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伺花巫女
到底是重傷在身,落地時觸及傷口身形有些不穩,裹着狼皮的肋間也隐隐可見有血跡滲出,他咬了咬牙,以劍支着地不讓自己倒下。殺得一個,便算一個。
叮鈴,叮鈴。
清晰的傳來那熟悉的腕間鈴铛銀飾的清脆聲響,白鳳羽莫名的心中一定,是她回來了。
“果然,果然是她!”拜月崖中有人傳出驚惶的呼救:“燭雲長老,我們還是撤吧……她,她是怪物啊!”
“閉嘴!”為首的滄桑老婦眉目一冷,從袖口拔出一把彎刀,看也不看的就紮進那跪倒在她跟前死死拉住衣角的巫衆胸口。
那人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僵硬的身體倒下,臨死前仍是面色驚恐。
燭雲長老一臉嫌惡的将屍體踢到一邊,“沒用的東西!”轉身看向巫衆:“誰敢退怯!就是這種下場!聽從命令殺死刺客将伺花巫女迦靈帶回,巫姑重重有賞!”
衆巫衆忙磕頭道是,不敢再違背命令。
迦靈看也不看巫衆一眼,徑直走到白鳳羽面前,看着他雖面色蒼白大口喘氣,卻仍是目光凜然不肯倒下,冷冷譏诮道:“還沒死?算你命大。”
她轉過身,拔出那柄別在腰間的長彎刀,銳利的刀鋒比這蒼茫的雪野還要刺目上三分,刀柄上是妖嬈的月優昙的花紋,透着詭異和不詳。
她右手撫上刀鋒,微一用力,殷紅的血順着刀鋒流下,滲紅了腳底下的雪地,雪膚紅唇,迦靈冷冷看着對面的巫衆勾起一抹殘忍的笑意,紅裙黑發在風雪中飛揚,像從雪地中走來勾人性命的羅剎妖精。
為首的老人上前厲聲道:“迦靈巫女,你怎可叛教攜刺客出逃!你若趕緊殺了身旁的刺客随我回崖請罪,巫姑大人身為你的母親,定會念在你年幼不懂事上寬恕你,眼下,眼下你還是執迷不悟麽!”
“羅嗦。”斜睨了對方一眼,迦靈只是不耐煩的應了兩個字,轉瞬就已出手,那鋒利的刀刃劃開燭雲長老的脖頸,帶着幾分慵懶和漫不經心。
好快的身手!好快的刀法!白鳳羽心中大駭,他已凜然潇灑的快劍成名于江湖,可是方才,他卻連少女怎麽出手的都不知道!那鬼魅的身形,僅僅在視線中留下一個殘影。
一種無力與錯愕湧上心頭,就憑剛才那一招,不要說現在,就是他傷痊愈了,只怕也不是這個少女的對手。
拜月崖中,還藏着多少秘密?
迦靈方才出手,卻只是在燭雲長老脖頸上劃了條恰可流血的口子,并不是致命傷,可才沒過多久,就見她痛苦□癱到在地上,身體死死蜷成一團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小……竟是漸漸化了。
直到最後,那雪地裏只剩下灰色的衣物,還有一灘黑水。
拜月崖雖然擅長毒蠱巫術之流,可也何嘗見過如此恐怖的情景,巫衆中有幾個膽小的已發出尖叫,為首的已死,慌亂中的衆人只顧得逃命,紛紛四散逃去。
“救命!是她的血,她的血有劇毒!”
“怪物!是怪物!快走!”
迦靈冷冷看着四處逃竄得拜月崖巫衆,眉間聚起一層陰暗的煞氣,她冷冷一笑,帶着幾分輕蔑道:“不要逃,反正……你們也躲不掉。”
她從袖口拿出一個小巧的竹制圓筒,掀開蓋子,從裏面翩翩飛出幾只手掌大小透明翅翼的蝴蝶,透明翅翼上黑色的花紋歪歪扭扭,仔細一看竟是骷髅頭的形狀。
察覺到了白鳳羽驚異的目光,少女淡淡道:“這是我養的噬骨蝶,聽話的很,他們是一個也逃不掉的。”
噬骨蝶。它能吞了你的骨,更能要了你的命。
迦靈輕揚衣袖,只見得那蝴蝶優雅卻迅速的掠過眼前,死死扶在巫衆的脖頸間,陡然間嗡聲四起,時不時傳來破體聲,滿地哀嚎。
這些巫衆都不是泛泛之輩,可眼下卻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只能任人宰割。
迦靈只是平靜的看着他們的慘狀,她赤足踏在冰原上也不覺得冷,足間的鈴铛随着她的步子叮鈴做響。
空曠雪地上的屍體漸漸的化了,風雪呼嘯不停,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白鳳羽陰晴不定的看着眼前的少女,只覺得風雪吹的身上冰涼。迦靈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不悅的看着白鳳羽:“愣着幹什麽?這地方被發現了不安全,我們要趕快離開。”
白鳳羽看着她,也不知在想什麽:“你果真是拜月崖的人……拜月崖的伺花巫女迦靈?”
少女沉默,算是默認。
“你為什麽殺自己人?”白鳳羽皺了皺眉還是不解,他事先也了解過,拜月崖身份最尊貴的是巫主和巫相,一個執掌教義一個協理教務,其次是巫姑和長老,還有負責守護聖花月優昙得伺花聖女,這少女身份尊貴,可她卻執意帶着身為刺客的自己逃出來,而且方才那燭雲長老看着她的眼神,沒有敬意,分明是厭惡和害怕的。
迦靈還是不答,兩人就這麽沉默着在雪地上走了許久,她突然沒頭沒腦冒出一句話,又像是在自言自語:“我在拜月崖中,和他們說的話加起來也沒有和你說的多,所以即便你知道了我的身份,我也不會殺你。”
白鳳羽一愣,待他回過神來,那少女已經走遠。
兩人又在瑤玉雪山裏呆了幾日,一路走走停停,肆虐的風雪掩蓋了腳步行蹤,途中也遇到過幾次拜月崖的殺手襲擊,但因有迦靈在而贏的異常輕松。
這日兩人跋涉累了,尋了個新洞口休息,有了迦靈身上的拜月崖丹藥,幾日下來白鳳羽也好了七七八八,只不過他的性子本就孤傲冷淡,少女也是喜怒難測,兩人常常大半日都在沉默,連一句多話也不曾相談。
迦靈從洞外抓了一只雪鷹,正扯下羽毛仔細清理,白鳳羽在洞中央支起火架,雖然無言卻有微妙的默契。
迦靈支起下巴,突然想到了什麽,拿起一根木枝戳了戳一旁閉目養神的白鳳羽:“喂,你已經知道我叫迦靈了,那你呢?你叫什麽名字?總不至于讓我一直稱呼你為帶面具的吧?”
白鳳羽睜開眼,對上了少女澄澈中藏着不滿的眸子,把頭別到一邊:“白鳳羽。”
“白鳳羽?鳳凰的鳳?”迦靈今日或許是心情好,難得的微微一笑。
“嗯。”白鳳羽懶得和她多話,有些不耐的應着,又閉上眼睛。
片刻後他重新睜開,發現少女正托着腮炯炯有神的盯着自己,白鳳羽莫名其妙之餘感到有些難堪,清了清嗓子冷冷道:“你盯着我看做什麽?”
“你幹嘛老帶面具?”正想着,迦靈就不由脫口而出。
“不關你事。”他習慣性的不與她對視,把頭別向一邊。
迦靈不依不饒的靠過來,聲音中藏着笑意:“讓我猜一猜,你長的很醜?莫非是毀容了?”
白鳳羽轉過身去,依舊沒理她。
“拜月崖的死士殺手有時也會帶面具的,就算你帶了面具和他們混到一塊兒,我也能很快認出你。”迦靈得意的揚了揚下巴,小巧的鼻尖皺起,似乎是在等着白鳳羽耐不住好奇轉身問她。
等了半天,白鳳羽還是一聲不吭,迦靈惱羞成怒,以前在拜月崖名義上是尊貴的伺花巫女,卻從沒有人願意理她,這次難得有個好心情找個人說說話,這人卻這般冷情。
她冷哼一聲,眉間籠罩一層詭異的煞氣,看着面前那個白色背影,右手按上了腰間的那把彎刀。既然你也這麽厭惡我,那我便殺了你算了。
她正在心中惱怒猶豫,想甩袖離去的瞬間,對方卻驟然轉過身來:“為什麽?”
“……什麽?”
“到底為什麽救我,以前來拜月崖探查的中原俠客那麽多,為什麽你偏偏選擇是我?”
迦靈一愣,沉默了好久才慢慢道:“我不知道。我知道從一開始你就不喜歡我,但是,你的眼睛卻沒有厭惡和畏懼……從第一眼我就知道你和他們不同,即便後來你看我殺了人,你也只是戒備疏遠,目光從從未有過害怕。”
她垂下眸子,聲音越說越輕:“你的眼裏對我從來不會有驚恐或厭惡,或許這就是我選擇是你的原因吧。”
白鳳羽沉默片刻:“你救了我兩次,想要我的命更是輕而易舉,有什麽好怕的?橫豎這幾天我都供你差遣便是,我答應過你,會帶你到中原。”
“……好。”迦靈慢吞吞應了一聲。
她突然又湊到跟前,兩眼亮閃閃的看着他:“把面具摘下,讓我瞧瞧。”
白鳳羽被她毫無遮掩的好奇目光盯的毛骨悚然,他咳了一聲,斬釘截鐵的拒絕:“不行。”
迦靈的倔性子上來誰也擋不住,她皺起眉頭嚴肅道:“偏不。”伸手就要碰到他的面具。
白鳳羽有些惱怒,正欲起身拂袖而去,卻被少女的一記冷哼定住了神:“你不怕我生氣對你下蠱?”
趁着白鳳羽愣神的片刻,迦靈手一轉拿下了他的面具。
該怎麽形容這張臉呢?迦靈以月優昙的聖義起誓,她從沒見過長的這麽好看的人,眉如畫中所繪新月,眸子冷冽似清泉,蒼白俊秀的臉龐染上了一層薄紅,唇緊緊抿起,雖是男子,卻有一種奇異的豔麗。
“原來你長的這麽好看啊……”迦靈正怔怔出身,不由脫口而出。
“比拜月崖的巫主大人還要好看!”在幾年前的拜月祭祀中,迦靈曾遠遠的看到過那個被巫衆敬如天神的巫主,白袍飛揚豐神如玉,是拜月崖中的神話,可迦靈此刻卻确信,在巫衆中的傳言都是錯的,眼前的白鳳羽才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
“看夠了沒有!”白鳳羽冷哼中略有惱怒,他何曾被一個女子這般大膽打量過,素來風雨厮殺面色不改的鳳凰公子此刻臉漲的通紅。
他板着臉,從迦靈手中奪過面具重新帶上,也不知聽她是嘟囔了一聲“小氣”還是什麽,故做鎮定的拿起長劍,扔下一句“我出去打些獵物”,便逃也似的出了洞口。
作者有話要說: 歡迎大家拍磚呀拍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