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意外和明天
我愛你,??再見50意外和明天
關于許瑤光的眼疾,??其實陸曼寧問過好多次,可是許瑤光始終不溫不火的和她打着太極。今天若不是龔正造訪,??陸曼寧也是要去找他或者董千睿問個清楚的
半個小時後,??龔正也接到了一個緊急的電話,匆匆告辭。
而留在客廳裏的陸曼寧,??卻內心久久不能平靜
原來,??在過去的十年間,不僅僅是她在經歷浮浮沉沉,許瑤光也是經歷了大起大落,甚至可以說是從人生巅峰跌落谷底。
龔正說。
“具體我也不是特別清楚。其實,許瑤光創的第一支香水獲獎之後,就開始在h公司挂職。學生身份擔任要職的本來就不多,??何況許瑤光還是個亞裔,自然壓力很大。天知道他是怎麽一邊工作一邊完成博士學位的。”
說到這裏,??龔正嘆了口氣。
“大概是在兩年前,那時候許瑤光還在準備博士畢業論文。同時又在實驗室裏奮戰了幾個晝夜。他那個性格你懂,一個課題鑽研不出來,總也寝食難安。所以,??那時候加班熬夜的情況實在不在少數。那一次,又恰逢周末,實驗室裏就他一個人。等到星期一,??同學們回到實驗室,??發現許瑤光已經在地板上躺了一天一夜。萬幸的是,??人總算救回來了。只是在清醒之後沒過多久,眼睛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龔正說話的聲音很低,努力保持着平穩的幅度,可陸曼寧的心仍是被紮得劇痛。尤其是當龔正提到了許瑤光失明後的經歷。
“你知道麽,當時我還飛去醫院看過他。剛做完手術,他還是能看到我的。連醫生都說,應該會很快恢複。誰知,法國那麽多庸醫。我到很久以後才了解到,許瑤光這個程度的視力,已經到了失明的範疇。
“那時候,我已經畢業回國工作,根本就沒有想到他的眼睛會惡化的那麽快、那麽嚴重。我只知道,許老師與何老師都曾去英國陪了他将近一年。幾個月後,我再出差的機會去康複醫院看他。站在他身前,他都已經看不到我”
龔正再堅忍,到了此時也有些痛心疾首。陸曼寧懂那感覺,事實上第一次與許瑤光重逢的時候,她的心就像被人用雙手生生撕碎,到現在還能真實的體會到。
“到底是什麽病醫生說還有沒有康複的可能”
陸曼寧也在強忍,可是她控制不住十指摳進龔正的胳膊。
龔正嘆着氣,任由她抓着。
Advertisement
“聽說,視覺神經已經萎縮,喪失的視力,已經不能再恢複,最現實的辦法是保護好殘存視力。至于是什麽病法語的叫法我記不大清,可能像是類似腦溢血的病,但據說該是外傷導致的。”
陸曼寧趕緊問,到底是什麽外傷。
龔正摸着下巴蹙眉。
“據說是在去英國前發生過車禍,頭部受過劇烈撞擊。但是,當時的傷并沒有太過嚴重,幾個星期後就康複了,也沒有耽誤去英國。哪知那病竈會拖好多年才發作。”
“去英國前高三那年暑假”陸曼寧幾乎是在驚叫。
而龔正顯然沒有聽出陸曼寧疑問句裏的三個感嘆號。他似乎正努力的回憶着,默默颔首。
“對,當時我還和董千睿一起去醫院看他。是在離我們學校很近的那條百泉路上發生的事故。啊,對了。我想起來了,就是我們大家拿到大學錄取通知書的那一天。”
陸曼寧的腦中“嗡”的一下炸開,有一個可怕的事實好像一道陳年巨疤正被血淋淋的揭開。
她勉強讓自己的聲音保持着鎮定。
“那時候大家都已經畢業了,許瑤光有沒有告訴你,他為什麽去那裏”
龔正搖了搖頭。“好像只說是路過。”
話題沒有再延伸下去,龔正的手機就響了。
像他們這種大忙人,工作日能抽出時間來,确實不易,陸曼寧能夠理解,匆匆關上房門的那一刻,雙腳卻已經酸軟。
這麽多年來,盡管陸曼寧一再的掙紮。可有些事,即便她不去想,卻往往都指向了那個她最害怕的方向。
父親的、母親的,現在輪到了許瑤光
她坐在沙發上良久,一遍遍在腦中循環着龔正剛才說的每一個字。
遙遠的記憶被喚醒
十年前,百泉路上,那劃破天際的巨響,“轟”的一聲在陸曼寧的記憶深處炸開。
那是一個淋漓的暴雨的夏日午後,伴随着巨響聲,那聲長長的剎車聲竟也仿佛讓空氣瞬間凝固。
緊接着是人們呼救的聲音,120警笛的聲音,所有嘈雜的聲音從四面八方而來
可那時的陸曼寧,卻被黃怡然帶離舒華中學對面的街心公園,正沿着百泉路一步步往前。
将自己沉浸在狹隘的失落當中的她,仿佛什麽也沒有聽到。
她甚至絲毫都沒有想過,要回過頭去看一眼,一次也沒有。
不必用力想,答案便呼之欲出。
心髒無法抑制的疼痛,好像被命運的雙手狠狠擰扯撕裂
腦海裏,有一個聲音正不斷的質問她。
一聲大過一聲,一聲比一聲更充滿憤怒與職責。
為什麽不回頭
為什麽不多等一會兒
為什麽那麽自私,只看得到自己,卻看不到別人
為什麽
時間仿佛靜止,又仿佛度秒如年。
陸曼寧望着牆上的時鐘,滴滴答答的遵循着命中注定的軌跡,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無能為力。
心中湧出五味雜陳,有愧疚、有後悔、有怯懦、有自責
亦如母親去世的那一天,所有可怕的想法将她包圍。
可那時候,她還有許瑤光。許瑤光說,路再難走,還有他陪在她身邊。
而現在呢現在的她,要如何自處現在的她,要如何讓自己再坦然的面對他
原來,所有的罪魁禍首,都是她
是她陸曼寧
良久後,陸曼寧讓自己從沙發上站起來,一步步向二樓踏去。
她不知道自己是哪兒來的力氣,可是,該面對的總要面對
二樓只有三個房間,陸曼寧卻覺得格外漫長。
可就在她艱難的往二樓書房走去的時候,走廊盡頭竟傳來一聲巨大的
“嘭”
陸曼寧一陣心慌,顧不得思考,下一秒便沖了過去。
果然,那高大的身影半跪在地板上,像是掙紮着站不起來。
許瑤光摔倒了
陸曼寧疾步跑去攬住許瑤光的胳膊。
“怎麽了怎麽了”
焦急的語氣,完全蓋過了她之前怯懦的心。
許瑤光一聽到陸曼寧的聲音,便反手緊拽住陸曼寧的胳膊。
“陸曼寧”
他緊張的喚着她的名字,盲眼震顫閃爍,每一個呼吸都透着慌張,全不像他平時淡然的模樣。
陸曼寧也急了,趕緊用肩膀将身旁高大的男人頂了起來。
盡管借着陸曼寧身上的力道,可許瑤光站直的過程認識踉跄着不穩。
陸曼寧只急着低頭去看他似乎正微顫的右腳,卻并沒有留意到,那雙摟着她肩膀的大手,左手依然溫熱有力,而右手卻是不着一力居然也是綿軟的。
“許瑤光,你怎麽樣有沒有傷到哪兒腳踝受傷的地方,又疼了嗎”
陸曼寧一邊俯身去查看他的腳踝,一邊擔心的問。
許是聽到陸曼寧的聲音,安心了許多,許瑤光慌張的神色收斂了不少,抿着嘴角輕輕地搖了搖頭。
陸曼寧則又問。
“那我扶你去坐一下,回卧室,還是回書房”
許瑤光沉吟了片刻。
“陸曼寧,我的右腳好像出問題了。”
在離芳華路88號最近的一家三甲醫院,陸曼寧帶着許瑤光,将檢查做了個遍,骨科大夫居然一點也檢查不出許瑤光的右腳有任何問題。
陸曼寧陪在許瑤光的身旁,臉色比許瑤光來得焦急百倍。
“醫生,麻煩您再好好檢查一下。我男朋友前兩個星期曾扭傷過右腳踝,當時因為工作忙沒有及時就醫,該不會是扭傷留下的後遺症吧”
看陸曼寧神色懇切,醫生有将手中檢查報告又仔細看了一遍,搖了搖頭。
“從我現在手中的檢查報告來說,我認為應該不是許先生腿的問題。或者你們再去做個脊柱的核磁共振。有時候脊椎變形,或者壓迫突出,也能導致一側下肢麻痹的現象。”
陸曼寧連忙點頭說好。
而久未說話,好像睡着了似的許瑤光,卻在這時候終于動了。仿佛是需要鼓足莫大的勇氣,他才向醫生的方向側去一邊耳朵,一邊默默的摸着仍有些麻木的右手,一邊認真的問。
“醫生,我曾患有外傷性硬膜下血腫,引流手術後康複将近兩年。當時醫生說,複發可能性極小。但是,我想咨詢一下,萬一真的複發,會否引起像今天這樣的肢體麻木,甚至癱瘓”
陸曼寧的腦中“嗡”的一聲。
“複發”“麻木”“癱瘓”
這這些都是什麽
可是不等她細想,許瑤光已經被當即帶去了神經外科。
緊接着又是一連串的檢查,顱腦ct,可磁共振,心電圖
顱腦照影的片子被醫生放在觀片燈上,清晰可見,就連陸曼寧這個完全不懂醫的門外漢,都能看出許瑤光的大腦裏竟然被一條巨大的異物蓋住,竟仿佛小半邊盔甲覆蓋在頭骨裏。
雖然,許瑤光眼前一片模糊,可這次就他都有些把持不住,一雙緊抓着盲杖的大手,指節泛白,眉心糾結的一團幾乎化也化不開。
醫生低頭将幾張檢查報告看過,便拿出了紙筆,在住院單上“嘩嘩”寫出字來。
“趕緊手術吧。”
回家的路上,許瑤光沒有再說話。
不知是因為心事重重,還是右腿仍有些麻,盡管始終被陸曼寧小心的攙扶着,許瑤光仍是被絆了好幾次。
陸曼寧的心也亂成一團麻,幾個小時前,她才剛從龔正那裏挖來關于許瑤光病情的一星半點。還沒完全消化,卻已經在短短時間裏看到了最可怕的事實。那診斷報告猶如一把手術刀,竟全部将那鮮血淋漓的傷口剖了開來。
一時間,大腦裏充斥了太多信息,陸曼寧覺得自己根本無法思考。她甚至都不知該如何去安慰身為當事人的許瑤光。
當兩人回到芳華路88號,走上二樓的時候,許瑤光最後一次在轉角踉跄了一步。
陸曼寧拼命吸着鼻子,轉頭去看許瑤光。
“你累了,要不先睡一覺住院的行禮,我一會兒來整理。”
許瑤光竟像是沒聽到,臉色漠然的扶着牆角,一步一步朝書房的方向挪。
陸曼寧看過去,都宛若能看見他肩膀上那座無形的大山壓得他直不起腰來。
她努力咽下喉間的苦澀,強忍着,伸手輕輕拽了下許瑤光的衣袖,低聲喚。
“許瑤光”
許瑤光這才腳下一頓,好似剛從夢中清醒,朝陸曼寧晃了晃漆黑的眸子。
“哦”竟完全沒聽到她剛才的話嗎
陸曼寧又努力穩住嗓音,溫柔的勸。
“我幫你先沖個熱水澡,然後躺下歇一歇。”
許瑤光這才聽懂,輕應了一聲。
“不用了。我還不累。想先去書房查點資料。”
“我陪你。”
陸曼寧鼻子酸得難受,将許瑤光扶到書桌後坐下的時候,許瑤光仍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指尖摩挲着桌面上的筆記本電話,卻不知道掀開。
陸曼寧實在忍不住了。她拼命眨着眼睛,想把幾欲奪眶而出的眼淚含回去,動作卻慌亂。
“許瑤光,你口渴嗎我去給你倒杯水。”
可轉過身卻是走不了,右手被身後那人有力的左手緊緊攢在手心,仿佛要融入他的骨頭,生疼。
而那大手的主人,也是一臉慌亂,原本無神的雙眸都瞪得碩大,眼圈亦微紅。
陸曼寧看的一陣揪心,剛想出聲勸慰,卻發現那大手已經松開了。
此時的許瑤光,居然還能在嘴角上抖出一絲微笑。
“沒事,不用麻煩了。”
說着,他伸手在桌子上來回摸了摸,複才擡頭轉去陸曼寧的方向。
“病理報告,還在你這兒嗎”
陸曼寧趕緊将病歷本翻出來,交到許瑤光的手上。
病理報告一拿到手,許瑤光便湊去臺燈下細看,纖長的睫毛掃過半張紙,又去找助視器,最終還是不得不放棄。醫院打印機的油印太淡了。他一點點也看不見
指尖仍在那紙上猶豫,很久後,才拿起來朝陸曼寧的方向遞了遞,硬扯出的笑容裏飽含深沉的苦。
“能不能,幫我再讀一遍”
患者頭部外傷史十年,于兩年前患慢性硬膜下血腫,施顱骨鑽孔沖洗閉式引流術,術後并發視神經萎縮,視力障礙,伴頻繁頭痛、眩暈、嘔吐等症狀。右下肢偶感乏力,時有麻木感20天。右上肢感乏力麻木一次。左側上、下肢體肌力iv級,右側上肢體肌力v級,右側下肢體肌力iii級,四肢肌張力正常,雙側巴彬斯基征陰性。頭顱ct檢查示:左側額颞頂枕硬膜下囊性占位,周圍可見蛋殼樣鈣化,左側腦室受壓向右側移位,中線明顯右移;骨窗可見環形高密度影,ct值接近骨質
陸曼寧一字一句的讀着,只有天知道她是怎麽做到的。
可當她讀到最後一行診斷結果及建議的時候,眼淚卻再也止不住,狠狠地砸在了那一行字上。
建議骨瓣開顱清除血腫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