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風雨中最想依靠的人
我愛你,??再見41風雨中最想依靠的人
陸曼寧被許瑤光抱住之後,??周圍的救援人員和醫護人員便一擁而上。
所有人都簇擁着他們,想将他們及時送到安全地帶。
有些救援人員,??看許瑤光的眼睛不方便,??還伸出手,想要接過陸曼寧的身子
可這時候,??陸曼寧卻劇烈的顫抖起來。她将自己縮成一團,??緊緊的萎在許瑤光的大衣裏,甚至不敢朝外看一眼。
天已經黑了,此時的許瑤光根本看不見她驚恐萬狀的眼神,只覺得她緊抓着自己的胳膊,渾身充滿了驚恐。
他聽到她努力壓抑的呼吸,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在他頸間悄聲說。
“許瑤光,不要放手。”
許瑤光絲毫沒有猶豫的點頭。
“好,??再也不放。”
說完,他一挺身,便站了起來,一步步随着身邊人的指引慢慢向前。
而陸曼寧則被他牢牢的抱在懷中,??像護着一只受傷的小鳥,又像捧着一顆珍貴的寶石
大概是剛剛經歷了喪母之痛,又連續兩天沒有休息,??加之在天臺上受了風寒,??陸曼寧開始高燒不止。
胡君秋很快安排了內科醫生協助診療,??此時的陸曼寧扁桃體重度炎症,白血球超标到小人。
他們給陸曼寧挂號開藥,可直到手背上紮上針管,陸曼寧都沒有從許瑤光身上下來。
其實,從陸曼寧經受不住于婉蓉過世而昏厥後到現在,她就沒有掉過一滴眼淚。從天臺上下來之後,她甚至都沒有講過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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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她,不哭也不鬧,讓人覺得,她仿佛一點也感覺不到周遭所有人都正在為她忙碌。
可是,只要一有人接近,她便渾身顫抖不止,像是想把自己更深處藏,藏到往許瑤光的骨頭裏,更別說試圖把她從許瑤光身上抱下來了。
衆人沒有辦法只能任由陸曼寧躲在許瑤光懷裏,勉強完成診治。
幸而,她還算聽許瑤光的話
許瑤光說。“陸曼寧,乖,你發燒了,讓醫生給你量個體溫。”
陸曼寧像是完全沒有聽到,卻在護士要将溫度計放入口中的時候,抗拒的別過頭去。
就連胡君秋接過溫度計,遞過來的時候,陸曼寧也只是猶豫了一下,便又将臉貼在許瑤光的肩膀上。
許瑤光只得輕嘆了口氣,用一只手牢牢的環住陸曼寧的身子,另一只手攤開在胡君秋面前。
“給我吧,我試試。”
醫院的燈火通明猶如白晝,若在平時,許瑤光湊過來便能分辨出那星星點點的紅色,是陸曼寧的嘴唇。可今天,只有一片霧蒙蒙的白。許瑤光心疼得暗自嘆息,那是怎樣一張毫無血色的臉。
他的指尖微涼,一點點順着她的臉頰摸到她的唇畔,然後,小心翼翼的将帶着溫度計的指尖翹開她的貝齒。
許瑤光小聲勸。“陸曼寧,把嘴張開。乖,不要用力,輕輕的含着。”
直到感到那唇齒間滾燙的舌頭壓住了溫度計,許瑤光才擡起頭,茫然的向身前的胡君秋确認。
“放好了嗎”
打點滴的時候,那滾燙的小手被許瑤光托在掌心,才能順利的讓護士紮下針管。
陸曼寧乖巧的沒有任何掙紮,可許瑤光的心底卻更疼了
點滴挂了兩個多小時,許瑤光就這樣抱着陸曼寧的身子坐了兩個多小時。
期間胡君秋曾問過許瑤光。
“要不要我給她開一只鎮定,你也能休息一下”
許瑤光反倒低頭輕聲問懷裏的陸曼寧。
“你累不累要不要睡一會兒”
他看不到懷中的人是點頭還是搖頭,只覺得胸膛被左右蹭了蹭。
他又問。
“餓不餓我叫阿峰幫你去買點吃的想吃什麽粥好不好鹹的還是甜的”
胸膛上又被那滾燙的小臉左右蹭了蹭。
他再次嘆氣,卻不敢嘆的太重,慢慢的把那口氣舒出來,最後問。
“還冷嗎”
懷中人終于猶豫了片刻,然後沒有再把小臉蹭過來,只是将許瑤光的身子抱得更緊,第一次開口說。
“許瑤光,我想回家。”
那聲音沙啞破碎,像是一下子就能劃破人的心。
許瑤光忍不住一把摟住陸曼寧伶仃的身子,将堅毅的下巴抵在陸曼寧那灼人的額頭上。
“好,陸曼寧。我們回家。”
此時,已經走到輸液室門口的胡君秋,則回過頭來,也禁不住嘆出一口氣。
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那一嘆竟是五味雜陳
輸液結束之後,陸曼寧便被許瑤光帶回了家,仍是全程被許瑤光抱在懷裏。
甚至在車上,兩人都嚴絲合縫,沒有分開。
陸曼寧租住的地方,是老式公寓樓,到處年久失修,許瑤光雖然曾來過一次,可走起來仍是十分不方便。
陳偉峰從旁為他引路,他也走得磕磕絆絆。
終于進得房間,按下頂燈,那昏暗的燈光,根本無法幫到他。還是只得勞煩陳偉峰,将他們引到了卧室。
許瑤光抱着陸曼寧坐在床邊,沒敢輕易放手。
他問。
“陸曼寧,我們到家了。你要不要到床上去睡”
陸曼寧竟是沒有反應,許瑤光很想湊近去看陸曼寧的眼睛,卻發現自己的眼睛只有一片破碎的昏暗。
他只得輕聲詢問一旁的陳偉峰。
“睡着了”
聽到陳偉峰低聲應着,許瑤光不覺再次嘆息。這一天,許瑤光幾乎要以為,自己會将一輩子的嘆息都用光了。
然後,他蹬掉鞋子,抱着陸曼寧一點點挪到床頭,摸索着将棉被展開,蓋在了自己和陸曼寧的身上。
陳偉峰問。
“師兄,你這樣熱不熱要不要幫你把大衣脫了”
許瑤光搖頭。
“不用了。她冷。等她不發冷了,我再脫也不遲。”
想了想,許瑤光又擡起頭。
“阿峰,今天辛苦你了,明天你還有最後一門考試,早點回去吧。”
聽出陳偉峰的猶豫,許瑤光又笑。
“我們只是睡覺而已,不用人幫忙也沒問題。這兩天的事,耽誤你複習了,不能再耽誤你休息。對了,英國那邊我基本打點好了,你在這邊的考試成績,不會太有影響,不用擔心,放松應考。”
陳偉峰走後,屋子裏變得異常寧靜。
許瑤光總覺得不真實,陸曼寧太安靜了,這讓他總有些惴惴不安
果然,正當始終懷抱陸曼寧的許瑤光,他自己也疲累的打起瞌睡,懷中人卻喃喃低泣起來。
一聲聲,嘤嘤嘤嘤
許瑤光一個激靈醒過來,并不敢大聲,只努力的湊過耳朵去聽,小心問。
“陸曼寧”
陸曼寧沒有應他,只啐泣聲更濃,合着模糊的夢呓,慘淡的喚着“媽媽”。
許瑤光胸口的襯衫頓時被淋濕一片,那鹹澀的淚水透過肌膚一滴滴墜在他的心尖,讓他的心尖也被那眼淚辣的疼。
許瑤光無法抑制的将陸曼寧那柔軟無骨,又燙得吓人的身子揉入懷中。
“陸曼寧,別怕,有我在,別怕”
他一遍遍的輕聲勸慰着,懷中人似乎聽到了,夢呓漸漸消失。
可低喘漸起,慢慢形成一陣陣輕咳,緊接着幹嘔驟來,懷中人身子驀地一僵。
許瑤光只覺得懷中忽輕,耳邊便傳來“哇”的一聲,滿滿腥酸的胃液的氣味便淋了一身。
許瑤光來不及思考,趕緊坐直身體,去摸陸曼寧的小臉,用大手去捧她口中的嘔吐殘留物,又輕拍她背脊,幫她順氣,直到她全數吐出來。
吐到最後,陸曼寧渾身沒了力氣,身子一軟,便自己翻倒在床上,無意識的低喘。
“媽,我疼我口渴。”
許瑤光急忙摸索着下床,他記得陳偉峰臨走前好像留了一瓶礦泉水在床邊。伸手順着床沿一點點摸到床頭櫃,碰到了相冊還有幾個瓶瓶罐罐,終于找到了那個礦泉水瓶,卻是冷的。
許瑤光蹙起眉頭,舉着雙手一步步向前,摸到塗料斑駁的牆壁,順着記憶的方向,沿着牆角一點點向廚房的方向走去。
索性陸曼寧租住的屋子很小,許瑤光雖然動作慢,也很快找到了廚房。他記得上次來,曾摸到過一個老式的暖水壺。
碰了滿手油污之後,許瑤光終于找到那只還有半桶水的暖水壺,卻又擔心不新鮮,複去折騰着接新水,重燒一壺,一路踢碎、帶倒的物件無數
許瑤光聽着身邊的零零落落,也無能為力。他只能咬着牙,将燒好的熱水與礦泉水兌出一杯溫水來,慢慢又沿着牆角摸回卧室
回去的路,好走許多,因為陸曼寧一直在床上輕咳着。
許瑤光捧起陸曼寧的小臉,一點點喂她喝水,聽她咳嗽聲漸輕,呼吸聲似乎也開始平穩,這才将将放下心來。
這時候,才又想起身上的污穢,低頭一聞,自己也差點暈倒。
許瑤光趕緊将大衣褪去,又不放心的來回在陸曼寧身上摸索。還好陸曼寧的身上倒是沒有髒東西。床上卻摸到有一點,可是他找不到這屋子裏的其他東西,只得将脫去的大衣卷成團,把那點穢物用自己的大衣擦了擦。再去摸地板,将地板上的殘留物也收拾了一邊
折騰了大半天,許瑤光将大衣扔在廚房的垃圾桶邊,用清水反複将手沖淨,再次回到卧室。
這一次,他比前兩次的動作都快了許多。
床頭那盞臺燈,有隐隐的亮指引着。
有光的地方就有陸曼寧
膝蓋碰到床沿,許瑤光慢慢坐在床頭,指尖輕輕拂過陸曼寧的身子,仔細将棉被掩在她身上。又去摸她額頭,仍是燙的。明天,還是要帶她去挂水。若她不想去,或者請個私人醫生過來
這時候,床上的陸曼寧翻了個身,小手碰到許瑤光的身子,便一把抓住,像一只蝦米似的蜷縮着貼過來。
這一次,她沒有喚“媽媽”,她說。
“許瑤光,別走,我冷。”
許瑤光輕輕用大手攬住陸曼寧的柔軟的身子,一晚都沒有放手
次日清晨,陸曼寧從劇烈的頭痛中醒來,渾身肌肉酸痛讓她翻身都困難。
一睜眼睛,那從窗簾細縫中射出的陽光,竟也讓雙眼生生的疼。
她禁不住呻吟出聲,緊接着又是一陣咳嗽
這時候,一雙大手迅速攀了過來,竟熟門熟路的找到了她的臉頰,又拂上她的額頭。
“怎麽了想喝水嗎”
那聲音略帶沙啞,可低沉依舊、性感依舊,那容顏也憔悴了幾分,但俊美依舊、動人依舊。
陸曼寧忽然想哭,這一天竟是在此刻來臨,陪在她身邊的,終于變成了這個人,這個她一直以為是不可能的人。
然而,世事變遷,這樣一個美好的人,怎可以成為她的
她不敢、她害怕、她惴惴不安
心思百轉,陸曼寧張了張嘴,竟沒發出聲音。
而許瑤光則完全沒有發現,茫然的眼神在半空中飄過,他只當陸曼寧還在夢呓。
然後,許瑤光轉身去摸床頭櫃上的水杯,指尖将将碰到,卻翻到在地。杯子在床沿上緩沖了一下,沒有碎,在地板上咕嚕嚕滾了很遠。許瑤光沿着水漬摸了半天,終是落得一無所獲。
許瑤光忍不住輕輕嘆出一口氣,展開雙臂探到牆角,又順着牆角一點點蹭到廚房,重新倒了一杯新的挪回來。雖然動作慢,卻并沒有遇到太大的困難,因為這路線,在一整晚裏,他已經往複了許多次。
最後,許瑤光用膝蓋蹭着床沿,重新捱到陸曼寧的身邊。
他的大手順着她的手臂,一直摸到肩膀,單手輕輕将她的身子扶起靠在他的肩頭。又用肩膀頂着她的身子,而空出來的一只手,則去摸她的臉頰。同時,許瑤光将一雙漆黑的眼睛湊得很近,仔細觀察了半晌,那溫暖的指腹才終于輕輕點在她的嘴唇上。而把另一只拿着水杯的手也慢慢湊過來,雙手配合着把水杯送到陸曼寧的唇邊。
許瑤光溫柔的說。
“乖,喝口水。”
雖然,耗費的時間并沒有很長,可單單一個平常人做起來如此簡單的動作,對許瑤光來說竟是如此艱難。陸曼寧的心早就揪得生疼。
而此時的許瑤光,整個人都将陸曼寧團團環住,好像一個真正的港灣。
陸曼寧忽然不舍得出聲去叫他,她多麽希望這一刻能永遠靜止。那樣,她就什麽也不用去想,什麽也不用去顧忌。那樣,她就能躲進許瑤光為她制造的寧靜的港灣中
陸曼寧就着水杯默默的抿了幾口溫水,喉嚨裏火辣辣的疼。可當她看到許瑤光的唇角邊現出的一絲微笑,疼痛就好像減輕了許多。
而後,許瑤光轉身将水杯小心翼翼的送回到床頭櫃上,又縮回手來摸她的眼睛。
陸曼寧一個激靈将雙眼阖上。許瑤光果然沒有懷疑,又輕手輕腳的,扶她躺回床上,重新替她掩好被子。自己則悄悄的靠着床沿,貼着她仍舊滾燙的身體,像是随時都準備着給她依靠
兩人就這樣靜靜的靠着彼此,久久
陸曼寧一動也不敢動,呼吸也放的很輕,她深怕許瑤光下一秒就發現自己已經醒了。
而許瑤光則抓着手機,在郵件裏一條一條的查閱和回複。可每一條消息都靜悄悄的傳進耳機裏,絲毫不會吵到身邊的陸曼寧。
終于,手機屏幕開始閃爍,許瑤光按下耳機,掩着嘴角用極低的聲音,先回了一句。
“媽,您等一會兒。”
然後,站起身,摸索到了廚房。
等到身體靠在廚房的瓷磚上,許瑤光才繼續壓低嗓音開始回電話。
房間不大,陸曼寧躺在卧室的床上,便能清清楚楚的聽到許瑤光的小聲說話。
他說。
“媽,不好意思,陸曼寧還沒醒對,阿峰考試快結束了,預計一個小時後就能過來陪我,你們不用擔心。死亡證明醫院已經開好,戶口簿和身份證,要等到陸曼寧醒來之後,我才能問她殡儀館那裏您安排得怎麽樣陸曼寧這一燒,估計要天,喪禮差不多也只能拖到那時嗯,好的,謝謝媽。還有”
許瑤光繼續與電話那頭的何莉商量着母親于婉蓉的身後事,有條不紊,面面俱到。
陸曼寧躺在床上遠遠的望着那高大的身影,心裏劃過濃濃的不舍。然而,有些事不是她能承受的,有些人不是她有資格擁有的
于是,她偷偷把床頭的手機摸到懷中,翻開通訊錄,點開了胡君秋的名字