副好姐妹的模樣,所以她也放心大膽的沒有調查過七姨娘,七姨娘怎麽可能給她母親下藏紅花?她的母親,絕不是個蠢笨的,也是個宮于心計的,怎麽可能會一下子中了計。退一萬步來說,她的母親,根本沒有懷孕,藏紅花壓根不會讓她的母親出事。
七姨娘既然敢害,又怎會自殺?
盡管如此猜想,可是顏如歌的心中越來越惶恐,京都也不會無事生事,那就證明她的母親真的是歿了。
胃中翻過一陣酸意,顏如歌立刻跑到角落,難受的嘔吐起來,眼淚無言的滑落,越掉越多,身體劇烈地發抖,她終于知道那不安的心情來源于哪裏,是她的母親,是她的母親離開她了。
宇文寒在一旁未曾說話,這是靜靜的看着,上一輩子如歌母親也是很早的便離開人世,這一輩子終究還是逃不過嗎?
哭的夠了,顏如歌抹了一把臉上的淚痕,一言不發的走了出去,她要回京!
顏如歌回京的決定,得到了很多人的關注,受過如歌恩惠的百姓們,紛紛拿出自己的心意,頓時如歌的房屋門口,黑壓壓的擠滿了人,若是平日裏心情好,顏如歌還會與這些淳樸的民衆們寒暄二句,現下這個情形,顏如歌幹脆從後門而出,在宇文寒的幫助下,一匹快馬獨自回京。疫民沒有全部安置妥當,宇文寒也無法提早離開,只能在心裏默默的安慰顏如歌。
大雍人死後,需在家中擺置三日,第三日就入土為安的時候。顏如歌從得知消息開始,便馬不停蹄的往回趕,甚至比上輩子和宇文拓告急的時候,還要快,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能夠經受的住馬兒的颠簸,當顏如歌回到京都的時候,正是第三天的中午。
快馬加鞭的趕到府門口,搖搖欲墜的下了馬,入眼之處盡是無窮無盡的白色,屋檐下面用白色的布匹纏繞了一圈,白色的燈籠燈籠散發着悠悠冷寒的光芒,很少大開的府門外面也圈裹了一層白色,就像一個深淵,顏如歌身子不由得一軟,但是還是咬緊着牙齒,忍住淚水,一步一步的走向府內。
回京幾個月,認識顏如歌的人也不少,顏如歌一路走來,便感受到了許多同情的視線,丫鬟下人也紛紛投之注目禮,當日皇帝下旨顏如歌去西邑治療時疫,可是轟動了京都,在看顏如歌出現在此處,很多人不由得心生感嘆,短短兩日半,竟然從西邑到達了京都,顏如歌管不得這些人是怎麽想,怎麽看的,失魂落魄的朝着內堂走去。
還記得當日在此,顏易肅紅光滿面的生辰宴會,還記得當日再此,宇文寒的誅心之言,再次踏入這裏,居然是和母親的生離死別,閉上眼睛,顏如歌跨入內堂。
鋪天的哭聲頓時戛然而止。就連來吊唁的人,也一下子安靜下來。
顏如歌一席白色素衣,沒有任何花紋,頭上也沒有多餘的飾物,幹幹淨淨,多日來的趕路讓整張臉看起來疲憊不堪,雙眼紅腫不已,連走起路來都是搖搖欲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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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兒。”顏如歌的大舅,薛修仁看到臉色蒼白不已的顏如歌,揉了揉跪的發麻的雙腳,從棺木旁邊走來,毫不掩飾的關切之情。而顏國公府的人則在一邊冷眼旁關。
顏如歌的二舅雖未起身,眼裏的關切之意溢于言表。
薛夢蓮的小臉哭的亦是紅腫不堪,一身白色孝服看的整個人羸弱不堪。
看到自己的親人,顏如歌麻木的露出了一個笑容,錯開了大舅想要攙扶的雙手,嗓子喑啞的說道,“我沒事。”對着眼前的棺木,重重的跪下了身子,頓時淚如雨下。
她好悔,她好恨,她好怕!
她重生以來,諸事皆順,幾乎就是按着她的計劃一路走下去,該得到報應的人,該下去的下去,該痛苦的痛苦,所以她驕傲了,她得意了。母親沒有懷孕,她沒有告訴她,和母親肚子中的假胎比起來,她看中的是她的母親。
既然是假懷孕,她本想施個小計,變成假落胎,讓母親看看這顏國公府中人的嘴眼,讓母親體會一下死心的滋味,她屆時可以想法子讓母親和顏易肅和離,至于母親擔心的她的婚事,她也可以随便找人嫁了去。可是現實卻是狠狠的給了她一巴掌,讓她都來不及接招。
“如歌,別這樣。”看到傷心欲絕的顏如歌,薛夢蓮的眼淚也流下來,走到顏如歌的身邊,輕輕抱住了顏如歌,姑姑在麽一個溫柔善良的女人,竟然會走的這麽早。
顏如歌一直在無聲的哭泣,此時驟然接觸到薛夢蓮的懷抱,頓時嚎啕大哭起來。“表姐,表姐,我沒有母親了。”悲切的哭讓很多人頓生不忍。
此時已經接近午時,督官(喪葬活動中掌管事務的人叫“督官”)高聲呼喊道,“出殡。”顏易肅目無表情的跟在督官身後。顏國公府的各個姨娘們也是一身缟素的跟在顏易肅的身後,臉上沒有半絲悲切之意。
出殡前會先拆孝堂,早在顏如歌哭的撕心裂肺的時候,孝堂已經被拆了大半,下人将“長眠燈”、靈牌或遺像、壽簽筒子、落氣缽子依次移到棺木的前面,“八大金剛”用蔑将棺材捆綁緊,棺材的大小頭分別用纜繩系好。
“不。”顏如歌看到母親即将下葬,高聲呼喊起來,她還不能讓她的母親下葬,她不能讓她的母親不明不白的死去。怎可以一個一屍兩命就打發了她。顏國公府的人,一個一個給她等着。
“歌兒,舅舅知道你舍不得,可是人死不能複生,讓你娘親安心的去吧。”薛修仁眼中盡是沉痛,看着顏如歌有些癫狂的模樣,在她脖頸間輕輕的一擊,顏如歌頓時倒地。
秋季的夜晚,總帶着點凄涼。月,清清冷冷,依舊高挂在黑夜之上,像一位無情的看客,看着人情冷暖。風嗚嗚的刮着,像一陣陣輕蔑的嘲笑,那樣的刺耳,那樣的悲涼。地上的落葉是它的傭附者,陣陣的譏笑那脆弱的人生。
顏如歌坐在床上,抱着膝蓋,頭埋在膝間。
睛重得擡不起來,長長的的睫羽上挂着來源不明沉重的幾滴珠水,眨了幾次,晃悠悠跌落下來,視線迷迷蒙蒙的,透過依稀水氣,映出一張表情恍恍惚惚的臉。
今日被舅舅打暈,導致的結果就是母親下葬之時自己不在她的身邊,和前世相像不已。母親彌留人際之時,她不知情,下葬之際,自己也不在場。
會不會像前世一般,所有的事情都會以另一個軌跡向它原本的方向發展下去,她的親人一個個的離她遠去,她所做的都是徒勞功?
母親的去世就讓她心痛的不能自已,若是真的和自己想象的那樣,她恐怕是沒有勇氣接受的了的。在這種消極的思想下,顏如歌更加的消極。
之後的幾天,顏如歌沒有離開房門一步,任憑繁花在門外喊破了嗓子,顏如歌也不曾理會,大舅每天派人強行送來飯菜,她也只食一點,基本上是吃多少,吐多少,幾天的時間,本來就孱弱的顏如歌,就變得越加纖弱。
她一直在想,她的母親,為什麽會去世?重生一世,她的感覺比旁人的更為細膩,她很能清楚地感覺到母親與阾音姨娘之間融洽的氣氛,難道阾音姨娘也是被陷害的?府中還有一個黑手,她一直有所察覺,卻永遠不知道是誰。
姨娘的出殡自然是沒有薛氏那般隆重,也是一張草席包了個屍體,送出府去,若是她找出阾音的屍體,會不會有什麽蛛絲馬跡?
就在薛氏下葬後的第七天晚上,遠在西涼的燕宗墨再一次出現在顏如歌的房間中。
顏如歌依舊如之前的動作,抱着膝蓋,頭埋在膝間,只不過眼淚早就哭幹了。聽到房中的聲響,擡起頭來。
看到顏如歌瘦弱的身體,燕宗墨有些顫抖的喊道,“如歌。”手摸上顏如歌的頭。顏如歌擡起頭來,因為沒有吃什麽東西,臉上的肉也少了不少,眼睛看起來格外的大。
看到燕宗墨,顏如歌本就好看不到哪裏的臉色,更為的陰沉。好幾天沒有說話,嗓子有些沙啞,“燕宗墨,你來這裏幹什麽?”頭一偏,燕宗墨的手落空。
燕宗墨臉青紅交白,有些氣急的說道,“顏如歌,你在說什麽?”她喪母,他不管政事,不遠萬裏的趕回來,只為了她有一個依靠,有一個安慰,可是聽到的卻是什麽?
顏如歌嘲諷一笑,再次重複道,“燕宗墨,你來這裏幹什麽?”看到燕宗墨有些吃驚不已的表情,心居然有些刺痛起來,她不知道,已經麻木的心怎麽還會疼痛。
燕宗墨欣喜的表情收斂,“如歌,你可知你在說什麽?”她的一句話,就相當于撇清了他們之間所有的關系,他不相信。他不相信那一夜的溫存只是黃粱一夢。
顏如歌當然知道自己在說什麽,母親已死,燕宗墨對他再也沒有利用的價值了,看着窗外的明月,按捺心中的疼痛,“燕宗墨,我從來不曾喜歡過你,那一夜,就報答我對你的偏幫之情。我們之間并無別的關系。”燕宗墨這麽驕傲的男人,心底都是執拗,若不是自己說的話能刺激他,想來他還是會糾纏不清的,“世子,夜寒風大,請回吧。”
“如歌。”燕宗墨神色不明,眼底漸漸浮上一層冰霜,執拗的說道,“剛剛的,我什麽都沒有聽見。”
作者有話要說: 猜吧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